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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置身于一个狭小的、一成不变的庭园般的世界。
但是有一天,当他看到九曜那美丽的苍茫瞳孔时,突然间明白了世界不仅仅是自己看到的这个地方,还有多重存在的东西。
玛丽眼中的东西,明显和我的不一样。
即使是看同样的东西,玛丽也会以她温柔的视角,让它变得闪耀而尊贵。
看来玛丽是一直在一个阳光般温暖的世界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能与幸福联繫在一起。
而且、自己总是洋溢着幸福,因为那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所以可以把幸福分给别人。
我也想成为那个世界的居民。
我就是这样憧憬着,真的、就因为这样,我的世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风景的像素数彷彿增加了数万倍,色彩变得鲜艳、一切事物都开始闪耀出彩虹般的美丽光芒。
彷彿庭院里的墙壁被拆掉,可以自由翱翔,也能更深的洞察事物。
从那时候起,九曜日对我、御苑来说,一直是值得信赖的对象。
我注意到我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叫九曜的少女很特别、那是十一岁小学六年级的时候。
因为从都内到那里的交通还不错,所以城郊有很多工厂和仓库,是既有工作机会又不贫穷的乡村町。
周围被农田包围的购物中心既是娱乐的场所,也是关东地区随处可见的偏僻街道。我们的小学没有跟上时代的急速变化,AR设备不仅在学校、在私人生活中也是完全禁止的。
我们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的。
玛丽的父母都是公务员,家里的房子比别人稍微大一点,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家庭。
玛丽是独生女、从小就被极其普通的父母宠爱着。
玛丽一直是个开朗的女孩。她总是笑个不停,很活跃、一放学就开心地和各种各样的朋友玩耍。还依稀记得她的马尾辫微微摇晃的场景。
不分彼此、和谁都相处得很好,大家都很喜欢她,而且她有一颗憧憬恋爱的心。被推荐、经常被任命为班长。
因为她做事认真,无论做什么都拚命努力,所以老师也很喜欢她。虽然学习和运动都很好,但还没到出类拔萃的程度。
也没什么像样的缺点。硬要说的话,她是个非常容易寂寞的人,缺点可能是无法忍受一个人待着。休息时间一定会和朋友一起去厕所,也许是怕沉默,跟谁都喋喋不休。
因为就住在附近、所以经常被那些容易寂寞的人包围。上学基本是一起上课的一个班,放学也基本上是一起回去的。
在一起工作的玛丽的父母回来之前,玩游戏、用平板电脑看动画、用珠子做饰品。
她经常跑到女同学的家中去,比起和男生在一起,她可能更多的是和女生一起玩。
晚饭经常是和同学一起吃,小学低年级以前、也会一和同学一起泡澡。
我们俩大概是除了家人以外,在一起时间最长的人。
不过、我一直都没有发现玛丽的特别之处。
大概是离得太近,不知道像她这样的女人有什么特别。
但是、因为一件事,我改变了对这件事的认知。
有个男生。那家伙性格粗野、成绩差、不干凈、满不在乎的说谎,同学们都很讨厌他。
一开始想要和他搞好关係的同学们也都离他而去、他渐渐从班级里走出来、一个人的情况越来越多。
玛丽却每天都温柔的和这样的男生打招呼。
玛丽被那个男生轻轻打了一顿,还被掀了裙子,他对她百般刁难,但她并没有停止对话。
