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話 敵人與同伴

学校里一片乱鬨哄的。这绝不是自己的错觉。由于麻未做出了宣战声明，所以校内的勇魔战争玩家都开始骚动起来，让人再次惊讶于玩家的数量之多。

从其他班级跑来找麻未的学生开始增加，不过麻未每次都回答「可能会被魔王军的人听见」然后请他们回去。要是直接让他们进来，也会对其他不清楚状况的同学带来困扰。就连宫野老师也说出「是不是有战争要开打了？」这种微妙地正中红心的话。

「理央，你还是请假在家练功会比较好吧？」

夏树这么说。其中大概有一半是认真的。理欧的等级好不容易才超过了一百级，现在是一百零二。但是这样仍然比不上亲卫队。如同其他人所说，超越一百级之后，等级就会突然变得很难提升。但是光看调理技能的话，应该可以派上相当程度的用场。

「我要是请这么多天假，会被老爸老妈宰掉的。」

「我也是，虽然很想暂停社团活动，可是这样一定会被前辈们大卸八块。啊，有简讯……因为社长有事，所以今天和明天下午都可以不必练习耶！」

「社长也有在玩吗！」

事后我们才知道，除了足球社以外，男子排球社和撞球社似乎也公布了神秘的暂停活动讯息。他们到底打算怎么跟社团顾问老师解释呢？

此外，隔壁班曾经发生过一次激烈的争吵。是勇者军阵营找人挑衅。在他们快要打起来的前一刻，麻未和理央及时赶到，并在老师们发现之前解决事端。不管理央怎么对他们说「快住手」都没有任何效果，但是麻未只说了一句「别这样」，他们就立刻安分下来。大概就是这样。

放学后，回家社的学生，以及因为种种原因而暂停社团活动的学生全都马上回家，登入游戏，各自练功升等，或是筹备装备。

每个人都为了即将发生在几天之后的、勇魔战争开始以来最大的事件而兴奋莫名。

然而当中却有一个人认为这样的状态实在不太好。那就是理央。

自从那个「自己和误以为麻未在认真告白的亚梨沙之间变得相当尴尬的事件」以来，理央几乎没有和亚梨沙好好说过话。明明想要竭尽全力消除这股生硬的感觉，却又冒出了麻未的宣战声明，这么一来变得更难和她说话了。而且亚梨沙似乎也一直和没有参加勇魔战争的绿川她们一起行动。

明明座位就在隔壁，明明是自己的童年玩伴，可是亚梨沙却离得好远。

「欸，哥哥。你还没有跟亚梨沙和好吧？」

而且妹妹好恐怖。来到理央房间的凛子，以压低的声音这么说道。

「男、男人和女人之间会有各种问题啦。话说回来，为什么你会知道啊？」

「因为我和亚梨沙在电话里聊过了呀。因为亚梨沙太温柔了，她一直认为是自己造成现在这种局面，非常自责。说真的，反正肯定是哥哥的错，你就快点认错或是快点把她压倒啦。」

她这番话跟素子有点像。

「『反正』是什么意思啊！我根本没做什么错事啊。」

大概，应该，可能吧。

「明明就脚踏两条船了，不是吗？」

「就、就说那是『朋友』的事好吗！」

「啊～～是有这么一回事呢。算了，随便你。如果哥哥之后还是没有任何动作的话，我就会採取强硬手段喔。」

理央吞下一口口水。

「你说强硬，是打算做什么……」

「亚梨沙就由我接收了。」

理央再吞下一口口水。

「……感觉有点色色的呢。」

这一瞬间，有个东西从理央脸颊旁边飞了过去，随后后方响起了一声不曾听过的声响。理央战战兢兢地回头，发现有个十圆硬币深深嵌入了墙壁。

「你会认真起来的，对吧？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哥哥当成没用的家伙啊。」

「我知道啦！倒是你快点告诉我，是怎么学会这一招的！」

就这样，理央一直没能和亚梨沙进行称得上是对话的对话，时间就来到了星期五。明天晚上，勇者军就要攻击魔王城了。

现在只希望班会可以儘快结束。如果要和亚梨沙说话，就只能趁放学之后。可是到底要对她说什么呢？有时候，自己会威觉到隔壁传来了视线，表示亚梨沙也相当在意自己，但同样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你们周末似乎有场大活动，不过星期一还是要记得来学校上课喔。」

