据说死神是没有影子的。取而代之的是,他可以被置换到所有阴影存在的地方,不只是物理层面的、甚至可以进入内心的黑暗之中
————不吉波普的传说
合成人Kaleidoscope[カレイドスコープ]曾经和那个少年说过这样的话————
「你所描述的 「帝王」 是 『美丽』 的吗?」
「哦呀,你问这种问题还真少见啊。不是对唯心论不感兴趣吗?」
「也许没有理解的悟性——但我想,如果能共享你所感受到的东西的话,或许就能减少逼近 'oxygen' [オキシジェン] 的威胁」
「不不,那是过度的担忧。他不会被任何人伤害的,因为被命运保护着。我倒是觉得你着急的话,只会增加不必要的负担」
「……在你看来,他算是「帝王」,也是 「美丽」 的吗?」
「不,很遗憾,在他的身上连 「美丽」 的残片都不存在。他对于世界而言过于无色透明,既不美也不丑陋。因此,称他为 「帝王」 也毫无意义。他什么都没有支配。只是命运的奴隶。但是,正因为如此,才是无敌的。就连[SF] 福尔迪西摩[フォルテッシモ] 也本能的讨厌和他战斗」
「那究竟是为什么呢? 你知道理由吗?」
「福尔迪西摩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歪曲,而且歪曲得过于独特,因此被世界孤立。也不是不能称之为「帝王」,只是过于超脱,反而什么都支配不了。如果他有帝国的话,那就只存在于漫无边际的未来了吧」
「将来,也许会反叛?」
「啊哈哈,所以那种短视的地方就是你的极限了,Kaleidoscope。如果只是那样单纯的话,谁都不会辛苦,也不会让福尔迪西摩成为孤立的存在」
「……唉,不管怎么说,我是赢不了的,即便如此,也只能争取时间吧……你呢? 你能战胜他吗?」
「我也赢不了哟。因为我自己本身就是孤立无援的」
「原来如此……那么我就敞开问了。喂,马洛本,你为了保护帕尼库丘特,能和SF战斗吗?」
在他的追问下,一直默默站在对面的男人用平静的声音,立刻回答了:
「当然了」
从他的声音中,确实能感受到他宣誓忠诚的决心。
「我也会和你战斗的,千万不要输啊,Kaleidoscope」
「嗯,这个回答和我预想的一样,我也能理解」
两个人互相看着对方,同时笑了起来。
……那时候,Kaleidoscope还认为他们是自己人,并没有实际战斗的打算。但是……事到如今不得不醒悟。
在这个时间点上,他应该预料到即将到来的悲惨结局——————帕尼库丘特已经给他暗示了这一点。
1.
「那么,末真博士,你知道那里现在变成了什么状况吗?」
在车站屋顶的咖啡店里,帕尼库丘特对我问了这样的问题。
她所指着的前方,可以俯瞰到刚才我们所经过的道口。周围的骚动似乎还在继续,但我知道已经渐渐平息了。
「……大家什么都不知道呢。自己被捲入到了怎样的事态中呢……」
我沉默不语,帕尼库丘特继续说到,
「你应该能理解,人的生活,特别是在城市,在状况不明朗的情况下维持事态几乎是不可能的。在那个道口发生的事情,在那里的人们,就连实际的受害者,也无法在心中整理出那究竟是什么,结果便是配合着谁给的适当的理由而歪曲了自己的经验,不久就忘记了。他们虽然遭遇了危机,但是已经无法回头了———
一定是有人大声喊叫,吓得大家都摔倒了,这时平交道口关闭了,大家就惊慌失措。这样的话事态就能平息了吧」
「...........」
「啊啊,附近当然也有监控摄像头吧。那里也留下了明显的影像吧。但如果得不到验证,那就没有任何价值。即使有人大声说很奇怪,周围的人也会安慰那个人吧。这样才能维护社会的稳定」
她隔着墨镜,露出江成泰叶的脸,脸上带着她绝对不会有的爽朗、略带挖苦的笑容。
「没错,统和机构就是这样支配着世界的。并不是完全保守秘密」
「藏不住的的方,就乾脆放出来。于是人们就会自圆其说,把事情当作没有发生过」
「如果是以前的话,一定会说是妖魔作乱吧……」
「如果是一般的见解的话,应该是这样吧」
「雾间诚一的书里写着……过去被称为「怪物」的现象,现在比过去更加严重
——科学文明本身,也许就是人类无法把握的那个怪物————统和机构也是这样的吧?」
「而且,不吉波普也是。在谈论那个传闻的少女之间,那象徵着什么呢?」
「诶? 已经承认是象徵了吗?」
