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雷篇 第五話

「那么，该怎么办呢？」

宏一面吃着早餐，一面将春菜等人的报告与矿山工会方面的进度状况双双对照后，说出了这样的话。这两边都处于十分微妙的状况。

「有什么问题吗？」

享用完饭后咖啡的达也，看到盯着文件发出低吟的宏，便向他搭起话来。另外，女性成员们似乎很在意昨天在攻略地下城，时身上所沾染到的气体味道，她们準备完早餐后便立刻进入浴室，现在还没有出来。

「矿山工会那边好像还没找好候补地点。」

「那又是为什么呢？」

「他们说有地脉经过，有望拿来盖熔矿炉的土地，上面大部分都是住宅街。」

「原来如此啊……」

纵使是矿山城镇，在住宅街附近盖铁工厂对于双方来说都是不乐见的事。工厂总是会伴随着水与噪音污染的问题，所以倒也是理所当然。

「无法以工会的权力想个办法解决吗？」

「怎么可能解决得了呢？」

既然库列斯特凯布是座矿山城镇，矿山工会便有强大的发言力，然而这并不代表可以无限制地行使权力。既不可能赶出居住已久的居民并收购所有的土地，硬压下居民的声音而在住宅街里盖熔矿炉也很困难。

「地脉经过的地方没有任何一间铁工厂之类的设施吗？」

「不是没有，但这边也有别的问题。」

「问题？」

「很简单，国家与工会要出钱盖炉子，至于讲到要先拆掉谁的炉子再来盖这部分，就会吵起来了。」

「啊……」

达也听了宏的说明后，不假思索地发出表示自己可以理解的声音。这种话题无论由谁来想，都不可能不吵起来的。

「嗯，我明白工会那边的状况了，但和你烦恼的理由没有关联啊？」

「工会没有指示我哪一块土地可以动工。」

「那还真是……」

「说真的，我也不想随便在这类问题中插手，才在想着要怎么办。」

宏浅显易懂的苦恼，让达也不禁也低吟了起来。

即使不插手其中，这个问题大概在往后还是能获得解决吧。但若抱着这样的想法而放置不管，在对方做出决定前可不晓得会花上多少时间，又是个令人苦恼之处。

「若推掉这桩差事而和大哥你们一起去地下城里调查，感觉也不太可行，才让我烦恼的。那件工作事实上已经等同做完了没错吧？」

「啊～的确是呢。」

达也他们受人所託，帮忙做液态吐息的性能实验。关于这件事就如宏所说，将委託视为已经完成也毫无问题。事实上还剩一个毒气地带没有确认过是否能够突破，但至少已经证明只要前进途中不慢吞吞的，便可轻鬆突破其他两处毒气地带。委託内容本来就只是请他们确认液态吐息能否作为有效的防毒气对策，能够突破一处毒气地带，便十分足够了。

目前尚未确定地下城宽广到什么程度，也不晓得之后会有怎样的地形与陷阱在等着，或许会有一个液态吐息不够用的区域。在这种不确定的状况下，只有一处毒气地带没确认完其实没有太大差别。

