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彈 射穿地標

虽然对阿久津的调查行动感觉会很困难，不过我同时也要想办法让糕点业重新开张才行。

毕竟要让公司持续获得利润，才能稳定员工的生活。

隔周，业者再次来修理店面门柱的那天──我在工厂角落把这几天来调查资料用的手机「啪」一声关上后……

「我们到银行去借钱。」

在银色涂料有点腐蚀的镜子前把外套穿整齐，并且对今天也有来的华生如此宣告。

事前就已经有听我说过这件事的中空知用为我打气的表情走过来……于是我带着她和「银行？」地瞪大眼睛的华生，三个人一起走出工厂。

「保险金和之前提过那件委託的报酬都预定会进帐不是吗？财务状况应该不差才对，为什么现在还要筹措资金……」

「因为这计画是即使把那些钱全部投入也不够啊。」

我和华生如此交谈的同时，走过购物客与观光客来来往往的表参道──进入位于神宫前交叉路口对面的一间购物中心──Laforet原宿。

外观设计像是把几根圆柱组合在一起的这栋大楼，是这个地区的地标。

持续发布最新流行，堪称是「流行源头」的终极时尚大楼。

我们一进入里面，就看到楼层内五颜六色的服饰商品陈列得非常讲究。几乎全部都是女性商品。简直就像不小心闯进了什么巨大的糖果盒一样。

与这空间格格不入的中空知身上穿着跟流行时尚毫无关係的红色水手服……用浏海与眼镜底下的眼睛不断东张西望。

「怎么，你是来买东西吗？能够和你一起逛街我是很高兴啦……但现在是上班时间啊……」

我才想要讲你，既然知道是上班时间就不要脸红啊。受不了，来购物的女生们见到我和脸红的美少年走在一起，都说着「那男人在做什么？」「会不会是想要让那个美丽男生扮女装之类的？」等等莫名其妙的想像，然后纷纷脸红了。我到底是什么？是会让女性变红的红色食用色素吗？

在都是女生的大楼中只能用嘴巴呼吸的我，搭手扶梯来到二楼──

「──二楼１Ｃ区。三十九平方公尺，十二坪。就借这里。」

伸手指向现在还用工程木板遮起来的一块店铺租借区，对华生与中空知如此说道。

这里原本是一间装饰品店，但因为发生女顾客之间为了抢夺折扣品上演枪战的事件而关门大吉了。我之所以能这么快发现这地方，是因为我身为武侦知道了开枪事件的情报。

「这、这么好的场所！地点好到不行啊……！」

「没错。现在实际来勘查也确认了，这栋Laforet原宿中都是有可能成为我们顾客的年轻女性。而且店铺就位于手扶梯旁，与购物客的动线也重叠。顺道一提，因为这里是出过问题的地方，租金应该可以很便宜才对。」

「还真的呢，后面的墙上好像可以看到弹痕……不过即使便宜，对你来讲还是很贵吧？」

透过木板缝隙窥视内部的华生虽然嘴上这么说，但我可以感受到她反而渐渐兴奋起来了。

「所以才要去借钱。你在武侦高中应该也学过吧，华生？遭到攻击之后的反击行动，就算必须硬撑也要搞得轰动。我们就在这里开店卖武侦包，建立新的收入基础。」

「……如果借贷资金，同时也会产生利息负担。万一在这里失败──可是会破产喔，远山。」

「是啊，这是一场关键胜负。不过店铺印象还是很重要对吧？在北青山，我和中空知一直都被大人们瞧不起啊。」

「那是因为你还年经──」

「不只那样。一方面也是因为店面没有店面该有的样子。虽然那对我而言已经是产生感情的工厂──但俗话讲入境随俗。在这个地方，就是需要像这样华丽的店铺。」

对于开店意志坚定的我，华生把双手交抱到胸前……

「那样的独裁经营已经跟不上时代啰？」

还很可爱地鼓起脸颊对我如此说道。

「这公司也只有两个人，哪有什么独裁不独裁的。」

「……中空知，你怎么想？从远山武侦事务所的规模来看，这件资金筹措案将会影响公司本身──也会关係到你的将来喔。」

华生对于我这项放手一搏的计画，也询问了中空知的意见。

看着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女生们在通道上来来往往而呆住的中空知──重新把香菇型录音笔握起来，伸直背脊。

