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彈 讓那美麗的眼眸只注視著我

等到亚莉亚的心悸平息下来后，我们静静地沿着楼梯往上爬……

来到吹着强劲西风的屋顶西端。

蓝帮城就跟日本的城堡一样，在呈现山陵形状的屋顶稜线上，有一条巨大的梁脊。

在日本城堡上装饰着鯱鉾的位置，这里则是高达2m左右的黄金龙雕像。我们就是从其中一尊黄金龙的下方走出来的。

而在远处、大梁东侧的末端——另一尊黄金龙前面，站着三个人影。

首先，是长长的黑髮随风飘蕩、双手交抱在胸前，站得威风凛凛的孙。从远处就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猴。

在孙的身边，则是穿着华丽的中国清朝正式宫廷服的机娘，也就是眧眧姊妹当中的一人。可以看到她的手上拿着应该是装有气体炸弹——爆泡的香水瓶。

另外就是站在机娘身边、双手被绳索绑住、同样穿着正式服装的诸葛。

而在他们的背后……有两面红色的旗子，分别是五星红旗——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国旗，以及绘有洋紫荆花的香港特别行政区区旗。

我不经意地看向后方，就看到我们的背后也有一面日之丸旗与一面英国米字旗。

看来他们有透过监视，知道最后会是我跟亚莉亚到屋顶上来呢。

「在屋顶上的战斗、吗……」

我不禁小声呢喃——

这状况就跟之前在菊代的宅邸，也就是镜高组顶楼的那场战斗一样。

当时，几乎跟我拥有相同战斗能力的GⅢ，被对方击败了。而且只是在短短一瞬间内。

而现在的我，跟当时的GⅢ一样毫无对策。

甚至会让人觉得我是来重蹈老弟的覆辙啊。

「包围得真夸张，看起来完全没有退路呢。」

我听到亚莉亚说的话而环顾四周，看到位于维多利亚港的入海口——蓝塘海峡的这片海域上，围绕着无数的船只。

那些集结成巨大圆环的船只当中，有小型渡船、游艇、渔船、小型货船乃至单纯的小艇等等，各式各样的船种。毕竟蓝帮的成员中，有从事各种不同职业的人啊。

「每艘船上都架着火把，看起来真美。巨大的光环，大概是在象徵孙的金箍冠吧？」

虽然大家在立场上都是敌人……不过我还是忍不住说出这样的感想。

因为眼前的光景，确实美丽到让人会看得入迷啊。

船只围成的环渐渐靠近蓝帮城，船只之间的距离也渐渐缩短。原本由光点构成的环，渐渐连成了一条线。简直就像海上团体操一样。

「你还真悠哉呢，金次。看好，那感觉连让人游出去的缝隙都没有呀。」

反正对于不会游泳的亚莉亚来说，打从进入城内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啦。

不过要是我把这句话说出口，我一定会被亚莉亚杀掉的。

我想我还是酷酷地笑一下，保持沉默好了。

——啪、啪。

在宛如粗大平衡木的大樑上……光着脚的孙，踏着悠然的脚步前进而来。

大梁是一条直线，左右两边都是屋瓦构成的斜坡。

这对于直线攻击的如意棒来说，是极为有利的地形。

（原来如此，所以孙才会经常选择在屋顶上战斗啊。）

在孙的背后，机娘与诸葛也跟了上来。

毕竟我方很在意手枪的交战距离，所以对方愿意靠近过来也算是一件好事。

「走吧，亚莉亚。」

「0K，金次。」

我们装出要跟对方面对面交谈的样子，在樑上踏出步伐。

就在双方的距离缩短到一个程度的时候……孙一行人停下了脚步。

虽然这距离对手枪来说还稍微有点远，不过我们抱着观察情势的打算，也跟着停止前进了。

聚集在现场的……有诸葛亮孔明、曹操孟德、夏洛克·福尔摩斯与远山的金先生，这些人物的子孙们，再加上孙悟空本人，真是大杂烩啊。