说到底，就算春菜她们没去确认，只要再另外找人突破那里便可。

「如果液态吐息不管用，我就会再去想其他适合的道具，但目前似乎没有什么问题。」

「是啊，我想大概没有问题。」

「在这种状况下，我觉得或许很难用这个来当推託的藉口。」

「的确是令人苦恼呢。」

达也听了宏对于现状所产生的烦恼，深深地表示同意。

不过达也他们就算去调查剩下的那处毒气地带，报酬也不会因此增加，所以也没有过去的理由就是了。

「我想想啊，乾脆我们所有人一同去地脉上的地点绕一绕吧？」

「你们要帮忙，我是很高兴，但可以吗？」

「说实在的，若是又遇到落磐陷阱，没有你在的话，要回来会很麻烦。」

「啊，原来如此。」

宏听到达也言及遇到落磐的麻烦，便理解了他们的状况。的确，要处理落磐在许多方面都是麻烦透顶。

「那我们吃饱饭后，就去绕绕看吧。」

「既然这样，春菜她们好像已经从浴室里出来了，我去向她们说一声。」

「拜託你啦。」

达也听到浴室的门打开的声音，便说完这句话后站起身来。看来他不忍心将患有女性恐惧症的男人，送到刚洗完澡的女人这种危险物的旁边。

「那么，该怎么个绕法呢？」

他们要做的事情有可能会成为内讧的原因，若随意乱走肯定不会有好事。

宏听到达也走出房间后，单手拿起地图，为了决定路线而绞尽脑汁。

☆

铁匠街飘蕩着一股从未有过的险恶气氛。

「怎么觉得有种杀气腾腾的感觉……」

「就是啊，满奇怪的。」

春菜敏感地察觉到杀气浓厚的氛围，宏则皱着一张脸同意她说的话。达也、真琴与澪也稍微戒备起来，自然而然地摆出随时都能拿出武器的架势。

虽然从他们平时的行动感觉不太出来，但从能够敏锐地察觉到这样的气氛，并做出对应来看，他们好歹还算是个冒险者。

「原因出在那里吧……」宏说道。

「是啊……」春菜答道。

宏一行人朝着可以听到互骂声的方向走了几分钟后，在铁匠街偏郊外之处，离库列斯特凯布的城镇中心、矿山与大马路都有点距离的地方发现了一大群人，他们大概就是骚动的中心。

这一大群人的结构看来大致分成两个集团，他们互相叫骂，各自处于一触即发的状态。

其中一方肯定是在这个区域工作的工匠们，比例上将近九成是矮人，是比一般军队还要强大的团体。

另一方则看似是恶劣的流氓集团。与士兵和冒险者相较，这些流氓的战斗能力感觉没什么大不了，但他们全身上下都以战斗用装备武装起来，再加上战斗外行人特有的不知死活特质，以危险度而言绝不能加以轻视。

率领着流氓的看来也是个矮人，但他穿着品味低级又浮夸的服饰，毫不精实健壮的体格也不像是个矮人。从这两点来看，这个人可能并非从事于工匠或战斗类的工作，说穿了，他根本就是个标準的小混混。

「好啦，这看起来就像是个非常常见的状况，你们认为呢？」宏问道。

「在还没向人询问事情经过的情况下尚无法断定，但我至少可以明白，大概就是那个像是小混混的家伙藉故向人找碴。」达也回道。

「以貌取人虽然不好，但在那个家伙带来一票全副武装的流氓时，就令人怀疑他的正当性了。」真琴也回道。

以局外人的角度观之，所有人得到的印象似乎都差不了多少。倒不如说，若不询问详细的来龙去脉而光以目视来观察，一百个人里有九十个人会做出同样的判断吧。

这个集团无论怎么看都是坏蛋的程度，就是显而易见到了这种地步。

「师父，要不要找个人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说得也是，在这里磨磨蹭蹭的也不是个办法。」

宏被澪催促后，就为了确认状况而找起认识的矮人。在杀气腾腾的状况下向不认识的人搭话，可不知道会被牵连进什么纠纷里。

「大叔、大叔，他们怎么啦？」

「嗯？哦，是你啊。」

感觉像是立刻就要向对手扑过去的其中一位矮人被宏搭话后，就稍微收起怒气做出回应。他是这一带有头有脸的人物，宏在矿山工会里经常能碰到他。

「这场面看起来乱火爆的耶，是发生了什么事呀？」

「哦，流氓戈佐找藉口向稻草人找碴，打算强制将稻草人赶出工房，大家才会像现在这样团结起来抵抗。」

看来情况真的就和我们观察到的一样。不过矮人虽说是找藉口，但站在对方的角度或许是个正当的理由也说不定，目前的情报仍不足以作出判断。

「是怎样的藉口？」

「他说稻草人做出了不良品，还要求很离谱的损害赔偿金额。」

「呜哇啊……」

「而且不知道用了什么卑鄙手段，字据似乎是官方的。」

「那还真是……」

这种过于典型的手段，使宏不禁哑口无言。手法笨拙也就算了，但这样的手法却能生效的状况也是让人感到头痛。

「我是不知道字据是谁生出来的，但这种行为明显是在向矿山工会正面找碴嘛……」

「是啊，所以才会变成这样的状况。」

这种以局外人的角度来看也十分头疼的状况，让宏叹息不已。

宏将向这位矮人以外的人打听来的情报加起来汇总过后，得出的结论是字据虽然是官方的，但整件事情有很大的嫌疑，签字据的过程是在与身为当事者的稻草人没有直接参与的状况下进行的。若事实真为如此，只要声明异议便可确实地使字据失去效力，转为重新调查程序。

佛雷的法律即使不像之前的法连般鉅细靡遗，也多少有着完整的制度。

但也因为如此，对方才会诉诸类似假车祸的手段，企图作出既成事实来使状况一口气获得进展就是了。

「哎，我大致明白事情经过了。那么，那位稻草人先生的手艺如何？」

「他虽然是矮人，外表却瘦瘦高高的，看起来不甚可靠，但手艺却还不赖。就如同其外表，他的体力与魔力以一位矮人工匠而言贫弱得令人吃惊，也因此无法精鍊魔铁，但相对地他所做出的铁器品质令人刮目相看。无论是在技术还是可製造数量的角度来看，他都不可能做出以百个为单位的不良品。」