我和玛丽的朋友都说最好不要和那家伙扯上关係。但玛丽对我们的忠告只是苦笑、并没有终止与他的关係。
也因此、有传言说玛丽喜欢那个男人。对于小学生来说、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传言。玛丽很在意那些流言蜚语,虽然陷入了消沉,但还是继续和那个男人扯上了关係。
后来才知道,男孩被父母遗弃,刚被送进儿童福利院。
而且在那个设施中施虐已经习以为常。他是个坏孩子、经常被工作人员施暴。为了反抗,他又不断的找麻烦,最后又遭到施暴,陷入了恶性循环。
老师们从他的样子就知道他的行为可能有问题,但因为没有证据,所以不敢深入,踌躇不前。而且,大人们也不是真心想帮助这个让人噁心的坏孩子。
但玛丽是唯一一个掌握暴力证据的人。
她注意到了那个男生藏在衣服下面的胎记。
原本不信任别人的男人、终于相信并依赖着唯一的"亲人"玛丽,流着泪讲述了自己遭遇的种种。
玛丽听了事情的经过、首先把我们这些同学都卷了进去。
在班会上通报了那个男生的遭遇。
小学生都是单纯的,人们很快就站在男生这边,大家每天都会参加施捨活动。
大人们也不能忽视这种行为,将教师、市政府职员、儿童谘询所也卷了进去,结果成功的公开了他受到的虐待,解决了事件。
小学生,终究也只会以小学生的方式,对大人感到无能为力。
但是玛丽一贯坚持正确的做法,打败了邪恶的大人,解决了大事件。那并不是一般的事情。
那件事发生后,我终于意识到玛丽不是普通的女孩。
在此之前,我一直都在寻找线索,现在终于找到了。
即使受到老师和同学的表扬,玛丽也不会因此而得意。
「我只是做了应该做的事」这样的回应。
正当他窥视玛丽苍白的双眸时。他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他明白了,和他一样的女人生活在完全不同的世界里。
他眼前这个女人的美丽世界,就在这短短的一瞬间一览无余。
于是,他开始相信这个与自己同龄的女人。
从那以后,就想变得像玛丽一样、一直缠着她。不浪费一点时间的话、即使是以前因为被讨厌被捉弄而一直不去的学校、也一直去了。
他明白,以孩子的方式了解玛丽的世界,才是今后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
玛丽很困惑。如果从小就熟悉的孩子突然对她产生了尊敬之情,开始称讚她的话,那肯定会很不舒服吧。
但玛丽知道他没有恶意、所以没能拒绝。
但是、并不是马上就能成为优秀的人。我一直是一个胆小爱哭的性格,直到初中一年级突然长高,不过个子还是很矮,所以经常被欺负。
现在回想起来,因为想和人气较高的玛丽搞好关係而受到的怨恨,或许也是被欺负的原因。
那天也没什么原因,已经忘记了,只是被欺负了、我躲在操场的角落里哭。
玛丽立刻发现了我,温柔的抚摩着我的头,安慰我。
对方抱着膝盖坐在我对面,目不转睛的盯着我的眼睛。
「我也不可能、永远为了救彼方而跑过来啊。 我也可能会消失在某个地方?」
我无法想像,歪着头。 迄今为止,我一直都是单身,从来没有想过分手。
「比如说可能会搬家」
「你有搬家的计画吗?」
「只是假如! ……而且,虽然初中是一所固定的公立中学,但高中可能会分开。我们都交了好朋友,说不定哪天就再也不会见面了。彼方有了男朋友或者女朋友,说不定就把我忘得一乾二净了」
「怎麽可能会忘记玛丽!」
「怎么办? 我还没听说过一直关係很好的男生和女生会一直存在小时候的亲昵。既然无法分离,那就只有结婚了吧?」
「那就和我结吧——」
那时、意识到了自己想说什么、捂住了嘴,耳朵都热了起来。
玛丽也瞪大了眼睛,脸颊红红的。
「啊、啊哈哈。……还有、彼方。就算不能离开、我也永远救不了彼方。我是女生、过不了多久就赢不了男生了。……虽然很后悔,但是一定是这样」
