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連篇 第二十話

「外头似乎热闹了些。」

在马兹拉克骑士团几乎全军覆没的时候，铎卡察觉到中庭的异状，喃喃自语了起来。

「应该是短兵相接的声音吧？」

「不太一样，少了兵器互相撞击的声响。而且听起来似乎是起了什么争执。」

就战斗中的情况来看，确实是不太自然。

儘管心生疑惑，铎卡并没有忘记眼前的欧德奈尔。

欧德奈尔好歹也是骑士团团长，实力虽说不怎么样，还是强过一般士兵，不过就铎卡的标準而言，也只是在误差範围之内。

「咕哇！」

欧德奈尔的武器和盔甲没三两下就碎裂了，无力地软瘫在地。在铎卡面前，欧德奈尔根本毫无抵抗能力。

「与其猜测，我还是过去确认……」

然而，铎卡还来不及把话说完，玄关大厅就出现了异变。

「……怎么回事？」

马兹拉克骑士团的肉体突然出现了变化。

有些人的手臂暴增数倍，成为连食人魔都会退避三舍的肌肉男；还有人的头髮变成触手。得以维持人形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有的骑士甚至无法保持人形，变成了全身黏液的魔物。

这些突变生物的共通点，在于身体膨胀了数倍有余，以及全身释放出浓浓的瘴气。

「……真是令人作呕。」

铎卡绷紧神经仔细观察眼前这彷彿足以成为，让稚龄幼儿难以抹灭的恶梦般的诡异景象，语中难掩内心的厌恶。

「该不会跟外面的骚动有所关连吧？」

「不知道。我只知道绝对不能轻易放过这些家伙。」

「……如果外面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情况可能有些棘手了。」

蕾娜说中了铎卡的心事。只见铎卡点点头，举起手中的长枪。

马兹拉克骑士团的人数大约在百人之谱。虽然不知道肉体的异变与战力的强化是否呈正比，威胁性应该远不及灵府守门犬。

不过若这些魔物依然保有人类的知性，很难预期他们会利用异变之后的战斗能力做出什么好事。速战速决应是上上之策。

「蕾娜，一口气解决他们吧！」

「请您突破重围，支援中庭的友军！」

「嗯？」

「对付这些家伙不需要顾忌什么。就外表来判断，这些家伙的身上没什么可以利用的材料，而且宏和其他人应该也不想使用从人类变化而成的魔物身上所取下的素材。既然如此，就算大开杀戒，也不会有人有意见的。」

蕾娜的脸上浮现出狰狞的冷笑，一刀将率先发动攻击袭来的变种魔物砍成三段。

「独自对付这么多魔物，不会太吃力吗？」

「只不过是稍微突变而已，我可无法容忍这些蠢货在我面前猖狂。而且这也是合法的复仇机会，可以让我好好奉还这段期间的仇。就算吃力点，我也不会放过任何一只，会彻底歼灭敌人。」

蕾娜回应铎卡语气有些困扰的问题，同时又解决了两只魔物。

普通的斩击对变种魔物无效，因此蕾娜採取的是属性攻击，更显得霸气十足。

「……好吧。不过突围之际可能得了结几只挡在路上的魔物，到时候可别怪我抢了妳的猎物。」

「明白。」

两人的对话似乎传入了成为突变魔物的欧德奈尔耳中，只见他发出讪笑。

「无论人数或是力量，我们都佔了绝对的优势，在这种情况下你们居然还打算支援中庭的友军？妳的脑袋真是不怎么灵光，男人婆！」

无视于欧德奈尔的嘲讽，蕾娜为了掩护正在蓄劲的铎卡，又砍杀了好几只魔物。

经过一秒钟不到的蓄劲后，铎卡瞄準正面玄关通往中庭路上最多敌人聚集的方向，释放出他的大绝招。

「用在你们身上实在是牛刀小试，不过为了争取时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轰天枪霸！」

释放出最强的大绝招之后，铎卡朝着正面玄关飞奔而去。

化作巨大枪尖的铎卡贯穿、粉碎了挡在行进路线上的突变魔物迅速前进。

除了正前方的魔物之外，甚至连行进路线两旁的魔物也受到波及，惨遭撕裂。等铎卡从容地突破玄关的时候，已经有超过三十具的尸体躺平在地。

马兹拉克骑士团的人数骤减为一半，然而他们的苦难尚未结束。

「一只一只解决太麻烦了！全都给我死吧！」

趁着敌人的注意力被铎卡的大绝招吸引过去之际，蕾娜也完成了招术的準备。

大範围攻击的破坏技，伴随着浓厚的杀气轰下。

「喷射火焰！」

挟着强大斗气的利刃横空一闪，高密度的能量沿着利刃的轨迹释放而出，将沿途的物体燃烧殆尽。

由于火焰的威力随着距离而衰减，难以消灭所有敌人，不过接连遭到两次大绝招的蹂躏之后，侥倖从两次攻击毫髮无伤地逃过一劫的幸运儿，就只有欧德奈尔而已。变种魔物遭受致命的打击，只剩下三十人勉强保有战力。