儘管宫野老师并不清楚详情，还是用了这句话来结束本周的课程。这显示了学生们这一周的表现就是古怪到这种程度。

宫野老师离开教室，放学时间正式到来。脑袋里还是一团乱的理央，朝着隔壁座位看去。要是不叫住亚梨沙的话，她就会回家了。

「亚梨沙。」

「小理。」

两人同时喊了对方的名字。与童年玩伴四目相接，然后过了两秒。

「抱歉，你要说什么？」

「不，没什么。小理先说吧……」

不，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希望由你先讲啊。理央在心里暗想，同时发现亚梨沙也想在自己回家之前，和自己说几句话。因为她都写在脸上了。

虽然开口叫住她，理央却陷入了沉默。这时，又有一声呼唤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理央同学，我们订了一个卡拉OK包厢，準备召开最后一场作战会议。是强制参加，所以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喔！」

是麻未。班上的勇者军玩家似乎全部到齐，如果不参加的话，可能会有点不太妙。

「麻未是骑脚踏车吧？我要坐校车，你就先去吧。」

「嗯，那就待会儿见了。」

等到麻未走出教室，参加社团的人也都离开之后，教室里突然变得冷清起来。理央再次转身，看着书包里装满教科书的亚梨沙。

「亚梨沙，我们回去吧。」

「可是，你不是还有作战会议吗？其实你可以先走……」

「反正都要搭校车。而且，我想跟你说些话。」

「……嗯，我也是。」

理央和亚梨沙先目送了前一班载满学生的校车离开，然后在另一班空蕩蕩的校车的最后一排坐下。等到一定数量的学生搭上校车之后，车子缓缓驶离学校。

「凛子她啊，一直唠叨着要我快点跟你和好。」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打电话告诉凛子……」

「不，那没关係啦。」

因为理央也是找凛子商量的其中一人。

「因为凛子很懂事，总是会忍不住想找她商量……以前一直跟在小理身后的样子，感觉像是假的一样。」

「那个时候的她，应该是最可爱的时期吧。」

「呵呵，现在也很可爱呀。」

虽然亚梨沙这么说，不过凛子其实偶尔会露出刺客般的眼神啊。

「说到和好啊，其实我们也没有吵架吧。」

「是呀……到底是为什么呢？」

对话就此中断。沿途校车都没有被红绿灯拦下来，不断朝着车站前进。

「该怎么说呢，我的立场实在不太方便说出这种话，不过你明天要好好加油喔。」

「不行啦，小理。亲卫队的人怎么可以对我说这种话。你必须……打倒魔王啊。」

「也是啦……」

亚梨沙用力握紧了她放在膝盖上方的书包上的手。

「小理，你之前曾经告诉我『因为游戏而出现不好的回忆是件很奇怪的事。一定要开开心心地玩』对吧。我会开心玩的。我会好好地玩勇魔战争，让自己明天就算输了，也不会留下遗憾。因为我喜欢那个游戏。」

那你为什么要用这么悲伤的神情微笑呢？

「是吗？那是很好的心理準备。」

其实你应该很害怕吧。害怕输了之后，魔王就会从此消失。害怕自己再也不能待在那个地方。害怕失去朋友。

当然，这只是个网路游戏，只要不登入就不会输。若是碰上危险，也可以利用注销逃跑。只是一旦这么做了，就会遭受魔王军阵营的指责，亚梨沙会真的失去她的居处。现在已经没有逃跑这个选项可选，只能挺身作战，决定胜负。

校车停了下来，车门随之开启。理央和亚梨沙是最后一个下车的。用来召开作战会议的卡拉0K，就在不远的地方。

「再见，小理。」

「嗯。你快点回家，然后把等级练高一点吧。不然的话，可是会被我一击毙命的喔。」

「呵呵，我会的。」

就算到了最后，她脸上寂寞的笑容仍然没变。

理央在剪票口目送亚梨沙离去，随后朝着卡拉OK前进。

虽说是作战会议，不过现在可是一群高中生聚集在卡拉OK包厢里，途中肯定会变成卡拉0K大会吧。理央的推测是如此，可是麻未却出乎意料地担任起议长，开始认真讨论起来。最后实在忍不住了，理央叫出了电子歌本的点歌列表，试着对其他人说「你看这个，上一批人点的全部都是初音未来的歌呢」，但得到的却是「你难道是来卡拉OK唱歌的吗？」这种不知所云的半恼怒回答。

明天最慢要在下午五点前登入；必须放弃晚餐；另外拜託一定要先去上厕所。决定了许多事项之后，将近两小时的作战会议宣告结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碰上来卡拉OK却不唱歌的一天。