「我在武侦高中时代以通讯员的身分也见识过很多次，社长是个决心要做就会做到底的人物。别说是将来了，就连在攸关性命的现场也是一样。而现在，远山社长还活着。我想那就代表了一切。我──会追随社长。」

中空知露出士兵决心跟随队长般的表情如此说道。好……就这么决定了。

「……好吧。既然你们两人的意志都这么坚定，我也就不反对了。不过就算要借贷，日本的银行做事也是一板一眼，只要公司业绩不符合他们的内部基準就不会借钱。所以与其要向金融机关申请借贷，不如找个人，例如以前提议过出资的那位鸟取县的武装律师──」

华生对我提出这样非常有道理的建议。然而……

「不，我不向个人借钱。出钱的人也会出嘴。要是借来的钱不能照我们意思自由运用，借钱就没有意义了。但如果是银行，就算业绩尚浅……只要能提出有价值的抵押品，就能以此为赌金跟对方交涉吧？」

「有抵押价值的东西……」

听到我说的话，华生稍微思考一下后──很快就察觉了。

「就是我们的工厂。就把武侦包的生意连同生产线全部拿来当抵押品。鸟取县的那家伙肯定也是为了得到这个，才向我们提议借贷融资的。换言之，这也证明了这项生意具有对商机敏感的人看一眼就能知道的价值。」

我把之前多亏这两人让我进入轻微爆发时注意到的这些事说明给华生听，结果华生也露出了稍微对我刮目相看的表情。

「我们的生意──武侦业的工作是助人。刚才到这边的路上，你也看到街上大家的表情了吧？只不过是听到一点声响，就表现得很不安。在这里的客人肯定希望能更安全地逛街。这里卖的衣服我虽然不明白有什么好，但对于想要的客人来说也是高级品。如果能够让那些人更安心地买东西──我们在这里开店也是有社会意义吧？」

我身为社长，像是率领武侦小队攻入敌阵前的训示般如此说着。

「老是向人借钱的我很清楚。这次的借钱是为了购买田地与种苗，是有意义的借钱。也就是所谓的种子基金。」

华生解开抱在胸前的双手，又瞄了一眼现在被木板遮住的店面后……

「好，走吧。这面墙的另一侧，就是新的战场。不过身为顾问，我有一项提议。你的旧店铺还是要继续装潢。万一这计画不幸失败，你还是要回到北青山一边偿还借贷一边思考下一步。毕竟武侦要準备好退路，才能安心强势进攻。」

针对这个计画的守备方面，她也对我提出了确实的建议。

「我会那么做。谢谢你，华生。」

──毕竟不管怎么说，我绝不能让中空知失业啊。

华生因为要去学校，隔天没办法过来。不过──

「如果要向银行借贷，我会建议你们与其找大银行不如找地方银行。小型银行在公共资金造成的不良债权上处理得比较顺利，现在正处于巴不得把多的钱借出去的状态。」

她在昨天已经给了我们这样的建议。

「我查了一下，这附近有对企业进行借贷的银行有八千代银行。那里好像也有针对侦探业、武侦业的负责专员……」

我听中空知这么说，选择打电话预约融资商量的八千代银行……是一家主要以东京与神奈川为地盘的地方银行。而它的原宿分行就在距离Laforet不到一公尺的隔壁大楼。

因为对方表示马上就能安排会面，于是当天下午──

我穿上感觉已经跟大哥借了不还的西装，中空知则是穿上用公司经费买来的女性用西装，提着装有华生帮忙製作的Laforet开店收支试算表、透过网路订作的名片、公司章程与登记簿誊本以及製造业许可证影本等东西的包包，来到银行。