「啊～原来如此呀。」

这种简单易懂的情况，让宏抱起头，着实地烦恼起来。处理这类纠纷很容易费上许多时间，关係者人数也有办到后来愈来愈多的倾向。矿山工会若要插手此事，说不定也会影响到自己这边的作业，说真的实在有够麻烦。

看似为稻草人工房的建筑物从其外表观之，规模非常地小。这种规模的工房基本上应该都是以现金进货，不会留下交易纪录。

先不论商人，这个世界的税制对于工匠非常地宽鬆，应该说是随便。个人经营的工房都是「每年缴交固定的注册费」以代替税金，无关乎其销售额和收入。所以许多工房都没有做交易纪录，就算有做，能否被视为正式的证据也尚在未知之数。

「戈佐那家伙有一大堆前科，若警备队与矿山工会介入其中，我们确定能赢，但他好像也在那些前科中学到了许多多余的小手段……」

「实在是麻烦呀。」

宏听了矮人的话后，于再度叹气的同时向他回话。说穿了，这并非宏一行人该介入的事。宏一行人毕竟只是外人，也不隶属于矿山工会。

另外这样讲虽然是不太妥当，但只要是具有一定规模的城镇，这种层级的纠纷不管在哪都会发生。若这些事情宏全都要去插手，无论身体有几个都不够用。

然而若是这样下去，工作便无法进展。

而且宏还察觉到一件棘手的事实──稻草人的工房正好盖在两条地脉的交叉点上。

让理应无辜的稻草人再受到多余的损害自是于心不忍，但更重要的是得避免这种重要地点被那些流氓霸佔住。

就如同那些流氓目前的手法，他们肯定会用上许多手段来趁火打劫，弄个不好或许还会跑去别的地方搞破坏。

整个计画应该是不至于会因此而受挫，但在说不定会发生世界规模的危机状况下，无论如何都得防止一个流氓阻碍住整个计画。

纵使还不明白那一帮人是基于什么目的，而意图夺取稻草人的工房，但这次就算不惜以国家权力强势介入，也要迅速地阻止对方。若能顺便保障稻草人的权利就再好不过了。

从事情发展来看，之所以会发生这次的纷争，除了作帐方式没有仔细做交易纪录之外，个人小工房没有后盾也是个原因。既然如此，就在这里製作实验炉，全面性地将库列斯特凯布的矿山工会拉拢过来，视情况而定，也可以让稻草人加入东工房，此处便作为在库列斯特凯布的支部。

现在的东工房在最坏的情况下，对于这类不讲理的事也能请出法连与达尔加以处理，而从可以得到东工房的技术知识此一面向而言，对于稻草人也是有益处的。

从员工们的教育面来看，得以确保无人僱用且技术优秀的铁匠也是件可喜之事，若当事者能答应的话，或许可以认真地来探讨这件事。

宏想到这里后，便下出了结论。

「春菜同学、澪，有件事想拜託你们。」

「什么事？」

「只是简单的跑腿而已。你们可以将官差与库列斯特凯布矿山工会的工会长带来这里吗？」

「了解。小澪，走吧。」

「嗯。」

春菜听了宏的指示，即刻施展传送魔法。会让澪与她同行，是因为春菜没见过矿山工会的工会长。

让一样没见过矿山工会的工会长，并且也会使用传送魔法的达也过去也是可以，但手续大致上都是春菜处理的，让她过去会有比较多官差认识她。

而且在前去叫人的时候，状况若变得更加险恶使得冲突暴发，留下来的若是春菜，她是能够对众人施以类似催眠魔法的广域异常状态来加以对应，而若是达也，则只要张开防御结界隔离双方便可，也比较不易被判定为暴力行为。

宏适材适所地交办工作后，便与其他两人以第三者的立场观察状况的变化。向宏说明状况的矮人知道春菜与澪已经去呼叫工会长与官差后，便为了防止冲突暴发，在牵制双方的方向上开始行动。

接着过了不久……

「双方都给我安静下来！！」

春菜与澪带着矿山工会的工会长、警备队的总队长，以及镇公所商业部门的部长到达了现场。

「有市民来通报过了。戈佐•莫内，你有以武力妨碍他人营业之嫌疑，请你与你的协助者们到派出所一趟吧。」

「老夫只是行使正当的权利而已！！」

「包含此事在内，都一起到派出所调查。」

总队长说完，意图抓起戈佐的手。

戈佐理所当然般地发出抵抗，向总队长的颜面揍了一拳，但正确来说，是总队长故意让他打的。就在这时，他事前叫来支援的警备队队员们也到达现场。

「暴行成立。所有队员听令，去逮捕他们！！」

警备队员响应警备队长的号令，将戈佐的党羽一个个捆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