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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山恭介的意识受到一种软绵绵的物体所包覆。那种物体非常光滑,富有弹力,暖呼呼的,有种芳香。总之徜徉其中实在很舒服,诱惑着他永远这样下去。然而同时,他感觉这种快乐之中,似乎含有不顾后果的危险性。对,要譬喻的话,有点像是大快朵颐满满的奶油块,完全不考虑身体健康的特浓经验值。
然后他从某处听见了声音。
唔啾~~☆哎呀,哥哥大人,看你吃得这么专心这么急,简直像个小宝宝似的。呵呵,来~~指尖吸吸~~啊哈哈!只不过是把断奶食物放在指腹上,哥哥大人就像个什么似的!来来来~~还有很多哟,不用急~~呵呵。啊啊,这种天堂竟然只限二十四小时,真是可惜……接下来要把断奶食物放在哪里看看呢?脚趾?还是肚脐?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呜恶喔喔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哈啊——哈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刚才那是!什么!作梦吗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吓——!恭介使尽吃奶的力气飞身跳了起来,发现自己在爱歌的高级公寓里的一个房间。自己坐在床上,时间是黄昏时分。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作了个实在无药可救的恶梦,但似乎有哪里不对劲。
身穿浴衣的比安黛妲就在一旁,她神情沉痛地摇着头。
然后说了:
「现在是七月七日下午四点半……换句话说,已经过了整整一天以上,客人。」
这句话的含意再清楚不过。
自己败给了突如其来现身的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败给了与「白之女王」相连的男人。然后过了空白的二十四小时,在完全无法抵抗外来刺激的状态下,城山恭介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恭介一语不发,眼泪扑簌簌地落下。穿着花魁风迷你浴衣加上过膝袜的温柔大姊姊将他拥进胸怀。
「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哦~~乖喔乖喔,你们之间一定发生过惨烈的生死斗吧。竟然在战败的状态下被扔到那个『白之女王』的面前度过二十四小时,真可怕,太可怕了。今天就先别工作了,尽情跟姊姊撒娇吧。」
自由意志已死。
恭介彻底化为白灰在床上任人摆弄,但这时有阵奇妙的声音从旁飞来。
『呵,呵呵。呵呵呵呵,那个克劳德哥哥,无懈可击的哥哥!竟然像只毫无防备的雏鸟般张着嘴,来来,嘴巴张开~~啊~~☆』
『不可以,小姐。我明白您的喜悦,但再喂下去就吃太多了。呵呵,不过想不到那个调皮小子居然会变得这么听话,真令我意外啊。』
『……还不是因为老头你用一口荞麦麵陷阱的方式一直把追加的哈密瓜生火腿传给艾莎莉雅,才会吃到没完没了?真是够了。』
战败者状态会维持二十四小时「以上」……换言之时间有个人差距,而非一定;那家伙似乎还在梦乡中。
抖抖抖抖抖抖……恭介再次像静音模式一样开始震动。
想必是将那幅景象重叠在自己身上,认为自己说不定也变成那样了。
「真是,这下不管看哪里都好伤眼喔。好了好了,恭介弟弟。跟姊姊过来,一起去没有可怕东西的地方吧?我不会害你的。」
恭介任由温柔姊姊引导,前往公寓的屋顶平台。那里是一座笼罩着橙色光线、绿意盎然的庭园,应该是以前爱歌自掏腰包打理的。比安黛妲找到了海滩椅与大型遮阳伞,就这么带着迷失人生方向的恭介过去。
恭介在海滩椅上再次让大姊姊摸头及温柔拥抱,他试图想起至今发生过的事,但还是想不太起来。
「现在没有必要勉强扩大伤口,喝点甜的放鬆一下心情吧,恭介弟弟。」
