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喜歡這些東西嗎？

图书馆值班的那一天

自成为高中生之后，我便觉得作为图书委员的工作减少了。中小学生的时候，虽然有一道将书放回书架的工序，但是自成为高中生，它就没有被当成工作了。在柜檯值班、製作每个月的报纸、以及实施其他的企划是现在主要的活动内容。

我并不是喜欢将书放回的工作。若要说的话，就是我很不擅长找到把书放在哪个位置。至今我都觉得比起记住标籤的记号，记住元素记号会更有意义。所以像这样变得感伤起来也是哪根经搭错了。人们不会常来这里的放学后的这二十分钟，只要安静坐在柜檯前，将吹奏乐部的演奏当做BGM，独自一人读着手上的书，它就会立刻结束。虽然偶尔有人前来，但也只是读取条形码、点击几次滑鼠的简单工作。你们儘管嘲笑这工作之轻鬆吧。

我本应该平稳度过这段珍爱的时光的，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从小学生的时候就一直做图书委员呢，你真的很喜欢书呢」

将柜檯夹在中间、与我面对面的她，曾说过能够读取到我的想法。自那之后的每一天，都很让我困扰。而就连这些不满，她也理所当然地能够听到。

正可谓不是难以为继。

「我确实喜欢书，但是我之所以会成为图书委员，是因为我喜欢图书馆这一空间」

若要再附加一点，那就是很多人都讨厌图书委员不得不来图书馆，所以没有太多的候补。我并不想做在委员会选举中进行斗争的幼稚行为。

「附加的先暂且不提，将图书馆这一空间的一大半部分佔据的是书。你不仅是将书当做成了文章集，同时也是作为一种题材喜欢的不是吗」

「你这个想法很有趣呢」

「你的思考迴路才更加有趣哦」

从始至终没有丝毫感情的脸和声音让我并没有被夸奖的感觉。因为她在进入人大约两米以内的半径之后就会读取到那个人的想法，所以她也说过希望我不要想一些不好的事情，但即便如此，她不知为何依然会跟在我的后面。自不必说，这自然是我这边被添了麻烦。

「你喜欢我吗？」

「因为只要在你的身边，除你以外的其他人的想法就不会再传过来」

「假的吧。我不觉得我有那种像是轻小说主人公一样的能力」

「我对于轻小说之类的完全不清楚，因此也并没有碰过，如果真的觉得我很麻烦的话，你不是应该把我赶走、又或是四处逃跑吗？」

所谓的四处逃跑，她到底是打算把我放在什么样的状况里啊。并不是单纯的逃跑，而是四处逃跑。即便是非同寻常的事态也要有个限度。

「我可是绅士哦」

「真心话呢？」

「……」

「其实是不想引起麻烦。所以不想在对我做些什么之后以至于在现实中创造敌人。我认为这是很好的品德」

太糟了。我的想法不仅全都被读取而出，而且还被说了出来。我完全没有反驳的话语，而是叹了口气。

「没有敌人更好，这一点你也是知道的吧？」

「是指谁呢？」

「是指你啊」

「真是抱歉」

我并不知道她在因为什么开心，但是她依然开心地笑了出来。明明她平时一直都是一脸面无表情，但是在我的面前却时常会笑出来。这更是助长了我误会她可能喜欢我。这并不好。

儘管嘲笑便是。正是如此。不管是她的言语还是能力，虽然都没有到让人不快的程度，但即便如此，我也并非是想要接受，不过我也并没有很讨厌就是。这难道是因为她是美女的缘故吗？

