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酒席已经準备妥当。轮到妳们出场了。」
听到看守的通知,休息室里的人们站起身。
重头戏到来的气息以及高涨的紧张,使得窒息感到达顶峰。
都顺利走到这儿了,接下来不会有问题的──人类没法那么简单地这样想。即便有男扮女装的结果出色无比的自信,还是一样。
手持各自的乐器,在通往酒席大厅前接受简单的安全检查。不过本来就只穿着轻薄衣物,所以在忍受好奇与好色的目光后,就被带到了目的地。
「──唔。」
「塔立塔小姐?」
前往大厅的途中,脚步沉重的塔立塔状况让昴皱眉。
铁青着脸和大量盗汗,一看就知道处在极度紧张状态。离开熟悉的聚落,又没有族长姐姐可以依靠,几乎是徒手置身在敌阵正中央,营造出这种状况的战术可能给了她过大的压力。
从她的脸色和呼吸看来就像是要晕倒了,昴连忙思考要怎么说才能让她好过──
「──塔立塔。没什么好担心的。就看着我吧。」
那是极为傲慢、妄自尊大,却又充满绝对自信的嗓音。
跟昴刚刚想到的安慰话语没什么两样,都毫无根据。但是这么马虎的安慰却将塔立塔失去平静的心灵拉回现实。
仅仅一句话,就能在他人心中产生强大影响力。
拥有这种能力的人,一瞬间就超越了无能者拼了命的努力。
简直就是再度被迫见识一次已然几度切身感受过的能力。
「反正也不气了。」
为了让自己接受,昴这样低语好安慰自己。不过他马上就发现不单是塔立塔,连自己的紧张都随之鬆弛,因此忍不住嘴角下垂。
说出口的话对方会得意洋洋吧,所以自己绝对不会说。
然后──
「──来得好。听说,妳们能表演出精湛舞蹈和歌曲。」
在备好宴席的大厅内,有将近三十名健壮的帝国军。
听说今天的宴席没有找一般兵,那么在场的人地位全都是将校阶级啰。──出声者,是坐在最里头座位上的男子。
「……那就是迪克尔•奥斯曼二将?」
昴只在口中呢喃,站在旁边用面纱遮住脸的亚伯微微点头。知道目标无误,昴再次盯着对方。
驻扎在城郭都市瓜拉尔的帝国军指挥官,迪克尔•奥斯曼。
还想说是多伟大的人被给予了帝国二将的地位,没想到外貌背叛了昴的想像,是个个头小、头髮蓬的人。
身高比昴矮半个头,以及用来弥补身高的髮型──爆炸头。
有听说对方是善用兵者,不过外表看来还真的不是靠剑来建立功勛的人。
「目前,我等有个麻烦问题。被迫窝在都市里头,意志日复一日消沉。因此,才有了此次的宴席。妳们知道自己的职责吗?」
「──是。蒙受邀请,我们感到无上光荣。」
昴朝着倚着扶手、拄着脸颊一副大人物模样的迪克尔下跪。
然后浮洛普、塔立塔和枯纳也跟着跪下,但站在最后面的亚伯不从。顿时,迪克尔眯起眼睛,「将」们也开始散发不平稳的气息。
最后,是一名把酒杯放在脚下的士兵站起来,瞪向亚伯。
「为什么不下跪?明知在二将面前……」
「慢着。不要那么激动。这个场合是为了酒席才开设的。所以对以技艺讨生活的人,要求的不是礼仪,而是慰借无聊吧。」
「呣……既然『将』都这么说了……」
不过安抚朝亚伯发火的士兵的不是其他人,正是迪克尔。
他展现出宽宏大量的态度,士兵不平,但也乖乖坐下。这段期间,亚伯依然以面纱遮脸,一动也不动。
「不把武人气魄放在眼里,是吗。想必对自己的舞蹈颇有自信。不过给人的第一印象很差喔。就期待妳能翻转印象吧。」
「……感谢您的宽容。不过,还请放心。」
「哦~?」亚伯始终傲慢的态度,博得迪克尔的好感。跪着的昴听了则是这么回答,使得迪克尔兴緻盎然。
想到之后的事忍不住心痛,不过现在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要活用到最大极限,让他品尝到彻底败北的滋味。
为此──
「──接下来请见,来自大瀑布的美丽舞姬。吸收了日光的艳丽黑髮,受精灵祝福的白皙肌肤,可谓天人的无上美貌,今晚,就请她盛大起舞。」
以夸张开场白为信号,走到前头的舞姬举起了遮脸面纱。
昴知道目睹舞姬面容后,原本不爽她高傲态度的人们都同时屏息。
「──」
当中,又以被亚伯直视的迪克尔受到的冲击最大。
要说冲击有多大的话──
「──是你输了,迪克尔•奥斯曼。」
被要求赐剑而递出的剑,反过来抵住自己喉咙,封住了行动。
即便从舞姬口中听到百分之百的男性嗓音,「渔色」迪克尔•奥斯曼的双眼仍未从顶级陶醉中脱离。
