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
窗外传来麻雀的叫声,我在武侦医院的床上醒了过来。
我坐起穿着病人服的身体,用留有闪电疤痕的右手,按遥控器打开电视。看到画面上的文字,我知道今天是八月二十二号。
那场有如恶梦的战斗,已经是快一个月前的事情了。
(……今天,出院吗……)
我用睡傻的脑袋看着电视,回想在那之后发生的事情。
从伊·U上生还的我们,被白雪的救生艇捞了起来……几个小时后,上了前来救援的车辆科秘藏载具——水上飞机。
听说武藤驾驶的飞机花了一天回到台场的海上,然后半睡半昏迷的我,直接被送进了救护科旁的武侦医院。
伊·U的后续状况如何……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已经不想去思考那个组织的事了。
反正那群家伙失去了首领,四散各地了──
在那之后,有位自称是政府相关人士的黑衣男,和武侦高中的老师一起来到我的病,针对伊·U的事情打破沙锅问到底。接着,「我们会负责善后,这次的事情永远不準对外公布。」丢下这句话便离开了。他大概是是法务省的武装检察官吧。
还有,大哥和佩特拉从东京消失了。虽然这点我已经预料到了。
我不知道他们去哪里,希望他们可以和平度日,感情良好。
而我呢……
关于伊·U的事情,我要彻底反省啊。
虽说是为了伙伴,不过我实在认真过头了。
(这样不行啊,金次。要是再这样随波逐流……)
爆发模式消退后我冷静了下来,对自己冒的种种危险感到不寒而慄。
这次的事情要是再多搞几次,真的有几条命都不够赔。
我——不会再认真了。爆发模式也要自重。日后一定要享受和平的日常生活,一步步接近「平凡的高中生」。
我带着这个想法──
出院朝新的日常生活踏出一步。
最近亚莉亚因为伊·U的事情经常外出。他为了母亲因冤罪而入狱的审判,似乎忙着收集证据以及和律师商量,现在十分忙碌。
可是他连来探个病都没有,实在有点无言啊。容易让我进入爆发模式的家伙没来是一件好事啦──可是这样有点冷淡啊。
而这段时间趁隙而入的人……
「小金,恭喜你出院了!」
正是我的青梅竹马──白雪。
我走出医院大厅后,穿着制服的白雪九十度深深鞠躬,迎接我的到来。
他抬起头来,黑色的眼眸湿润,带着泪光……是喜极而泣吗?
「嗯、嗯。谢谢你,白雪。」
住院的这段时间,白雪真的对我很好。
几乎每天二十四小时看护我,还从药材开始找起,帮我炖了道地的中药;也帮忙我做一般科目的功课,真的是捨身奉献了。
哎呀……不过也发生了一些莫名可怕的状况。
例如:我不记得他有帮我量过腰围和腿长,他却有办法帮我準备一件合身的新制服,连一公釐的误差都没有;还有等我注意到时,亚莉亚的连络方式已经从我的手机中消失……等等,这方面就别去追究吧。
「……对了,白雪你帮我做的中药,那些材料是放在小香港的纸袋里吧。你可以一个人去台场了吗?」
星伽神社的闺秀:白雪受到老家的禁止,不得外出到学校及神社以外的地方。
他以前就连坐单轨电车离开武侦高中都会犹豫,最近这一点稍微成长了些。
「嗯、嗯。刚开始还有点不安,不过我成功买到东西咯。因为我是小金的专属护士啊。只要是为了小金,要我做什么都无所谓。」
白雪十分幸福地说完,用双手按住脸颊想藏住下意识露出的笑容。
……专属护士勒。
我完全不记得有和你签约过……哎呀!怎么样都随便啦。
附带一提,我已经对白雪说过:「我不想听有关伊·U和绯弹的事情,你什么都不要说。」我刚入院时,他一脸很想说明的样子,不过现在他和我聊天时,已经可以适当地避开那场战斗的事情。
我和白雪聊着第二学期的事情,往武侦高中的校舍间走去。
接着……教务科的公布栏映入眼帘,我停下了脚步。
「……!」
喂……喂!
我沖向贴在上头,用红字写着「警告!」的纸张,揉了揉双眼再看一次。
我、我没看错。这、这是……!
白雪注意到我一脸惊愕,也看了公布栏……惊讶地双眼圆睁。
「截至八月二十日止,学分不足者远山金次专门科目(侦探科)1学分不足」
等……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赌场警备我有好好做吧!
我心想,并看了详细的内容。上头写着:「赌场『台场金字塔』的警备任务,无法让营业顺利进行,故学分减半(小数点四捨五入)。」
喂、喂喂……!
剩下……一学分,这个暑假要是拿不到的话……我不就留级了吗……!
「小、小小金!学、学学分!学学学分分分!」
白雪惊慌失措的模样大过于我,一阵手足无措后……
啪一声打开了武侦手册。
接着神色骤变,拿着毛笔头的小笔,刷刷刷地不知道在写什么。
「……」
他写得实在太拚命,让我感到有点不安……于是探头一看…:
绝对必须!