恭介接过放在侧桌上的饮料,听话到令人惊讶地含住了吸管。
然后才喝一口就呛到了。
「噗哈!真的有够甜!」
「嘻嘻嘻,姊姊特製的炼乳蜂蜜枫糖牛奶的味道如何?看您好像稍稍恢複了元气,真是太好了。」
比安黛妲从恭介手中拿走玻璃杯,一手缠在他的手臂上,就这样整个人朝他压下来。两人一起躺卧在海滩椅上,变成近似一起睡觉的姿势。
这让恭介想起,像是待在高处或是从高处欣赏的夕阳,全都跟那时候一样。
跟在「女王的箱庭」时,其中特别幸福的一段记忆一样。
侧桌上有比安黛妲喜欢的饮料,可见她一定比恭介更早醒来,注意到状况,料到恭介会变成这样,而帮他做了各种準备。
比安黛妲先将大量抗生素丢进嘴里,然后用吸管喝饮料润喉,一只手臂将遭逢不幸的弟弟搂向自己,在少年的耳畔如此低喃:
「不用一口气揭开疮疤,配合自己的速度慢慢来,好吗?你知道怎么做吧,恭介弟弟。」
「嗯……」
即使如此,他脑中还是一片混乱。
只能从思考完全停止的状态一点一点慢慢放鬆了。如同将缠成一团的许多丝线一根一根挑出来那样。
(「政府组织」恩赏等级1000……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
恭介试着回想,但大脑拒绝思考。
即使如此,恭介仍勉强撬开大门,继续前进。
那人超乎了常理。
不是擅长运用「白棘」、将被召物连接到被召物的三者相剋应对模式特别优异,或是能够精彩掌握周边地形组进战术;已经不是那种层次了。
一击。
第一击。
使用「白棘」击碎立方体「蔷薇」,将无数「花瓣」撞进spot之中的第一个动作。不管怎么做,只有这个步骤难免伴随着随机要素,而召唤师们最初炼成的,永远是胶状的cost1「始祖系列」,只有这点绝不可能扭转。
明明是这样,事情却来得突然。
最初的一桿就突然打出了「白之女王」。
对,是没错。
是有可能发生一桿进洞般的奇蹟。一般来说,必须先呼唤出规定级一百尊、神格级五十尊之后,才能到达未踏级这种难以实现的伟业。「白之女王」是顶点中的顶点,所以还得在未踏级之中搅和半天,不断往上爬到尽头才能到达。但是另一方面,其实也有办法能直接叫出。只要一字不差,甚至遵照单字射入spot的顺序排列出名字,就能省略那些麻烦的步骤,冷不防地叫出未踏级。
但是在实战之中,能实现这种空谈的希望几近于零。
更别说在随机要素极重的第一桿,妄想完美达成一切。
如果能随心所欲打出来,那是怎样?
难道说对手吉星高照,任他卖弄吗?
还是说……
(不管怎样,「白之女王」一出现,胜负就分晓了。如果第一桿就出现那种东西,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难道说无论是哪种召唤师……不对,就算七十亿人全举起鲜血印记一齐挺身对抗,那个掠食者都能不当一回事地吃乾抹凈吗……)
「哺……」
「哺?」
「哺安呆哒……『你』们没事吗……?」
可能是因为把脸埋在人家的大胸部里,恭介声音不太清晰地一问,躺卧在屋顶平台海滩椅上的浴衣恶魔把纤细下巴搁在他的头上,露出不解的表情说:
「很不可思议地,好像完全没事呢。不过我也陷入了战败状态,所以记忆非常模糊就是了,但听说后来冥乃河姊妹马上把我们捡了回来。那时找上我们的混帐是个男的,对吧?照理来讲那时他可以为所欲为,什么命令都能下,就算有什么下流发展也不奇怪耶。」
「……?」
疑问在恭介持续掉进堕落与绝望深渊的精神中终于打了个楔子。他抓住比安黛妲的肩膀,让自己脱离受她拥抱的状态并说:
「『你』说莲华与彼岸?」
「假如客人的说法正确,对手可是闯蕩三大势力的恩赏等级1000,我是不觉得三百多级的她们能拿对手怎样啦。」
「对了!塞克蒂蒂怎么样了?」
「她也一样毫髮无伤,而且也没被带走。不过嘛,假如对手要的只是古地图,用数位相机把整个背部拍下来或许就够了。」
「……」
「附带一提,『金刚主钥』不翼而飞。主钥原本在客人手上,既然客人被带走,这或许是无可奈何的,不过……我想想,这样是表示那个叫艾尔瓦斯托的人也想要『创立者的艺廊』吗?而且女王的人偶好像也在他身旁徘徊,对方的目的是否还是《博物志》的缺页呢?」
就算是这样好了,恭介还是弄不懂。