「象徵和实际存在并不矛盾。虽然不认为传言中所说的全部都是真实的,但是很有可能是死神真实存在的反应」
「初见幽灵现真身,始知其为枯芒草 (ps:「幽霊の正体见たり枯れ尾花」,绯句,形容正体不明的事物) 、大概是这样吧——刚才袭击我们的,不也可能是统和机构的内部人员吗?」
「是啊,这么说来,应该是针对你吧」
「…………」
「如果是统和机构的,至少是知道我 『帕尼库丘特』 的家伙的话,就不会发起那种程度的攻击。因为没有意义。可是你呢? 是不是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和压力,感觉受够了? 是不是有这样的心情呢」
「.…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你现在成了备受瞩目的存在。就算有人企图枪打出头鸟也不奇怪」
「———但是,你其实并不是这么认为的吧」
「啊哈哈,真有悟性啊。不过,比起多余的担心,还是下定决心挑战不吉波普比较轻鬆吧」
「真是狡猾啊……真是的」
但是,我不能反驳。完全是在这家伙的手掌上跳舞的感觉。
虽然很讨厌,但总之、
「但是,为什么你会那么在意不吉波普呢? 有什么理由吗?」
我试着问了。没错,不知道这个话题就无继续,
「嗯。关于那个,只能说是因为我的感性。怎么说呢,不吉波普以「美」为主题的那一点,和我的基本姿态重合了。我很在意那一点」
「那就是「在那个人最美丽的时候」……什么的吗?」
「........」
听她一本正经的断言,我不由得朝旁边的马洛本看了一眼。
这个人还正常吗?我这样想,他也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心情,
「我、很难对帕尼库丘特的超感觉产生共鸣」
这样说来。总之,因为是个怪人,所以即使烦恼自己在想什么也没用。儘管如此,我还是暂且迂迴一下,
「呃——你所重视的那个「美」,究竟是什么样的美?」
「是这个世界啊。』美』 即时这个世界的本质,这是我的基本态度,加入统和机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必然存在 』美』 的世界、————大概是这样的」
不知为何,我的心怦怦直跳。我有一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所以并不是说,那是一个和平、平稳、大家都能幸福的世界?」
「是啊。我觉得那样的东西不适合人类。人类应该更加具有 』流动』 性。"人"究竟是什么,就是不断前进的趋向性」
「所谓的前进———呃,那是以世界和平为理想目标的,还是?」
「不不,那种谁都能明白的东西,根本不能说是目的。这种程度的事情,如果你想做的话,千年前不早就实现了吗? 但事实并非如此。也就是说,人类的前进方向不在那边」
她一边呵呵的笑着,一边说着相当辛辣的话。但是——确实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在文明发达到一定程度的时候,人类只要有心,就有能力创造一个大家都能和睦相处、平等生活的世界。但是,她没有选择那个。取而代之的是朝着纷争不断扩大的方向,不顾一切的前进。这对我来说,虽然是很悲伤的事情,但是对于帕尼库丘特,正是这种斗争才是 』美丽』 的吧」
「人啊,总是想要行动———不想停下脚步。那些从中发现价值的人,往往会成为历史的胜者。因此,无论建立起多么庞大的帝国,一旦成为固定化的东西,那一瞬间灭亡就会来临。憧憬着强大的东西,只将其同一化就满足的家伙们,就到此为止了。成为了 『不完美『 的追随者。所以江成泰征没能成功。那家伙只要在统和机构这一权威的支配下就心满意足了。没错吧。文明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所以这一带的世界被扭曲固定了。有那样的人存在很碍事。所以在我和不吉波普的对决之前,就先请他退场了」
「对决?———与什么对立、我还不太清楚」
我这么一说,帕尼库丘特微微歪着头:
「是吗? 我想你、应该已经有了一些头绪吧」