在分行二楼的『融资』窗口表示「我是远山武侦事务所的远山，刚才有打电话来预约。」之后──

「欢迎光临。融资专员很快就会过来，在那之前请您先填写这份资料。」

银行员工大姊说着，把武侦业专用融资申请书连同咖啡一起递给我们。于是……

我在申请书上陆续填写包含个人资料在内的栏位。有姓名住址、公司地址、电话号码，毕业大学栏我只好填上『东京武侦高中退学』。至于武侦等级与资格栏……我本来以为没什么需要多写的东西，却没想到上面有注明『如有ＳＤＡ排行名次也请填写』这项多余的要求。因此我虽然很不想写，但还是把『亚洲』圈起来并写上『四十一名』。希望借贷金额……要是一下子就被拒绝也很悲哀，于是我暂时先填上了较少的金额。

接着与手拿香菇型录音笔的中空知等待一会后……

从不算大的楼层深处走来了一名年轻的银行人员。

戴着一副黑框眼镜，一头短髮用髮胶固定，身上朴素的西装也穿得整整齐齐，一副就是工作正经八百的感觉。不过──我闻得到他身上有防鏽油与火药的气味。虽然故意微胖隐藏身材，但藏在薄薄脂肪底下肌肉非常结实。

（──这时代连银行也有养武侦啊。真是恐怖。）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我有注意到他，于是露出苦笑对我行礼示意。

然而这男人看来并不单纯只是银行保镳，办公业务也很行的样子。明明我今天早上才刚预约──他就已经準备好远山武侦事务所的Twitter、公司网页还有甚至Tabelog网页的列印资料，而且到处贴有标籤或标记附注。是武侦中很难得的能干类型。

「初次见面，我是融资课的武侦业专员，敝姓辻。」

「我是远山武侦事务所的远山。请多指教。」

我们交换名片后，面对面坐下来──好，要开始了。

「谢谢您填写资料。呃~……嗯……东京武侦高……」

辻先生虽然读着申请书念出声音，不过到一半就没把『退学』念出来了。真是一位懂得礼节的人物。

「嗯、嗯……咦！……」

读着我个人资料的辻先生，到途中忽然用力瞪大眼睛。然后推了一下眼镜……他的手指在发抖啊。怎、怎么回事？难道已经有什么问题了吗？

「呃、那个~这个ＳＤＡ名次，上面写四十一名……请问是您不小心填错了吗？恕我说明晚了，我毕业于武侦大学。所以很清楚这个排行，呃……是多夸张的名次……」

一脸苦笑抬起头的辻先生，看来是对这点感到疑惑的样子。

「不……那是对方擅自把我登记上去的，我也很困扰……」

这么说来──我想到自己之前把Moody』s寄来的ＳＤＡ排名证明书折成小钱包拿来装收据的事情，于是从钱包里将它拿出来摊开。辻先生看到那证明书，大概是为了让自己镇定下来而喝了一口咖啡，却不小心呛到，激烈咳嗽起来。

「请、请问您还好吗？」

狼狈到连中空知都如此担心的辻先生接着……

「呃、贵公司的网页上、完全、没提到这点啊。咳咳咳！」

「啊~……怎么说……因为我觉得不好意思……」

毕竟像这种──在『永别了人类排行榜』上榜上有名的事情本身，感觉就像自己那段黑历史的证明啊。然而，辻先生却忽然有点火大地正眼看向我……

「远山先生！您这根本就像开设运动教室的国家选手──不，奥运选手──居然不把自己的资历拿来宣传一样啊！」

咦……原来我是……放弃做人奥运的选手吗……？呜哇……

这下我更加不想把这件事写到网页上了。可是──

「如果贵公司希望向本银行申请融资，有个先决条件。请您将自己的ＳＤＡ排名确实写在社群网站与公司网页上宣传。」

辻先生却对我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唔唔唔……

但既然对方说这是借贷条件，我也只能接受了。毕竟我已经出社会，要懂得忍耐啊。

于是我不甘不愿地在Twitter的资料栏加上『亚洲ＳＤＡ排行四十一名的远山将会全力保卫您的安全！』这样一句话。真是讨厌啊。而中空知也在旁边用手机修正了公司网页。

「请问这样可以吗……」

看到我们亮出来的手机画面──辻先生「嗯嗯嗯」地点了好几下头。

接着就像真的把我当奥运选手还是日本足球代表队员一样盯着我……

「本行有调查了一下贵公司的业务内容，包含近期相当高的评价。我想日本再怎么大，拥有包子工厂的武侦也只有远山先生了。而且其他公司就算想要随后跟进购入工厂也很难，换言之就是在加入市场上有难度。贵公司是『可以吃的防身道具』的领先企业，也可以说是独佔企业。不过别因此大意，还是要请您们进一步改善包子的品质。我整理了一份针对这个地区女性顾客饮食喜好的市场调查资料，请收下。」