假如「白之女王」「只」执着于恭介一人,那还能理解。但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呢?只要拍下整个背部的照片就够了,但那又怎样?这哪能当成那个男人顾虑塞克蒂蒂的理由?真要说起来,那家伙叫出「白之女王」到底想做什么?不用特地得到《博物志》的缺页製作奇怪人偶,他开战后只要一个动作,就能叫出女王了。
(还是说他要掌握多种方法,藉此巩固基底,好更完全、确实地将「白之女王」组进自己设计的战术?我看不是,真要说起来,我根本无法想像那个男人害怕失败的模样。)
不对,就算没走那种正道,那个忠实顺从自身慾望的男人怎么会没有顺便做点其他动作?比安黛妲、塞克蒂蒂,甚至是3A也好。过去蛮横强迫凭依体女性服从自己,将其关进兽笼管理,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的那个男人,到了这节骨眼忽然摆出绅士嘴脸,踩剎车的理由是……
「……且慢。」
「客人?」
恭介感觉有种沉重冰冷的物体,从脑中逐渐掉进胃里。
必定只有亲眼见过传说的人,才能导出这个「答案」。只限亲身体验过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这个男人本性的人。那人明明扬言过镇压全世界七十亿人口是天经地义之事,本身却不信任别人,不让任何人亲近自己。即使找遍世界,想必也只有寥寥数人知道那人的实际情形。而除了恭介之外还有一人,应该还有一位女性找到了真相。
「比安黛妲,她怎么样了?绿姊呢!」
「嗯?对耶,我没看到她,但这里又不是她家,总不可能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待在这……」
「该死!」
恭介在自己身上东摸西找,抓住照旧放在同个口袋里的智慧型手机。没閑工夫等她回信了,恭介打电话给她,但对方完全没有要接的样子。
恭介把脚从海滩椅放到地上,比安黛妲搀扶着他并提问:
「等一下啦,到底是怎么了?」
「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从一开始就只要一个人。如同我在女王心中的地位,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实现那家伙的私慾。不管找谁来代用,都无法满足那个怪物的饑渴。所以看到你们毫无防备地倒在地上,他还是放过了你们。就只是这样而已,事情简单得很……真要说起来,正因为他是将一切收于掌中的『王』,所以更不可能轻易让他人钻进自己的怀里。对那家伙而言,凭依体是个例外的存在。」
仿生硅胞制鲜血印记,加上髮胶罐大小的激发手榴弹。对召唤师而言,这些应该是最强的武器,事到如今却变得极其不可靠。
即使如此,还是只能前进。
「绿娘蓝是夺取正义之剑与秩序之盾的世界之『王』唯一讚赏,拥入怀中的人类。即使被推落地狱底层,神色自若地从那里爬上来,还在学不乖地想着『那种事』吗?那个混帐!」
2
C区,中华街。
这条从日暮时分进入夜晚黑暗的街道,堆积着跟山一样高、大大小小数不清的金属货柜。它们全是装载着几十到几百发烟火的模组化发射装置。这些成堆的模组运用安置于旋转檯座上的液压传动气缸调整角度,以电力点火让多个货柜联动,能够于每分钟内将数以万计的烟火打上夜空,彷佛军武火箭或飞弹。
这个街区的居民,比起静谧的七夕天体观测活动,他们将重心放在节庆后的解禁日,要举办一场盛大的烟火大会。他们这些人都喜欢玩得热热闹闹,而不是静静欣赏景緻。因此,节庆中的整座玩具之梦35当中,只有这里好似校庆前一晚,笼罩着一股奇特的热度。
在这当中,一个冻结到绝对零度的男人心神不定地走着。
艾尔瓦斯托·玩具之梦,让高挑美女随侍身旁的「传说」用一句话形容,就是生鏽了。与即使独臂独眼,人生态度照样快活的克劳德·麦赞塔连恩恰恰相反,此人的全身都黯然失色。久久忘记修剪的长髮夹杂着掉色的灰发而显得髒乱,整头头髮都失去了光泽,乱糟糟地往外散开。满脸的鬍渣与肌肉纠结的肉体,流露出酗酒和抽菸造成的颓废衰退,身上各处还能看到旧伤。穿在身上的时髦外套本身价值可与高级轿车匹敌,但现在是否还有人愿意以原价收购就难说了。外套因无数刀伤与弹痕而显得破烂,到处都是显眼的红黑乾燥污渍,外型恐怖不祥到了极点。