↓
拿到学分→一起升级→一起升学→一起到武侦企业就职→大喜之日→产子→生七、八个→全都像小金大人。
我在瞬间好像看到一张纸,上头写满了让人莫名害怕的人生计画;不过他字写得太漂亮了,我看不太懂。
重複一次,我看不懂。
……就当作我看不懂!我什么都没看到喔!
刷刷刷!白雪用快把笔写断的气势,画了花朵围绕住「学分」「绝对必须」的文字旁,露出决心满满的表情,啪一声盖上了手册…:
冷不防挺起了腰桿,再次面向我。
干、干么?
「小、小金!暑假还有十天!我们想办法拿到—学分吧!」
「嗯、嗯。要不然可就惨了。」
我擦拭冷汗,白雪对着我握紧拳头,做出「耶耶喔」的动作。(注:耶耶喔为日本式的一种吶喊方式,主要用拎提振气势。)
「我会全力协助你的!为了和小金入籍……啊,那个,为了升级!」
要……要怎么样才能把入籍和升级搞错啊。它们没有半个字像喔。
不过,先不管刚才那张我看不太懂的笔记,有这位优等生的帮助会让我心安。毕竟这在某种意思上,是个比伊·U一战还要更大的危机。
我环视公布栏,武侦高中接洽的紧急任务已经卖光了。
因此我们龟在情报科,连晚上都在找寻民间的工作……可是这附近能变成侦探科学分的工作,几乎被职业武侦给接光了。
(……真的惨了……)
我和白雪回到男生宿舍,想继续用自家的电脑搜寻。
──殊不知,那里有更严重的问题正在等候我们。
「……?」
房间门前,站在萤光灯下迎接我们的背影──
是一位背着包袱──上头有五芒星家纹──撑着红色油纸伞,留着一头半长发的……另一位……白雪?
不对,是一位穿着巫女服的少女。他就像小一号的白雪。
「我不好的预感果然中了。」
少女转身,冷不防朝我瞪了过来。
他和白雪一样是妹妹头浏海,不过浏海下方的眼神刚强了些。
他好像认识我们……可是这孩子是哪位啊?
「粉雪!」
白雪在吓得要死的我身旁,惊讶出声。
「粉……雪?」
是粉雪!那个白雪在星伽神社的妹妹!
我凭藉儿时的记忆,逐渐去回想白雪众多妹妹们的长相。多达六位。
雾雪、华雪、风雪……白雪的妹妹和他全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所以只能用年龄夹区分──唯独这位粉雪是无血缘关係的妹妹,长相和行动模式都和白雪不同。
我记得他很黏姐姐,总是像抱抱怪一样跟在白雪身旁。(注:抱抱怪(おんぶおばけ)是日本某短篇电影中的妖怪。会大叫抱抱然后跳到别人的背上)
「……是粉雪吗!哎呀,你长大了耶。你和白雪差两岁,所以现在是国三咯?」
我像亲戚大叔一样说完……
粉雪无视于我,抱住了白雪的手臂。
「姐姐果然和我的『神托』预言的一样,在这所万恶的武侦高中内,被魔性武侦:远山大人给欺骗了!」
──「神托」。
听到这句话,对再次相遇的一事也差不多惊讶完的我,想起了以前听说过的星伽占卜。
星伽巫女的占卜分为意图占卜某样东西的「占卦」,以及突然预感到的「神托」。
我记得……「神托」是一种不方便的术,得知的内容未必是自己想知道的东西,是约十岁出头的年幼巫女所用的东西。
粉雪狠狠瞪了我一眼,随后在极近距离下抬头看白雪,
「姐姐居然跟男生在外游荡到这么晚,太不纯洁了!那、那么冰清玉洁,人称星伽女典範的姐姐……偏偏是和男生!玩到三更半夜!」
开始骂起人来。
我瞄了不停退缩的白雪一眼,接着看了手錶。
现在才九点耶。
「这个时间还可以外出吧……」
我秀出手錶说完,
「实、实在是太下流了……!远山大人太不纯洁了!」
什么东西不纯洁啊──我还没来得及吐槽,粉雪就伸手指向我。
「姐姐的门限是五点!然后八点就寝!这是星伽的规矩!」
你说五点?现在连小学生都不会那么早回家喔。
可是,这里粉雪也不让我有时间吐槽。他马上从白雪的口袋拿出钥匙卡,打开了房门。我房间的房门。
「来来!姐姐,不要听这个堕落的男人胡言乱语!赶快入内,然后入浴凈身。别的事情先不要管,我先帮姐姐洗背!」
粉雪把不知所措的白雪推入室内后,在关上门的同时……
转头对吓得要死的我吐出舌头。
「丑时参拜诅咒你!」(注:丑时参拜是日本一种民间传说,丑时指深夜一点到三点,据说这段时间到神社去钉稻草人可以诅咒对方(有一定的仪式)。)
粉雪丢下这句话后,砰!喀嚓!
以门把都会变形的气势用力关上门,并从里面上锁。
「啊,不是……这里是我的房间啊……」
门前只留下一位被关在自家门外的可怜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