在风中，最先开口说话的——教人意外地，竟然是诸葛。

「这场决斗，是在极东战役中，决定巴斯克维尔小队与蓝帮之间胜负的一场战斗。这样没问题吧，机娘？」

他这样的讲法，与其说是在对我们宣示，不如说是在对眧眧提出警告。

诸葛他——採取的是将相对上调查得比较清楚的海外势力（巴斯克维尔小队）导入香港蓝帮，以保持跟上海蓝帮之间势力平衡的延命策略。为了这个目的，他甚至不惜利用极东战役。这样狡猾的程度，真是不禁教人钦佩啊。

虽然眧眧打算利用金钱贿赂，将我们纳入上海蓝帮的影响之下。不过……

要是孙在这场战斗中赢过我，蓝帮内部在形式上就会变成『香港蓝帮的孙与巴斯克维尔小队做出了了断』。

这样一来，香港蓝帮就能继续负责极东战役，而在那段期间中，巴斯克维尔小队实质上就会被纳入自己的伞下——这应该就是诸葛的计画吧？

哎呀，虽然这些事情都是以『我会输』做为前提啦。

「这个舞台，是蓝帮城上呢。海上也有很多人在看。要说这是一场私斗，很勉强。眧眧也有面子要顾。赌上曹操之名，没有问题——这是一场正式的决斗。对方是金此、亚莉亚，我方是孙、机娘。二对二的大将·副将战呢。」

眧眧——机娘虽然这么说，然而她的脸上却没有自己要参加战斗的紧张表情。

那也难怪。

现在的我多少可以知道，她的身分应该跟平贺同学一样，是一名武器工匠。

在眧眧姊妹的周围，有太多我没见过也没听过的武器了。毕竟眧眧们是各自分工负责专长的领域，来诠释出无敌的『万武』。因此就算有一个眧眧独立出来负责后方支援，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

似乎也有卖给伊·U的海水气化鱼雷、乘作用的ICBM、爆泡以及之前贞德提过的零反作用力机关枪，应该都是眼前这位眧眧製作出来的吧？

换言之，这位眧眧……是在四姊妹中唯一没有战斗能力、专门负责製作武器的专家。

她虽然手上拿着护身用的香水瓶——爆泡的泡泡发射器，不过现在吹的是西风，也就是从我们后方吹来的风。在这一点上，算是你运气差啊，机娘。

而她之所以依然如此淡定——

应该就是因为她打算把这场战斗完仝交给孙负责的关係。

毕竟孙有必杀的雷射。

她应该是认为靠那招就能把我——运气好的话，连亚莉亚一起打倒……就算亚莉亚存活下来，孙的实力也不会输给亚莉亚吧？

老实讲——这想法让我有点不能接受。

姑且不论她对我的态度，但她竟然如此小看亚莉亚。

然而，对我来说，我也不太希望让老毛病才刚发作过的亚莉亚上场战斗。

因此在实际上，这场战斗是我跟孙的单挑。

虽然我不太甘愿，不过我还是抱着这样的想法会比较好吧。

「——死斗开始！」

机娘大声宣告战斗开始后，从楼下的某个角落——

——当—————……！

又再度传来了大铜锣的声音。

——当—————……！

第二声锣响，我跟孙对上视线。

——当—————……！

第三响之后，没再发出声音——看来那应该就是宣告双方大将开始决战的暗号。

听到那阵锣响，船只围成的环全都停泊下来了。

我靠着爆发模式下的眼睛看到……上班族、蔬果店老闆、学生、公车驾驶、警官、冰淇淋店员、车站职员……男女老幼都纷纷抬头看着我们所在的屋顶上。

这似乎也意味着乱斗的结束，刚才楼下断断续续传来的枪声也停下来了。

大家都明白了这场斗争已经发展到靠屋顶上的这一战分出胜负的局面……

于是各自都不再出手、不再战斗了。

在中国文化中，靠人海战术的大战与双方武将的单挑，似乎是要严格分开来的。

简单来说，这场战斗就像三国演义中描游的关羽对吕布、赵云对夏侯恩的单挑。小兵们不许介入战斗。能够出手相助的，只有像关羽的同伴——张飞那样的一流战士而已……应该就是这样吧？