「好啦，头脑不灵光的男人婆要正正噹噹地把怒气发泄在你们身上，可别临阵脱逃喔。」

看到以狰狞的笑容向眼前的变种魔物展开全体挑衅的蕾娜，马兹拉克骑士团虽然已获得变异之后的强大力量，还是打从心底恐惧她。

☆

「春菜！」

「不要紧！」

将拿短刀往自己侧腹部刺的欧莉亚一把推开后，春菜一边警戒着插在腰间的短刀上的诅咒，一边小心翼翼地尽量不握住刀柄将刀子拔出。同时她也回应了真琴的关心。

短刀虽然施加了提升攻击力的诅咒，却还是不足以完全贯穿春菜身上的盔甲。

或许是自身的体力被先前的必中攻击彻底抽干，欧莉亚在被春菜推开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这种特殊攻击本来就会依对方的力量消耗相对体力，失去意识也是必然的结果。

而且严格说来，攻击本身能够顺利启动，就已经是一大奇蹟了。

必中攻击与无视防御力向来是大多数RPG游戏的必备要素，『幻想编年史』当然也不例外。不过在『编年史』的设定上，这一类技能非常少，顶多存在于高等级魔王的攻击技能或是附加技能，以及极少数的掉落装备或製造装备的特殊机能之中罢了。除此之外，在高级技能当中也有少数无视防具或是抵消部分防御力之类的简化版功能，但也就仅止于此。

由于发动之际往往会根据敌我的力量差距，抑或是对方的各项数值消耗执行者的体力，如果无视宏或铎卡的防御力对他们造成伤害，恐怕得付出相当程度的代价。

和上述例子相比之下，针对春菜施展必中攻击的消耗虽然较低，但对于平常疏于锻炼的战斗菜鸟而言，还是会落得耗尽体力陷入昏迷的下场。

就算这并非技能，而是装备的特殊功能也一样，每当发动之际，都必须消耗相当程度的体力。

不过，这毕竟是无视物理法则的招术，当事人自然得付出程度不一的牺牲。

就这点而言，欧莉亚的战斗天分并不差，只是她本人对此应该完全高兴不起来吧。

「我感觉到刀刃的前端已经碰触到贴身背心了，真是千钧一髮呢……」

「听见了没有？除了贴身背心之外，也替她做几套真正的胸罩和内衣吧？」

「别乱出主意啊……」

诅咒的短刀果然厉害，不但贯穿了翼龙的皮甲，刺破了蜘蛛丝製成的衣物，甚至还深达防御力几乎跟一般皮甲不相上下的丝绢背心。

试着轻触短刀所刺出的破洞，贴身背心确实有一种被异物抵住的微妙触感，真的是生死一瞬间。

如果贴身背心不是出于宏之手，而是澪代为製作；或是当初不是从搅丝织布的阶段开始着手，一旦遇上昨晚那种训练有素的暗杀者，春菜恐怕早就身受重伤了。

而且，在没有人知道短刀施加了什么诅咒的情况下，即便只是被轻轻刺伤，后果也可能不堪设想。

「现在回想起来，幸好当初有让你帮我做这件背心。」

「其实那件背心跟男用衬衫没什么差别，製作时没什么压力，不过……」

回想起那段得在仓促之间赶製五件背心的过去，宏的眼神不禁凝视远方。

之前拜王宫方面準备了大量的生丝之赐，数量十分充裕。然而必须自己前往蜘蛛巢采丝后，份量便稍嫌不足。

宏当初虽然对生丝的品质不甚满意，不过市场上也找不到品质更好的生丝，只好冒着功能不如预期的风险凑合着用。

至于特地製作贴身背心的动机也很简单，纯粹是为了预防敌人针对后卫採取必中攻击罢了。

当初虽然没有料到对方会透过一名受到操控的侍女，手持拥有必中攻击的诅咒短刀发动攻击(事实上欧莉亚在事情发生之前，身上从未携带任何兇器)，不过正所谓有备无患，事前的防範总比事后的懊悔来得好。