辻先生说着，递给我一份纸本资料。上面用图表整理了各年龄女性『喜欢吃什么点心』『喜欢什么口味』『喜欢什么颜色』等等内容，是相当宝贵的资料。

「谢谢您，我会多加参考。这份市调资料……简单讲就是『顾客们的声音』吧。中空知，你也要好好读一遍，活用在今后的武侦包改良上。」

「是。」

辻先生接着又向我们详细说明了街上的经济情势、消费动向等情报。另外也拿地图告诉我们武侦业界在原宿开店的人很少。对于一看就知道是外行人的我和中空知，他解释得相当浅显易懂。真是感激不尽。

「辻先生……真不愧是专业人士啊。」

我忍不住把心中想的事情脱口说出后──辻先生咧嘴一笑。

「银行职员可不只是算算客人的存款收取手续费而已。我们──也会对具有潜力的生意进行投资。只要远山先生的事业获得成功，我也会受到公司评价。虽然现阶段还言之过早，但还是请您加油喔。」

之前因为阿久津的事情，让我对所谓『职业武侦』有了警戒心。不过──

从他会将这种事情讲得如此明白来看，我应该可以信任这个人。

「不过如果是Laforet二楼的１Ｃ区……把保证金等等的初期投资金额也算进去……照您提出的希望借贷金额，资金短缺的风险会很高喔。」

进入认真模式的辻先生「啪啪啪」地敲打计算机后，拿笔指向我填得较少的希望借贷金额。

「我会立刻製作签呈公文，不过小额借贷其实在公司会议上反而容易被挡下。我个人也不希望错过这项合作计画。我们可以借贷给贵公司到这个金额。利息就请参考这张表。」

看到辻先生提出的庞大金额，中空知差点坐在椅子上昏过去。

──好夸张啊。地方银行的钱多到巴不得借出去的说法看来是真的。

如果有这么多钱，不只是新店铺的租金而已，甚至可以拿来开发新的武侦包啦。

好，就上吧。勇往直前。

「非常感谢。那么我就申请最上限的金额了。」

我说着──修改借贷申请书上的希望金额，并盖上印章。

「太棒了。懂得当机立断的经营者，是很好的经营者喔。」

「比起看到子弹飞向自己的状况，这次让我思考的时间可多啦。」

面对一副想要立刻向公司报告并借贷资金给我，充满干劲希望与我们一同成功的辻先生……我说出这样一句稍微像个亚洲四十一名的发言回应了。

大概也是因为我之前工作太閑而努力念书的成果，这礼拜到代代木讲座中心参加的模拟考──英文Ａ，其他Ｅ……不过世界史Ｂ的成绩进步到Ｄ了。对于参加过好几次东大模拟考的我，代代木中心的助教大姊还送了一支祈求上榜的铅笔呢。

「恭喜你们啦，能够这么顺利签到租约。」

「据说是Laforet方面刚好也希望能改善一下店内治安的关係。」

如此交谈的华生与中空知加上我，三个人聚集在Laforet二楼，借了手扶梯旁这个好地点的远山武侦事务所二号店预定地。

现在因为已经打烊，四周没有客人──只有设计装潢的女性设计师，以及工程业者的肌肉大姐们和我们在一起。

不擅于面对女性的我把跟业者间的交涉工作全都交给中空知负责了。不过……

「店面施工期间共十四天。请每天等大楼闭馆后再进行施工。插座与开关的位置、照明印象与装潢材料的颜色请参考委託契约书的附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