「非常感谢」

不问会更好。

「为什么呢？」

「想让美丽的东西美丽地结束这一愿望，在任何时代都不曾改变」

「是这样吗」

「是啊」

她的脸究竟有过多少女人投去怨恨的视线、又有多少男人将其当作了慾望的对象呢。

「若是只算上作出直接行动的人，女性大约是五六十人、男性差不多是六个人吧」

「给我等以下。女性的比例明显很奇怪」

「因为我在中学二年级的时候，是班级上所有女生的敌人」

「你们这是擂台赛吗」

如果是这样，恐怕是不能淡然离席的吧。我不禁认为这是所谓『一脸淡然便好』的悲惨之事。

「我还挺喜欢北斗同学的脸呢」

「这种可怜就算了」

「为什么会这么不自信呢？我不是这个意思哦。不过，在提出这个话题之后只得到这么点反应，我还不怎么有过呢」

「只是我没有兴趣罢了」

反正就是班级中心人物的女性喜欢的对象向你告了白，然后因为这个原因就被对方怨恨了吧。那个年龄的女孩十分喜欢恋爱之类，所以十分团结。

「嘴上虽然说着没有兴趣，但是却指摘地很準确呢。就是这样。那段时间就如同地狱一样」

「到最后不也是你想说吗」

「嗯、是啊。因为这是我能说出来的笑话里最搞笑的了」

笑话、啊。

「我能继续说吗？」

「……请讲」

「因为我已经知道那个女孩喜欢他了，所以我就拒绝了他的交往请求。明明是这样，书包里还是让放了垃圾」

「想必是因为被他喜欢上的这个事实本身，就让那个女孩不顺眼吧」

「我只有外表这一个优点。而那个女孩除此之外应该还有许多优点才对啊」

虽然说的内容十分果断，但她还是十分难过地闭上了眼。

「我很难过哦。很难过」

「为什么。那不是欺负你的人吗」

「因为我觉得有很多地方都受到了她的照顾」

我还是有些不明白她的想法。不过，就算不明白，我也有一句话要说。

「是什么呢？」

「不要把这件事当成笑话」

表情从她的脸上散了去。

「惹你不开心了吗？」

「我怎么可能把本人说出来都很难过的事情当成笑话啊」

「……以后我会注意的」

我无法读懂她的感情，表情上也传达不出任何事物。但我总是会不经意间去想，她的脸真漂亮。这样，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对其抱有嫉妒或是爱慕的人的想法。喜好与範围虽然有个人之差，但是人总会去喜欢漂亮的东西。若是搞错热量，自然也会拨乱感情。

「如果是喜欢漂亮的东西，不觉得把我带在一旁会十分美好吗？」

「不要。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不想创造敌人」

我的交友关係原本就已经十分狭小，我更不可能会去主动创造一些敌人。

「没关係哦。你看那边」

她的视线转向了我的后方。回首看去，我看到司书的老师担心地看着这边。厚重的词典如同盾牌一般握在他的手上，哪怕是这样，我也能够感受到他正十分畏惧。

「连想法都无需读取。『如月那绪是一个能够知道别人在想什么人』，这件事情已经在整个学校传开。因此，传达至此的既不是嫉妒也不是爱慕，而是畏惧。想必没有人会向北斗同学露出敌意」

「……哈啊」

「我先走了。请早点追上我。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即便如此，这依然没有改变这是一件麻烦事的事实，而这一点，她却不肯察觉。她在微微低下头之后，便迅速离开了房间。

「宇佐美君。就算不用值日也可以了哦」

老师低声发出的言语在颤抖。如月曾说过，甚至都无需读取他的想法。现实也确实如此，现在哪怕是我，也能够知道老师大抵上是想说什么。是『害怕』。仅仅只是这么一句话，就已经让人难以接受，如果能够读取出人的所有想法，那她究竟会沐浴在有多难以入耳的言语之中呢。这件事不仅非她本意，而且还无法拒绝。