「..........」
「我的标準是 『美『 而且,不吉波普在传闻中是以什么样的基準从事死神的工作的呢」
「是的,「在那个少女最美丽的时候,在即将变丑之前杀死她」 ————所以你懂的吧。这里有存在着明显的对立」
「根据不吉波普的说法,变 『美『 是有界限的,也就是说总有一天会结束……所以要在那之前杀了她。但这与我的想法相反。或者更準确的说、」
帕尼库丘特淡然的阐述道,
「这样一来,我的基準就错了————总有一天,这种做法会被说成是死路一条……」
她的声音很平淡,听起来彷彿没有感情。
「我认为,人在不断行动中才有意义,但不吉波普并非如此。她得出的结论是,人一旦行动起来,总有一天会变得丑陋。这是对立的吧?」
「怎么说呢、那个——」
我微微噘起嘴,吸气,然后、
「你能听听我的意见吗」
我慎重的提议到。
「当然」
潘尼克奎特点点头。
「不吉波普是什么,我虽然不知道——不过,那些谈论这个流言的女孩子们到底在想什么,我倒是很清楚。那么——从这个立场来说,想变美也好,想结束也好,都凭她们的心情。也就是说——」
虽然难以启齿,但如果不说出来的话,话题就无法继续,所以我下定决心的断言到,
「你大概一开始就搞错了,帕尼库丘特。不吉波普对比自己的审美意识来说是决定性的敌人这种想法,只是普通女孩子们普通的妄想所产生的错觉而已」
「原来如此」
即使被一个还没有成年的少女,从高高在上的角度这么说,帕尼库丘特也没有生气。
「这就是你的见解吧,末真博士」
「女孩子就是有这样的的方。脑子里存在着乱七八糟的矛盾。在人生中最美丽的时候,就那样潇洒死去,幻想着现实中不可能发生的事情,陶醉其中。说起来有点幼稚。然后——不吉波普,就是模仿这种心态的故事吧。不,我不知道你们是以什么样的数据为基础,在调查什么来历不明的东西——不过,我只能认为,不吉波普的传闻和那个神秘的东西毫无关係。这样?」
我毫不胆怯的对眼前的怪人解释道。
「也就是说,你是想说,到这里来的我,只是个被流言欺骗的笨蛋呢」
帕尼库丘特用平静的语气这么说,我毫不畏惧。
「如果生气的话,现在就放我出去也没关係」
「虽然我也这么想,但其实你并不是在想,如果被吓到,就能得到释放吧?」
「不,多少是这么想的。但真心话就是真心话。冷静考虑的话,只能变成那样」
「fumu~」
被这么一说,帕尼库丘特的脸上反而浮现出了喜悦。
「末真博士,我还是觉得能够来到这里太好了。先不说不吉波普,在把你这个珍贵的存在从江成泰征那个废物里拯救出来这一点上」
「不,我和江成哥哥本来就没什么关係」
「即便如此,你和统和机构打交道的第一个入口不是那个,真是太好了。你还认为这个世界是正常的。泰征强化了你的这种倾向。因为他比你更拘泥于常识。但这是错误的」
「呃———我有些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刚才说的话,有一点是完全错误的。你知道是什么吗?」
「.........」
「因为是 「平凡的普通女孩」,所以就把那个想法以 「幼稚」 的方式捨弃了———那是错误的。这个世界,就是由这些平凡的人构成的。所以反过来说,幼稚和真实存在并不矛盾。相反,社会是由幼稚的逻辑所构成的。你也会想到那一点吧,老师和大人们突然说出令人吃惊的场面话而不知所措的经历,对你来说应该不是一两次。那不是他们的漏洞,而是本质」
「在你看来,这也许既幼稚又愚蠢。但是,它是存在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因为无聊而否定就能解决的问题」
「所以————我要承认不吉波普的存在,这样?」
「没有必要承认。但是,你无法接受的事情也有很多,这个事实是不会改变的。关于这一点,世界真则是丑陋、不完美的」
帕尼库丘特皱了皱眉头。但又马上严肃了起来。
「你认为不吉波普的传闻不可信,这是正确的。但是这个世界并不需要配合你的正确」
「………..」
我直视着戴着墨镜的对方。虽然看不出是怎样的眼神,但是———
「…..明白了。现在的是我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