而且宏的防御工事还不到完美无缺的地步，多一分防备总是比较好。

「总之，先别开玩笑了，看来似乎有必要检讨是否要叫阿宏替在场的所有人都製作一件内衣了。」

「拜託不要……」

面对达也义正词严的提案，宏垂下肩膀，嘴里拒绝着。

就算是尚未开始发育的艾莉丝，也会造成他莫大的压力。宏真的很不想替即使跟写真偶像相比也丝毫不逊色的少女製作女性内衣。

「内衣裤的话题就到此结束吧。」

「也好，所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应该是被巴尔多利用了。」

艾莲娜俯视着昏迷不醒的贴身侍女，语气十分沉痛。其实她早就发现欧莉亚对宏和春菜抱持着称之为敌意也不为过的感情。

艾莲娜确实接受治疗回到王宫后，化解了欧莉亚将宏和春菜视为骗徒的怀疑，然而治疗的过程完全被屏除在外的不满与焦虑，在巴尔多的催化下逐渐转变为憎恶与仇恨。

艾莲娜虽然察觉到欧莉亚内心的不满，考虑到她平时的言行举止以及过于强烈的忠诚心，判断若真的带着她一起前往工房，不难想像她会针对房间又脏又小，或是伙食过于寒酸的问题大作文章，严重影响治疗进度。

如果抱怨的问题只限于环境或是伙食，那也就罢了。

万一她挑剔起治疗所需的药物，一个处理不好，可是会造成攸关艾莲娜性命的大问题。

她很想说是自己想太多了，然而——儘管宏的全面接手造成欧莉亚不满，给了巴尔多趁虚而入的机会；可是只要观察她陪同艾莲娜就诊之际对宏和其他人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实在很难视为杞人忧天一笑置之。

「而且她似乎也对你们以甜点收买人心的做法颇有微辞。」

「看来无法参与姊姊的治疗，让她非常怀恨在心啊。」

「我已经提醒她很多次了，可是……」

「这种心结不是说解就能解的，即使本人愿意释怀，还是很容易因为一点小事勾起新仇旧恨。更何况巴尔多最擅长的就是见缝插针。」

艾莲娜一边叹气一边回答。雷奥德附和之际，脸上也毫不掩饰地露出「真是给人找麻烦」的表情。

「姊姊，父王他们已经先行离去了。为了安全起见，妳也请儘快跟他们会合吧。」

「我知道。」

「……不妙，迟了一步。」

宏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空气再度出现变化，不禁喃喃说道。

「这种感觉……难道是隔离结界？」

「类似，但不尽然，比较偏向异界化。」

春菜一脸凝重地问道，脸色同样不太好的宏这么回答她。异界化的空间有个特性，那就是进入容易出来难。

「父王他们应该不要紧吧？」

「就陛下等人的移动速度与异界化的步调来判断，他们应该已经顺利脱离了才对。根据我的估算，早在我们针对内衣的话题閑扯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离开异界化的影响範围了。」

「只是艾莲姊现在出发也来不及了。运气不好的话，反而会遭到孤立。」

原本澪也应该跟着国王等人一起前往工房，但为了等候艾莲娜，最后被迫留在原地。

听到澪的意见，艾莲娜绷紧着脸，点了点头。

万一真的遇上敌人，自己至少还能提供必要的支援，扮演后卫角色。而且自己跟艾莉丝都具备宏所赋予的攻击手段，到时应该可以发挥作用。

「总之请大家做好準备，随时面对可能出现的敌人。最坏的情况是，这或许超出我们的能力範围。」

春菜的语气异常严峻，两名公主也以严肃的表情点了点头。

如果只有艾莉丝一个人，再怎么样阿尔费米娜都会保护她；不过考虑到体力上的负荷，有没有办法支援艾莲娜，还是个未知的问题。

「这里一旦化为地下迷宫，情况就不妙了。说不定还得打出王家的王牌。若事情变成那样，就请带着姊姊和艾莉丝设法逃离此地吧。」

「……雷雷，这事非得由你来做吗？ 」

「很可惜，只有国王、王太子和前任国王才有资格打出这个王牌。只要国王依然健在，改立其他王太子并非什么难事。我只是可有可无的王太子，但目前国内的政治局势少不了父王。」

听到这句话，来自日本的客人们这才对最后王牌所代表的意义有所领悟。

儘管是王家所肩负的使命，也未免太残酷了些。

「这么说来，可以让异界化的空间恢複正常吗？」

「如果跟游戏中的副本战斗相同，只要打倒幕后黑手，凈化所有瘴气之后，一切就会恢複原状才对。」

真琴以明快的语气回答春菜的疑问。

在某种意思上来说这是预料之中的回答，自然没有拟定计画的必要。他们要做的事没有改变。

「……敌人出现了。」

澪压低音量轻喃。

就在大家反射性地绷紧神经之际，某种半透明的物体出现在半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