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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远处的土地上,爱蜜莉雅的祈祷被沙海乾渴的天空吞没的同时。
「──」
受风吹拂的草原上,一名少年抱起一名少女。
少年是有着黑髮和锐利眼神的人。眼白部份很多的三白眼以及眼神,给人的感觉就是随时都心情不愉快,好像在诉说自己平时就杀过人。
可是如今少年的眼角柔和,嘴唇微微上扬。装着三白眼的眼眶已经有泛泪的前兆,只是在拚命不要让视线模糊。
这也难怪吧。
不知盼望这一刻盼望了多久。回想起折磨心头的日子,目光说什么都不会从眼前的少女移开。
一头亮蓝色髮丝的少女,被少年抱起,在近距离与他互相凝视。
又圆又大的眼睛眨呀眨,可爱的脸蛋透露出薄弱的意志。这样子可以说是睡眼惺忪,而且再贴切不过。
事实上,她刚从长久的睡眠中甦醒。脑袋才刚开始运作,要认识现实当然需要久一点的时间。
「……英、雄。」
颤抖的嘴唇,吐出方才少年所说的话。
听到后,少年──菜月•昴拚命点头。
「嗯、嗯!没错。没错喔,雷姆。我是妳的英雄。一直保护着妳……」
「──」
「雷姆?」
努力压抑自己声音中的颤抖,好听取少女──雷姆的声音。
是口腔乾燥之故吗,雷姆的舌头和嘴唇无法顺利发音。即便如此还是试图传达什么,于是昴耳朵凑近,想要一字不漏地全部听取。
光是雷姆想要说什么,就令人欢喜到发抖。
「──呜。」
「什么?不用着急。雷姆,妳想……」
跟我说什么?话还没说完就打住。
就在耳朵靠近雷姆嘴边,集中精神听她说话的时候,昴的头和下巴被别人的手给一把抓住。
「呜噁!?」声音倒嗓的昴,连身体都当场颠倒。
而且──
「……雷、雷姆?」
是由在瞬间变换姿势,压在昴身上的雷姆做的。
突如其来的事让昴反应不过来,只能傻眼。而从正上方看着他的雷姆,蓝色双眸正确认他全身上下。
接着,她静静吐一口气,说:
「──雷姆是谁?」
「──」
「而且还突然讲什么英雄……莫名其妙!你是什么人!」
膝盖压在昴肩膀上,手掐住昴的脖子。在体重的压迫下,昴痛苦喘气,踢动双脚。
但雷姆的拘束术技巧卓越,根本没法恢複人身自由。
「咕、啊、噫啊……」
「既然不说,就只好持续到你想说为止。延长时间没有意义。好了,请回答。你的目的是?图谋什么?」
不知是刻意为之还是没察觉到,雷姆掐脖子的力道过强,使得昴无暇回答她的问题。
这样下去会被雷姆勒死,因此昴拚命踢动双脚。
久别重逢,不仅成了单方面的重逢,还得用这种形式迎接终点的话,昴无法接受也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就算她完全不记得自己。
「啊──呜──!」
「──呀啊!?」
突然从旁边飞扑过来的人影,用力撞飞了雷姆。──不,与其说撞飞雷姆,更像是缠着雷姆不放,跟她一起在草地上打滚吧。
「咳咳!咳咳!」没了压迫感,昴马上朝旁边用力咳嗽。不是因为重逢的感动,而是其他原因泪眼婆娑的视野,看向倒地的雷姆。
结果就看到纠缠在一起的雷姆与年幼女童。
「呜!呜呜呜──!」
「干、干什么啊妳……请住手!现在不是这样……」
雷姆倒在草原上,压上她的金髮少女露出牙齿,面红耳赤地发出低吟。昴顿时感到脑中一片空白。
他屏住呼吸,立刻起身奔向雷姆与女童。
然后──
「妳!混帐东西,离开雷姆!」
「啊、呜──!!」
拍开对方想要抓雷姆头髮的手,昴连忙用十字固定法勒住女童──大罪司教露伊•亚尔聂博,把她扯离雷姆。
体重轻盈的「暴食」在怀中挣扎,挥动手脚死命抵抗。感到诧异的同时,昴还是让危机远离雷姆。
「啊呜!呜~呜呜呜──!」
「这家伙是怎样……欸欸,给我老实点!雷姆,没事吧!?有没有怎样!?」
「没、没事。不如说你才是,从刚刚就一直……」
听到昴的问话,雷姆皱起娥眉,不过还是给出回答。她继续警戒地看着昴,慢慢地站起身来──
「──咦?」
想要站立的雷姆,双腿虚脱无力,于是当场一屁股坐在地上。
看到这么不自然瘫坐的情况,昴也感到惊讶。但是雷姆没有察觉他的视线,困惑地手贴膝盖,试图再次站起。
可是──
「……该不会,妳站不起来?」
「哪、哪有。怎么可能……不可能、有这种事……!」
昴生硬地问,雷姆快嘴回应并双腿用力。可是她越是拚命,越突显自己无法掌控身体的状况。