这气氛感觉不错。也不用担心有狙击枪之类的攻击来搅局。

就在这时—

孙彷彿在早一步宣示胜利般，高举自己的拳头。

看到她那预告必胜的手势，周围的船只都发出「哗——！」的喝采声。

毕竟这里挂着再明显不过的旗帜啊，应该是眧眧故意安排的吧？中国·香港是正义的伙伴，而旧占邻国、旧宗主国的日本人与英国人全是坏蛋。感觉就像某种政治宣传一样。

没差啦，偶尔就让我扮演一下坏蛋角色吧。毕竟我之前跟那些像恐怖分子的家伙还有黑道一路打下来，好人角色也演得有点腻了呢。

「好啦，我就姑且问你一下……」

非常入戏的我，真的就有点像坏蛋一样站着三七步，对孙说道。

「——你、是什么人？」

听到我对孙提出的质问，虽然亚莉亚、机娘跟诸葛都露出有点错愕的表情……

不过孙则是咧嘴一笑，露出她的犬齿。

「吾乃斗战胜佛、九龙猴王——孙悟空。」

「我再问一次，不会再问第三次了。你、是什么人？」

「有胆就从我口中逼问出来啊。」

孙用从我这边偷去的日文男性语气，如此回应我。

「——不想回答是吗？孙？哎呀，虽然大家都有那个权利啦。」

「想知道的话，你留在日本就好了。而且你那是理解到什么程度下提出的问题，远山？我劝你不要靠一知半解的知识，惹我生气比较好。你现在，可是在我的视野中啊。」

孙所说的『在视野中』——

等于是在宣告她的雷射枪口已经对準我了。

看来她是不惜用上如此老套的威胁，也不想说出自己的真面目啊。

「了解，我不再问了。顺便告诉你，我只知道你是一名不完全的绯绯神而已啊。」

既然被女性提问，于是我老实回答后……

「是猴说的吧？真是个愚蠢的家伙。不过算了，那有一半也等于是我自己说的呀。」

对于猴·孙之间的责任归属，似乎连她们自己都没办法划分清楚的样子。于是孙露出一脸『真是没办法』的表情后……

「……好，远山。只有你回答，而我都不回答问题，似乎也不太好。我就告诉你关于『活着』的本质，来代替我的回答吧。」

那种事能够代替吗？

看到我露出这样的表情，孙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

「所谓的『活着』，就是『到死前漫长又漫长的消磨时间』。想要消磨时间，就必须要玩有趣的游戏才行。」

——乐趣至上主义，是吗？

总觉得理子也会说出这种话呢。

「话说，远山。」

「什么事？」

「现在的这个世界，有一半很无趣呢。」

「……？」

「恋爱很有趣。世上有恋爱。但是还缺了另一项，让这世上变有趣的另一半——战争呀。」

孙的眼神……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想要战争，去当佣兵不就好了。」

「我当过了。可是现代的战争一点都不好玩，只不过是让弱不啦叽的平民拿着枪炮，打到有一方全灭为止的丑陋相杀。那种玩意，跟捡起路边的石头竞争数量没什么两样。现在的世界，不像三国志的时代——像宝石一样经过精雕细琢的超人们互相厮杀的战斗完全不够呀！」

孙双手握拳，在胸前上下摆动，像个闹脾气的小孩子般大叫着。

「我最喜欢的，是超越人类智慧的超人们彼此赌上性命、认真决斗的战争。在那当中，燃烧着无上的热情。战争与恋爱一样——都是最棒的游戏啊。」

恋爱是战争。战争是恋爱。两边都是游戏是吗？

还真是夸张的价值观啊。

不过……

「——我是拿生命游玩的存在，是掌管诞生生命的『恋爱』，与抢夺生命的『战争』的——女神大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