玛丽说着、悲伤的笑了。玛丽一定一直在考虑自己能做的事情的极限吧。
但是,从未有过这种想像的我,以孩童般毫无根基的自信挺起了胸膛。
「那我就能帮上忙了! 不仅要帮助玛丽想要帮助的人、还要帮助玛丽!」
「呼呼,爱哭鬼彼方能做到吗?」
「可以的! 不像现在这样动不动就哭。要成为冷酷残酷、但做正确事情的帅气男人! 把折磨玛丽的家伙全部打倒!」
我抄起当时流行的漫画台词、脱口而出。
「我无论何时都要成为九曜的剑,无论何时都要成为九曜的盾」
我伸出拳头,玛丽一边咧着嘴、一边握起我的拳头。
「我很期待。如果我有困难,彼方就来救我」
分别。
说着什么时候可能会到来的离别。
那分别、以我们意想不到的速度到来。
答应帮助玛丽的一个月后、小学六年级的暑假。全家去卡斯尔城旅行的玛丽,从此再也没有回到这个乡下小镇。
玛丽的葬礼、在奇妙的气氛中进行了。就像多次举行的毕业典礼的预演一样,没有悲伤,形式非常严谨。
很少有人觉得玛丽已经死了、也很少有人哭泣。我也不知道这个聚会到底是怎么回事,看着玛丽笑着留下的影子,始终发着呆。
同一年级的92名学生全部参加了告别式。棺材桶里放着颜色鲜艳的花、和朋友的合影、玛丽喜欢的胡椒博士饮料瓶等。
里面并没有玛丽的尸体。理由是,在加卡斯尔城站遭遇铁路事故的玛丽的遗体,实在不能让人看。
心力交瘁的玛丽父母向我诉说了事情的经过。一家人租用了AR设备,在卡斯尔城的中心街游玩的时候,玛丽失蹤了。
第二天,警察通告发生了电车事故。就是这么回事。
也许是不想改变痛苦的回忆吧。葬礼结束后、玛丽的父母就像逃过了黑夜一般匆匆离去。
如果在网上搜索"九曜玛丽"的名字,排在第一位的就是关于铁路事故的新闻。分发给卡斯尔城地区的报纸地方栏里也刊登了事故的消息。
我在SNS上查询当时的时间,发现有好几条留言说电车急停了,还有几条留言说在卡斯尔城站看到一个女孩被电车撞了。
当时的记忆模糊不清。但我只身前往卡斯尔城,打听事故的情况。整整一个星期,我风餐露宿,为了掌握关于玛丽的线索,不断的打听。
我被误认为是离家出走的少年,好几次在警察的讯问中躲闪。我还记得,在上门询问的那一个星期里,除了自来水,我没有吃过别的东西,但一次也没觉得饿过。
亲眼目睹事故的人大约有三个。所有人都看到了女孩撞到车头的瞬间、都移开了视线。
但是、没有人看到她的血肉。
谁也没有看到九曜的尸体。
明白了这一点,我在回老家的电车里笑了起来。一笑起来就停不下来了。已经一个星期没洗澡了,身上的臭味很重,头髮上满是油脂,蓬头垢面,乘客们都躲着哈哈大笑的我,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但、这些都无所谓。
这已经很明显了吧。不会错的。
我很满意的得出了结论。
玛・丽・没・有・死・。
玛・丽・还・在・卡・斯・尔・城・!
做出了约定。
我们约好了。
玛丽如果有困难的话、我就去救她。
在回家的路上,我突然昏倒在地,被送往医院。点滴结束醒来后,我把自己的推理告诉了父母。
从中学开始,为了寻找玛丽,我每次都会去卡斯尔城。于是、我被说服了好几次,他们想让我看清现实。母亲有时会哭着说服我玛丽已经不在了。
同学们都认为彼方变得很奇怪,和我拉开了距离。老师对我产生了谜一般的同情-原来你真的喜欢玛丽啊。
不知为何,大家都不相信我的话。但我没有改变自己的回答。最终父母放弃了劝说、把我送到了卡斯尔城。等我恢複正常,随时都可以回去。
那个时候,大家都不相信玛丽还活着,我对他们轻蔑、憎恨,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
说到底,我的推理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