别说站立了,根本没法把想法传达给双脚。
「怎么了?是因为睡太久所以脚没力了?不对,可是刚刚压制我的臂力不像是长时间昏迷不醒的人会有的。」
比当事人雷姆更担心状况的昴,诧异她没法站起。
是有听说过住院太久的人,会因为运动量不够导致肌力下滑。
光是这样就能让腰腿无力,连要站立走路都必须花好几周复健,这是常有的事。可是,如果只有腰腿无力就太奇怪了。
雷姆睡了超过一年,肌肉无力的状况应该是全身都有才对。
然而她的身体却以如此不平衡的情况,显现出不对劲──
「──该不会,是大姐的战斗带来的副作用吧?」
寻找雷姆的腿出状况的原因,这个想法掠过昴脑海。
拉姆与「暴食」大罪司教莱伊•巴登凯托斯的死斗──由于昴力量不足而被逼到绝境的拉姆,选择了和雷姆分担负担作为王牌。
也因此促成了过去被称为神童,角还在的话就会是驰名世界的强大鬼族拉姆觉醒,而雷姆是毫无防备地承受其副作用。
那有多难受,曾经负担一部份副作用的昴了然于心。
他只是承受了拉姆平常就在承担的部份负担。即便如此,那种彷彿熬夜数日的倦怠感,以及被高烧与呕吐感折磨的滋味,真的很不好受。
更何况雷姆直接承受的是拉姆认真起来后的正经副作用。
就连在「绿色房间」里,拉姆也有说不知道承受负担会带给雷姆什么样的不好影响。假如那就是雷姆身体出现不适的原因的话──
「……都是我害的。」
要是被拉姆听到,肯定会被斥责少自恋了。
但就是因为自己没能完成承受副作用的工作,最后让拉姆乱来,从而影响到雷姆。因此追根究底都是自己的责任。
可靠的同伴都不在身边,现场只有自己、雷姆以及不知什么原因举止一直很奇怪的露伊,因此自己的责任就更重了。
「都是你害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不,那只是措辞……」
「说起来!你是谁,我又是谁!?」
用力敲不听话的双脚,雷姆眼神激动瞪着昴。
听到她发脾气的悲痛陈诉,昴感到讨厌的想像变成现实,带来苦涩滋味。
──我是谁?雷姆这么说。
你是谁这点没关係。但是问自己是谁,对于衷心期盼与雷姆重逢的昴而言,却是尖锐的锥心之物。
从雷姆不是称自己为「雷姆」,而是「我」的时候,就有预想到了。
「……跟库珥修小姐一样的状态吗。」
「名字」与「记忆」被夺取,因此沉睡不起的雷姆。
受「暴食」所害的人还有两种类型:一个是「名字」被夺,而被众人遗忘的由里乌斯。以及「记忆」被夺而忘了自己的事的库珥修。
醒过来的雷姆,是在失去自身「记忆」的情况下清醒,也就是丧失记忆。
在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的状况下,身边只有眼神兇恶的少年和只会呻吟的女孩,再加上双腿不听使唤,也难怪会陷入混乱。
「呜啊呜!」
可能挣扎到累了,不知何时变乖的露伊,从昴虚脱的手臂中滑落,当场坐在地上发出哀号。
她摩擦屁股在地上滚。昴完全不甩她,而是慢慢地走近雷姆。
见昴接近,雷姆瞪着他的眼神中透露强烈警戒。
看到那眼神,昴想起了以前一开始被雷姆敌视的时候。
自从误会解开后两人就很亲昵,所以都忘记了。其实雷姆是个怕生的女孩,在打好关係之前很难拿捏跟她之间的距离。
这一点,打好关係前后态度都没变的拉姆,应对起来就很简单。
另一种说法比较可怕:就是其实有可能根本从未和拉姆打好关係过。
「大姐的事姑且不论……吶。」
「干、干嘛?先声明,假如你想对我做什么的话……」
「──雷姆。」
「咦?」
雷姆原本紧张到僵硬的表情,突然变成错愕。
停下接近的脚步,昴保持踏近一步也碰不到人的距离。
「雷姆。这是妳的名字。」
重新呼唤她的名字。
突然被轻柔地这样告知,雷姆难掩困惑,只能沉默。不过可以看见她在动嘴巴里头的舌头,重複跟着念「雷姆」两个字。
为了让自己熟悉自己的名字。
「说实话,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过,我们跟原本在一起的同伴失散了,跑到一个不知是哪的地方。这有多危险,妳应该也知道吧?」
「这个……」
带着困惑的雷姆,目光离开昴,看向周围的草原。
微风吹拂草原,太阳日正当头,肌肤感到汗湿。跟奥吉拉沙丘的乾渴空气不同,这儿的空气蕴含着湿度。
也就是说,一行人置身在他处,而且是气候迥异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