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早安。」
「早安。」
平凡无奇的一天又开始了。
「那个,学长。」
「怎么了,小学妹?」
别再刁难我了。
「昨天都怪学长问了奇怪的问题,害我忘记一件事。」
「奇怪的问题?」
「你问我为什么记得过了五十天。」
「对啊,妳说因为妳有在写日记。昨天的事妳也写了吗?」
「嗯,我写了!」
小学妹大方地承认后,才突然想起她要说的事。
「不是啦,我要说的是那个are。」
「击剑?」
击剑比赛中用以表示开始的术语就是「Allez」。
「我昨天说『让我们回归基本问题吧』,话才说到一半。」
她无视我的笑话。算了,这个哏满无聊的。
「对耶,妳有说。那是什么意思?」
「不知道耶。」
「什么叫不知道?」
「应该说我还不能确定。」
「啥?」
「但总觉得我们最近问的『问题』和一开始差很多。你不觉得吗?」
嗯……
我明白她想说什么。
「对耶。」
可是这感觉很难用言语表达。
就算想用言语的网子捕捞它,它还是会像水一样从缝隙中滴落。
「你懂吗?」
「我应该懂。」
「这种称不上奇怪,但有点『怪怪的』感觉,到底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
这种时候该怎么办?
我想起以前看过一本书,里头的主角很喜欢举例,他的座右铭就是「举例为理解的试金石」。
* * *
学长好像也明白了我的感觉。
「我们一开始都问怎样的问题?」
我很想说明这种感觉,将它表达出来。
不只我这么想,学长一定也是这样。
「例如喜欢的食物、饮料、血型。」
「有点像在填基本资料表。」
没错,学长形容得很正确。
我当初问了很多问题,以得知学长的基本资料。我们有时也会唬弄对方,但为了增进彼此的理解,主要问的仍是基本资料表上的问题。
「最近呢?」
「你昨天问我为什么记得过了五十天。」
没想到我后来竟得向他坦承自己有在写日记。
「之前还聊到了绘画。」
「妳还问过我,为什么喜欢看书。」
举了这么多例子,答案逐渐明朗。
「我们好像越来越常问对方『为什么』……?」
好像真的是这样。
「……对了,难怪我觉得最近越聊越深入。」
「深入?」
我大概懂他想说什么。
「我们有时候不是会聊得太深入,以致自己的心灵受创吗?」
「对。」
「我是这个意思。」
「原来如此。」
# # #
不过……
我觉得聊得太深入以致心事被挖掘没有什么不好。
但我还是有点烦躁。
「怎么了?」
眼前的小学妹见我陷入沉思,便问我怎么了。
「我有点烦躁。」
……我只能这么回答她。小学妹听完我的回答也沉默下来。她用右手抵着下巴,摆出思考姿势。
「我觉得聊得深入是件好事。只要能够了解妳,也就是了解未知的事物,对我来说就够了。而且知识──这样说怪怪的,应该说资讯?──也没有深浅之分。」
「……啊,我懂了。我完全懂了。」
小学妹的头原本倾斜三十度,听我说完便恢複垂直。
「是吗?快告诉我。」
连我自己都还无法用言语表达。
「你明明就知道。」
「咦,我真的不知道。」
「咦,你骗人的吧?」
「是真的。」
她的脸一下子靠了过来,隔着眼镜盯着我的眼睛。
太近了,太近了啦。好闻的香气窜进我鼻腔,让我心慌意乱。
「唔,好像是真的……那就让我来解释给你听,我们为何会感到烦躁。」
* * *
「我们最近问的问题都太直接了。」
「直接?」
「对。以前的我们比较像浮雕。」
浮雕,relief。
「应该说,我们会先藉由几个问题旁敲侧击,再从中挖掘对方的资讯。」
「喔,我懂。就像犯罪侧写那样?」
「大概差不多。」
学长同意我的说法,接了下去:
「然而,现在的我们……」
「雕得毫不手软。」
「原来如此啊。」
一开始双方都有很多顾虑。这是当然的,因为我们完全不了解对方。
所以我们自然问得「很浅」。
相较之下,我们最近变得很熟,如今甚至可说是亲近过了头。
我们现在可以直接问对方一些比较私人的问题,相处起来比较方便,同时却也失去了有如在木板上刻出浮雕般,旁敲侧击的乐趣。
一则以喜一则以忧,指的就是这种状况吧。
「……我已经搞不懂有没有必要『回归』了。」
「这是妳提议的吧?」
「那我们从今天起先回归几天好了。『今日一问』。」
「几天吗……」
我準备了一个回归之后可以问的简单问题,这是我昨天吃晚餐时想到的。
「学长吃炸鸡块时,会加柠檬吗?」
「不会,干嘛加那种酸东西?」
学长立刻回答。我也觉得他应该不会加。
「那妳会加吗?『今日一问』。」
「一定会加,听说柠檬很营养呢。」
「是喔。」
不过,从这个问题可以推敲出学长什么面向呢?
……至少现在的我还不清楚。
我不希望问了问题却毫无收穫,因而向学长提议。
「这周六我们一起去吃炸鸡块吧。」
「这种事需要特别决定吗?……我是可以啦。」
「呵呵,说好喽。」
于是,我们决定这周六要来场炸鸡块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