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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麻耶从昏暗之中唤醒的是柔和甜蜜的香气。
随着意识渐渐地清醒,这是甚么气味呢?
「呃玫瑰的香味?」
张开惺忪的睡眼,第一时间映入眼帘的是习惯了的天花板。大概用上了十秒才自觉到自己身处于平常睡觉的寝室。
「怜?怜?」
呼唤着总是在自已身边的心腹部下名字,可是却没有响应。
换来的是,突然从侧面而来阻挡视线、引颈凝视的幼小容颜。
「小主人,醒来了?」
在确认样子前,这张引颈凝视的容颜马上又消失了。在前方消之不去的只有奇怪的幼童声音以及令人关注的说话内容。
「小主人?」
在麻耶身边没有人会这样称呼她的。而且还是被允许进入寝室的人。
可是,好象有某些东西悬挂在意识的角落中。最近好象有听过这样的称呼方式。
「到底,在哪儿?小主人小主人?」
要是可以起来确认一下就好了,可是刚刚醒来的麻耶连要转一下头也是困难的。
还是她无意识中拒绝了确认这等事情呢?总之麻耶就这样子躺卧着,反覆地咀嚼住这句不习惯听到的说话。
「不不会吧?」
麻耶弹了起来,扫视着整间房子。然后说不出话来了。
理应见惯的房间中,装饰着大量的、从没看过的、柔和色调的玫瑰花。
然后在房间的中央,有一名青年正在把玫瑰花插在簇新的花瓶中。
「真是个爱睡觉的人喔~」
察觉到麻耶弹起来所发出的气息,这名青年无心装载似的,正在皱着眉。眼中只是看着插起来的玫瑰花。
「胜司兄长。」
看到真目家的长男,真目胜司,麻耶的意识一下子醒了过来。
「这是甚么?这些玫瑰?」
「如果要探望女性就得送玫瑰花。即使对方是妹妹。」
比起妹妹的大前提,更加感到有某些地方搅错了,麻耶大胆地开了口。
「可是」
胜司皱起了眉头,冒昧地低头看着麻耶。
「怎怎么了?」
「妩媚和韵味都没有。虽然称不上是穿了睡袍不过真是不太赞同树袋熊模样的睡衣裤喜好。」
「你太多事了!」
一瞬的退缩,马上又回瞪了一眼。
「是吗?我倒很喜欢啊!」
纯真的才火笑眯眯地支持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比起胜司的揶揄更为刺眼。把嗜好和一个十岁程度的小孩子放在一起的事实,出乎意料地令麻耶的内心深深受创。
「这里似乎连谈一下家常便饭也不能啊。去待客室。穿好衣服后就过来吧。」
胜司带着才火步出寝室。
这时麻耶才好不容易地开始转动起脑袋。过于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思维一下子停止运作。可是要是冷静下来,就会知道那是不可思义的奇怪事情。
这儿不是真目胜司可以自由出入的地方。首先会被警备员盘问。即使是不愧为真目家的一分子,从真目家潜逃到叛变黑暗世界的真目家长男,警备员程度的防卫应该不至于畅通无阻吧。只要没有麻耶的准许,应该都不可以通过吧。
「为什么在这里,呃、不、对了,怜、怜!」
可是,并没有怜的响应。眼前取而代之的是转达着怜口讯的灯号。按下输入密码的按钮,从怜的声音大概得知为了把峰岛由宇救出而与斗真一同行动的紧急事情。
把解决这种事情严厉地定为最优先事项的是麻耶。可是,以现在自身的情况来看,怜必须要有多少的觉悟呢?不过麻耶还是压下了这种感情,怜、因为我而和斗真共同行动了,麻耶从心底中感谢起来。麻耶对于身为守卫的怜寄予绝对的信赖。
──如果有怜相伴就没问题了。哥哥和由宇也一定会相安无事的。
然而,随着意识的渐渐清醒,这一次自己意识遗失的过往记忆,也鲜明地苏醒过来了。
步出工作室之前,视线移到放在桌子上的书本,坚强的表情上染上了悲伤的神色。
「哥哥」
在已经知道斗真出生的秘密当前,麻耶实在不晓得如何面对斗真才好。一想到看来已经不可以像以前一样谈话的时候,就绝望地悲哀起来了。这并不是斗真的意思。不是斗真的错也不是斗真的问题。
勉强把想要吐的厌恶感压抑下来。
──没问题,我,没事。我要是在这儿气馁该怎么办呢?