「我知道了。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我背上有些沉重的背包之后，走出了图书馆。

她就站在门前。她发出了略有感叹的叹息。

「我没想到你居然会乖乖跟我来」

「和你没有关係，我只是觉得该回去了」

「是这样吗。我记得回去的路是从正门往右走吧？到中途为止，我们能一起走吗？」

「即便我拒绝，你也会以一个在我身边就什么都不会听到的理由跟上来吧」

「是呀！」

「为什么你会这么开心啊」

「没什么！」

高涨的声音，在嘈杂走廊中不停迴响。

初次见面的那一天

她就像是突然跳出来的一样站在了我的面前。

「如雪一般白皙的表现手法，我一直都觉得是在指死人。但是、原来如此，从合身的制服微微露出的白皙肌肤，甚至可以让人重新认识到即便是活着的人类也能够使用它。黑色的头髮与之相对，它就像是每一个角落都在散发光辉，以此可见其清爽流畅的质感。从其长度来看，在动画里，作为女主角，她很适合一些『哗嚓』的事情。从美丽的樱色嘴唇中吐露出来的，是单调且不见情感的声音。她还说着自己可以读取思考。那种事情是不可能的吧。这是那个吧。就是所谓的『虽具有作为女主角的潜质，但是却因为所向全部徒劳，从而落为了女主角候补』。会这么觉得也是没有办法的。虽然我不知道世间最近的风向如何，但至少，她并不是我的喜好。儘可能的话，就去找其他人，不是找我就好了」

这难以置信。你要问我什么难以置信的话，那就是她不仅是读出了我的想法，而且还面对面地对我说出了这份噁心的感想。这真的很羞耻。羞耻到让人甚至想要当场消失。

「大概就是这样吧。怎么样呢，有没有一点相信我的意思呢？」

与我的想法相反，她似乎觉得怎样都好。她依然面不改色地看着我这里。

「是我不好。抱歉」

「即便你向我道歉，我也只是觉得困惑」

「说的是呢，毕竟什么事也没发生呢」

「话说回来，『哗嚓』是指什么呢？」

「非常抱歉。请不要在意那个，说真的」

我不仅直直地盯着对方看，而且还用一个噁心的辞彙来形容她，这不管是谁，都会觉得噁心。我原本以为想法是不会被读出来的，不过从现实来看，用比平时更夸张一些的词将其形容出来，正可以说是一点都不好。

「……让你退却到这种程度，作为读取想法的一方，我反倒是感到十分羞愧」

「你只是答应了我的挑衅而已。我真的感到很抱歉」

「请不要道歉。比起这个，你不觉得害怕吗？」

「从别人那里听到之后，我才终于感觉到自己的噁心想法比世上任何东西还要恐怖」

「我不是说那个。我真的能够读出人的想法」

说到这时我才注意到。她说的事情正可谓是没有一丝谎言的现实。但是要说害不害怕，我并不怎么害怕。反而是有些同情她。

「那不是很辛苦吗？」

她立刻便一语不发。她应该是没有想到会收到这样的回覆吧。既然她一开始就问我害不害怕，这也就是在说，她曾经被人说过这件事很让人害怕。因为能够读取他人的想法就被畏惧的人，为什么会向我说出真相呢。

「……说的是呢。因为听起来就像是人们在大脑中在不停说话，所以要问辛不辛苦，那便是辛苦」

「现在你也能读出我的想法吧？」

「是啊。从你在想怎么做才能从我这里逃走，我感到十分抱歉。但是我打算在你旁边待一段时间」

「……嗯？」

不好。我完全不明所以。

「即便我说希望你能去找其他人也是吗？」

「你又没有这么说，没有人能代替北斗同学。你的半径两米之内，就是我的所在」

她高声宣言着十分任性的话。虽然我以为她紧接着会说这是在开玩笑，但她却是向我问了一句『怎么样呢』。我觉得怎么也不怎么样。

我在意的是那个距离。

「我不知道该说是宽还是窄，这还真是一个莫名难以理解的距离呢……」

比起这个，我总感觉好久没有听过半径这个词了。

虽然这并没有侵占到个人空间，但是她毅然决然地站在了从那里只要踏出一步就会立刻惹人不快的领域之上。

「话说回来，为什么是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