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
人们都说杀人犯有着特别的眼神,但这个男人的眼睛没那么简单。无论染手多少剥夺人类尊严的低级罪案,就算是参加战争上演一场大屠杀,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那双令人背脊发凉的眼瞳,让人甚至产生一种想法:恐怕要杀过神明或恶魔才能酝酿出这种目光。
人类这种生物有着各种面向,而这个男人,就像是只以其中掠食者的一面所构成的存在。他专司破坏,其他什么都不做。如同有些愚蠢之人妄想利用黑洞或大霹雳,最终将会波及许多事物然后自灭一样,没有人能驾驭这个男人。
他并非受众人期待而被推上「政府组织」的顶点。是因为没人能阻止他,没人能拉他下台,才导致这种男人自称正义。他就是拥有如此大的「力量」,可与七十亿人正面冲突,所向披靡。
因此,别说事前约定,连门都不用敲一下。
艾尔瓦斯托沉默地站到旧道具店前面,然后一脚踹破正面的门。
「!」
待在店里的特製旗袍美女,起初只是单纯被这种暴行吓到,接着当她看到犯人的脸孔时,心脏在一瞬间内被勒紧。她在柜檯后面还没完全站起来,维持着反而对全身肌肉造成负荷的姿势,完全停住了动作,说不定连掌管呼吸的横膈膜都不动了。
「啊,喀……」
掠食者毫不介意。
无论是睁大到超出极限的眼眸、从眼角渗出累积的透明水滴,或是无声、不自然地颤抖的妖媚嘴唇,他统统不在乎。
满脸鬍渣的男人忽视这一切,单方面地告诉她:
「好久不见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她发出咆哮,像要扯断咒缚。
然后绿娘蓝单手撑着一口气飞越柜檯,顺势踢出一脚,要砍下男人的侧头部。不,还不只如此。她以几近倒立的姿势将手伸进特製旗袍的胸口,拉出所有的暗器。绿娘蓝从正下方掷射出好几把叉子状的飞叉,试图从下方刺穿男人的下巴,又将装满药剂的乾燥泥壶「万人敌」砸在地板上张开烟幕,不只如此,还以侧翻的技巧让全身纵向翻滚,同时藉助离心力甩动绳索前端装有铁爪的飞爪,攻击男子的头顶。这些动作全部一气呵成,说是完全不靠被召物,仅凭血肉之躯就能屠戮召唤师的「瘦身暗器」的看家本领也不为过。
「真是突然。」
然而……
即使如此……
「但就算急着出手,总该有更好的做法吧?实际战斗时,可不是每次都能事前做好万全的準备。」
「!??」
对方声调平静自若。用烟幕掩盖了对手的视野,似乎反而放大了怪物的剪影。绿娘蓝一边做出后退一两步的动作,一边还掷出能够忽视敌我距离的飞镖「柳叶飞刀」,而且同时挥动在长绳两端绑上拳头大石块的流星锤。不管对手躲在烟幕中,也不管他是恩赏等级1000的怪物,或是自地狱底层爬出的亡灵,绿娘蓝都不在乎。她甚至不让对方以双臂格挡,用粗绳完全缠住对手的脖子,然后一口气拉向自己。
穿着特製旗袍的美女手劲之强,连有自己腰肢那么粗的树榦都能折断。
然而,实际情形却是……
「什……!」
一跌!反而是手握绳索的绿娘蓝被强大力道弄得一个踉跄。
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没移动半步。填满「瘦身暗器」整个表情的与其说是绝望,毋宁说是惊愕;在她面前,她自己张开的烟幕慢慢散去。
遑论什么脖子。
连一滴血都没有。虽说大多数攻击只是牵制,但他以为从刚才到现在,自己到底射出了多少暗器?换成一般召唤师或凭依体,每一发的威力都能让他们来不及动一下手指就一命呜呼。就算用防弹材质盾牌拚命防御,有些攻击的重量甚至可以连手臂一起打断。然而名为艾尔瓦斯托的怪物一件武器也没有,也没摆出像是防御的架式。他双手随便插在裤袋里,让脖子缠着好几圈绳子,脸上却仍带着怜悯之情。
「怎么了,还要打吗?」
哑口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