虽然丢失了意识,而且讽刺的是久违了的慢慢休息也被中断了,然而身心还是恢複了些微气力。
儘管把花带来的人并没有注意到,装饰房间的优雅粉红色玫瑰花还是令麻耶持续紧张的心情平静下来。
──是的,现在必须收集关于胜司兄长的事情。
麻耶换好了衣服后,在走向待客室前先到了一趟工作室。在那里打了一通电话到警备室,确认一下没有异常事情发生。
「有没有不正常的事情发生了?」
警备室的负责人因为麻耶绷紧的声音而询问发生了甚么事情。可是麻耶并没有回答甚么,最后说了几句慰劳的说话后就切了电话。
「难道」
这时麻耶想到一个推测。胜司带来的叫才火的孩子。不就是当初也同样避开了守卫森严的病房警备,把斗真从病房中带出来的小孩吗?那样的话,要是同样地那名孩子带领胜司,或许就能够在不被人察觉的情况下潜入麻耶的房间。对于这个事实,痲耶感到毛骨悚然。
可是目前的情况并没有明确的敌意。那么是为了甚么东西而来呢,麻耶无法估计。是关于目前在日本发起的,以黑川率领的海星阴谋吗?可是现在还是无法理解。既觉得完全是因为其它的事情,也觉得是关于海星的某些事情。
步向接待室之前,瞥了一眼积存的报告书。然而当中似乎并没有可以成为胜司来访的理由。
而怜的报告书中则记载了陪同斗真一起与解体作业中的球体实验室,驶向囚禁由宇的自由号的经过原委。
可是到达了球体实验室之后重要的略述还没有送来。要是看一下时间,刚好是到达自由号的前后吧。
「黑川谦,这个谋士」
在四周的低估下还是磨利了隐藏着的爪牙,并且在关键时刻展现了本性。这种姿态说不定和正在门外的胜司兄长很相似。
在电话上发出了一些指示后,麻耶调整了一下呼吸,走向待客室。
一走进待客室,就看到胜司傲慢地倚在沙发上等待。
在那儿也充斥着与寝室同一品种的玫瑰花。数量多得令人不禁怀疑,到底如何运进来的呢?
「很慢啦。你应该也不是在没有仔细化妆,就不能出现在人前的岁数吧?」
「女性的化妆真是很花时间啊!」
面对着胜司的揶揄,麻耶板起脸来听而不闻。
「可是头髮睡乱了喔。」
双脚摆来摆去的才火随即指了出来。
「噢!」
虽然只不过是几次的交谈,麻耶已经意识到她不擅于面对才火了。正因为没有别心而难于对付。
「还记得这个孩子的名字吗?」
「你是六道才火。嗯,记得很清楚。」
「关于六道这名字知道多少东西?」
麻耶毫不迟疑地回答。
「直到四十三年前,是八阵家的其中一支守卫。不过听说被取缔,全族人都被流放国外了。」
「知道被取缔的原因吗?」
「详情不清楚。好象是两代之前,招惹了曾祖父。」
「我来告诉你这个理由吧。因为六道家混进了真目家男子的血。后来被人揭发,全族人都被杀死。」
好一阵子理解不了胜司说话的内容。
「杀害所有人?不,你之前说混入了真目家的血怎么会?」
「真目家男子的血绝不外传的事,你不知道吗?可以外传的只是女子。这并不只是因为政策婚姻。祸神之血是不会在女子中出现的。为了保障浓厚的祸神之血,就要防止血统的扩散。这就是真目家。」
这个麻耶也是很清楚知道的。即使真目家的男子在外面有多少个孩子,只要孩子是女儿的话就没有人会过问。可是如果是男孩的话,就会以养子形式收养,然后在真目家中被寄养杀害。这就是保护祸神之血的方法。然后不知不觉直到昨天为止,斗真就是这样子的一名孩子吧。
「八阵家混进了祸神之血。而且发觉是几代之前开始的。所以真目家就把六道家毁灭了。因为剑和楯不被容许拥有和主人匹敌的力量。可是事情并不是天衣无缝。虽然打算要毁灭六道家,还是有人逃过了灾难。这个就是才火的家系。」
麻耶看着才火。可是似乎是对胜司的说话没有兴趣似的,她只是在看着房间中的珍宝似的透视着才火。
「六道家就算是在八阵家中,也是一支有异能的家系。特别是以异能卓越见称的六道扇。虽然历史被消除了,这个名字你应该还是有听过吧。才火也继承了这种血。」
这些说话啪嗒一声就掉进了麻耶的内心。甚么疑问都一下子没有了。在目睹过他两次避开了真目家的警备耳目后,要是这些都不是异能的话,那应该称为甚么呢?