前往车站的途中，麻未说出「对不起，我忘了我的手机」并指名理央一起帮忙找，于是两人回到了店里。

「太明显了吧。」

「啊哈，被发现了？可是有些事情，非得和你独处才能说呀。」

「例如我和你前世其实是一对恋人之类的？」

「没错没错。能够在今世再次相见，真的是命中注定呢！」

「毕竟前世刚来到外界两个星期就死掉了啊。」

「原来前世是蝉吗！……打起精神了吗？因为你之前看起来好像无精打採的。」

老实说相当令人意外。心里的确有烦恼，但是自己应该有努力隐藏起来才对。

「眼光真敏锐啊。」

「你还是换成其他讲法吧。」

麻未露出苦笑，然后继续说了下去：

「那个，我爸爸说他也会观看明天的战役。其他的开发人员也会上线观察一整天，以避免关键时刻出现问题。」

由于明天会有比平常更多的玩家同时登入，引发某些问题的可能性也随之大增。虽然不太清楚会出现什么样的危险，但是身为一个玩家，知道管理方有考虑到自己，实在是一件非常让人高兴的事。

「真可靠。这就表示我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大闹了。」

「是呀……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如果明天能够获胜，大概不必一个月，应该就能统一全地图了。这么一来，就可以玩到爸爸製作的另一款勇魔战争了。」

她的眼睛闪闪发光。麻未一边想着她最喜欢的父亲，一边这么说。

对麻未来说，光是玩勇魔战争，就是一种孝顺父亲的方式。她从不怨恨父亲为了开发游戏而牺牲家庭，也不怨恨这款父亲催生的游戏，反而是积极地参与，享受着游戏的乐趣。

「麻未真的好厉害啊。」

「不管你再怎么夸奖，我也没东西可以给你喔。那么明天就拜託你啦！」

理央握住了那只伸向自己的手。

麻未踩着脚踏车回家，理央朝着车站前进。

虽然遭人进攻的阵营是魔王军，但是面临死亡危机的人却绝对不只亚梨沙。麻未也背负着同样的风险，準备闯进充满敌人的魔王城。勇者当然也有可能因为魔王反击而死去。应该说羌太和上校就是看準了这一点。

若是死了，就会彻底消失。勇者不在的期间，魔王军肯定会大肆反攻，统一地图的目标又会再次远去。就算是麻未，也不可能完全不害怕明天的战役。

「…………唉。」

理央独自叹了一口气。

这一整个星期，平均睡眠时间大概只有三小时，而今晚似乎也没机会睡觉了。

怎么可以让她们两个死掉！

由勇者军发起的魔王城攻略战，在十月第一周的星期六下午六点开始。这个时段，不管是学生还是上班族，都比较有时间登入。相信应该是历代以来规模最大的玩家同时登入，但是截至目前为止，都没有出现任何延迟现象。

勇者军把据点设置在柯多尼村，而麻弥和亲卫队成员就在该处待机。理央也以理欧的身份等入游戏，和他们一起行动。

魔王当然是在魔王城中。勇者军阵营现在的首要问题，就是要如何将魔王城的大门或是外墙击破。

关于墙壁的破坏，由于靠玩家攻击的效率太低，使用一种叫做「破城槌」的攻城武器会比较有效。那是把巨大树榦当成钟摆用力撞击墙壁，加以破坏的大型武器，勇者军总共製作了六台。顺带一提，所需费用相当可观。

保护破城槌不受魔王军攻击的队伍，分成了AB两队。开战时，首先是由A队带头沖向魔王城。勇者的登场则是在成功破坏魔王城城门之后。

照理说应该是如此。

「非常抱歉！A队已经有半数玩家死亡，破城槌也损失了三台。」

开战过了三十分钟之后，HP剩下不到四分之一的剑士跑了回来，做出这样的报告。

「骗人！大家的等级应该都很高呀？」

亲卫队的贤者发出惊讶的喊声。因为当初并没有小看了魔王军的能力，聚集起来的玩家应该都相当熟悉游戏才对。

「是的，等级和敌方玩家应该差不了多少，但是城堡已经完全要塞化，像雨一样密集的炮弹，比想像中更难对付……」

根据剑士的报告，魔王城的外墙上设置了密密麻麻的炮台，炮弹毫不留情地攻击而来。由于魔王军得到了炮弹的掩护，破城槌因此遭到破坏，玩家当中也出现了巨大的损伤。

如果死亡之后还能马上登入，那么战争就会永远结束不了。因此，勇魔战争的规定是死亡后五小时以内禁止登入。那些才刚开战就死亡的玩家，如今只能旁观。同样的理由，这个游戏里也不存在复活死者的道具或魔法。

「等一下。侦察组不是说了城上根本没有炮台吗？还说他们应该是把重点摆在城内的陷阱设置……」

麻弥这么说道。对，前往侦察的玩家的确会这么说，而且他们也没有说谎。

「……对方应该是用了『迷彩障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