可是,麻耶只是在心中自言自语。胜司是为了现在的这一番话而来的吗?
「所以你的重点是?」
胜司故意以令人听得到的声量叹了一口气,然后双手摆放在背面的沙发上,翘起了长长的二郎腿。
「真是性急的妹妹啊。说话是要有先后次序的。喂不可以随便乱碰别人家中的东西。给我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知道。」
才火到处都总是孩子气的。责骂中的胜司严如一名父亲或是大哥哥。可是应该可以说是理所当然吗?才火不形于色的样子上浮现着异国的色彩。
「那么就说回正题吧。才火有一个叫做舞风的堂表姐。虽然是六道家的人,却和才火不同,异能的血液是薄弱的。不、我应该要说是稀释了吗?」
异能之血。麻耶并不清楚原来六道家异能的本质是怎样的。从八阵家中被流放,不、正确来说被毁灭的时候,所有的情报都已经被消毁了。这些隐密的工作完美地度过了四十多年,现在几乎已经无从稽巧了。这还真是真目家彻底的风格。只要撇开有生还者的这一项误算的话。
「稀释是甚么意思呢?」
「人为地被提升。使用其它的东西来弥补血液的薄弱。」
「到底,如何做得到」
问话途中就意识到答案的麻耶,脸色发青起来。
「峰岛勇次郎,是吗?」
「能够做到类似事情的人,虽然世界如此大,大概也就只有那个男人吧。」
「我非常明白胜司兄长的说话。可是我抓不住你说话的意图。虽然一边说着正题,不过我觉得这事还没有和我拉上太大关係。」
「当然不是这样。你不认为应该先消除冤屈吗?应该是这样子前行的。」
「冤屈?」
「大概在不久的将来,你们就会和六道舞风对打。那时要是我被怀疑牵涉其中的话就会很为难了。冤屈地被人无故指责,怎么可以忍受呢?」
「不久的将来要对决?」
「舞风现在是组织中的一员。现在应该要提一下她的名字。七大罪其中一名,玛门。」
麻耶说不出话来了。
「我的事情就是这个。顺便来发一下这个警告。真正的目的其实是来看一下我可爱的妹妹喂、别用这种怀疑的目光来看。我都知道你是不会相信的。」
胜司看样子工作已经完成了,正要站立起来。可是动作止住了。因为麻耶正在非常滑稽地笑着。
「有甚么好笑?」
「嘻嘻。胜司兄长真够坏。」
「这样专程来提供情报,居然被说上无情的说话。」
可是,胜司看着好象很开心的麻耶,又再一次坐回沙发上了。麻耶说道。
「舞风,玛门对于坐在那儿叫才火的孩子,有没有情意结?」
胜司眉清目秀的脸容呆了一下。然而这只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下一秒就骚起头笑了出来。
「哈哈哈。你已经很清楚了。是的。舞风对才火抱着很强烈的自卑感和对抗意识。你能够推测到这里来的话,大概也察觉到我的意图吧?」
「嗯。胆敢来警告我玛门的存在,叫我们和她对抗。是为了使舞风的目标不要指向那名孩子。是为了七大罪不致成为胜司兄长的障碍。就是为了这些目的就把可爱的妹妹作为楯牌,因为这就是胜司兄长的脚本吧?真是劣根性呢?」
对于最后被麻耶说成没有品的说话内容,胜司动了一下眉。这是胜司焦急时的癖性。
「嗯、你怎样说也可以。反正你现在和ADEM张开了共同的战线。这样的话,你必然会和七大罪对敌。成为玛门对手的可能性也会很高。慎重起见,某程度上的保险是应该的。别这样恼气。」
慌张的表情只有一瞬间。胜司从容的态度并没有崩塌。
麻耶感觉到好象还有某些东西一定要问。可是她不知道这会是甚么东西,无意中想到的事情就直接从口中说了出来。
「这是不曾看过的玫瑰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