2
──太好了!昴在内心高呼胜利。
亚伯手中的剑,就抵在能够轻易贯穿迪克尔咽喉的位置。
仰身露出脖子的迪克尔,被完美压制。战术成功。而且成功的时间点比本来的计画还要早。
原本,昴的计画是要让艺人团在都市内变得知名,然后再钻进迪克尔•奥斯曼的怀中。最理想的状态是被叫到迪克尔的寝室,在那边趁隙俘虏他,要他呼吁驻扎在瓜拉尔的帝国军投降。
那样的前提,因为这次举办的酒席而改变了。
『──在宴会场地,让待在都市内的将兵们全都缴械。』
被找去参加酒席时,亚伯就宣告作战内容变更。
成功的话会回报很大,但危险性也更高的高风险作战──昴同意变更计画,条件是要视状况而定切换回原本的战术。
不过,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重複一遍,迪克尔•奥斯曼。是你输了。现在立刻投降,命令部下解除武装。要不然,你的酒杯里装的不会是酒,而是鲜血。」
迪克尔一动也不动,持剑抵住他的亚伯再度要他投降。
但是对方眼中没有性命受到威胁时该有的恐惧,也不是军人做好觉悟的眼神。不如说,眼眸中有迷惘和疑惑在打转。
「舞娘,妳……不,你是……」
彷彿看到惊人的东西,困惑在他眼中具现化。
不是男人对着舞娘会有的反应。才在这么想的时候。
「──哼!妳这个逆贼!竟敢随便……!」
傻住的「将」当中,有人回过神来立刻扑向亚伯。
但在他们的手碰着亚伯之前,小刀先贯穿了他们的手脚。──掷出小刀的,是转动身子的枯纳。
「抱歉,不过族长吩咐我要保护亚伯的脸。」
贯穿他们手的,是枯纳在亚伯跳舞期间收起来的用餐刀具。
被先发制人的「将」们脚步迟疑。不过──
「笑话!以为这点程度,就能阻止帝国军的脚步吗!」
这样大吼的,是用手承受飞刀的巨汉。他拔出自己的大剑,不顾伤势沖向亚伯背后。
「亚伯──!」
制伏迪克尔的亚伯,整个背门大开。
昴惨叫呼喊,但舞姬纹风不动。
就这样,大剑挥向亚伯的背──
「──咕!」
瞬间,瞄準咬牙男子的,是从士兵手中抢走弓箭的塔立塔。
她架好箭拉满弓,锁定逼近亚伯的军人。绿色瞳孔里闪动带着杀意的光芒。为了阻止对方,必须要了男子的命──
「不可以杀人!!」
然而在箭矢射出去之前,浮洛普这样喊道。
闻言,塔立塔眼中浮现迷茫,準头因此偏差,最后命中男子的右肩。对方痛到惨叫,整个人因此摔倒。
但大剑因此脱离他手,朝着亚伯的背旋转飞去。
眼看大剑就要劈开亚伯的脑袋,但剑尖最后只是擦过后脑杓,接着伴随剧烈声响插在地面。
随后──
「──啊。」
原本绑成辫子的黑髮整个鬆开。
因为大剑切断髮圈,所以没法继续维持髮型。──不,不单单如此。鬆开的假髮失去职责,整个掉在地上。
原本长发的舞姬,瞬间变成顶着自己黑髮的亚伯。
──饰演舞姬的柔和印象,跟着发圈一併被切掉。眼前的,是冷酷的皇帝。
「二将!我们立刻将这帮匪徒……」
「──住手!不準反抗!」
在负伤士兵的呻吟中,迪克尔要仍不放弃抵抗的「将」安静。
昴他们最担心的情况•敌人不怕牺牲发动猛攻的情况消失,性命被人掌控的迪克尔决定了大局,高洁地承认自己败北。
「照着你的话去做,就能保住我部下的命吗?」
「这也端看你的态度,『胆小鬼』。」
「呃……!」
老实接受劝降的迪克尔,遭到亚伯毫不留情地痛斥,不禁红了脸咬牙切齿。
那是中了奸计导致性命安危受制于人,还遭受更上乘屈辱的嘴脸。
「迪克尔•奥斯曼。听闻你在被称为『渔色』之前,是被人称为『胆小鬼』。」
「……是帝国军人不应有的蔑称。所以,才出此下策?想说我不但性好『渔色』还被诽谤为『胆小鬼』,所以被女人拿剑指着就会怕死投降……」
假使如此,那没有比这更屈辱的了。
与其遭逢这种奇耻大辱,迪克尔宁可羞愤而死。
但在拟定这次的计画时,亚伯判断可以执行的理由,以及昴他们听来的根据并非如此。
「因为用兵巧妙又踏实,所以少有令人惊艳的战果,不过我方的损伤也少。担任指挥官可说是十分优秀,却缺乏积极性。因此被称为『胆小鬼』。」
「没错,确实如此。但是,我……」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亚伯眯起眼睛这样问,迪克尔听了睁大眼睛。
手中的剑不动,亚伯朝着脸上浮现困惑的他继续说了下去。
「他人诽谤你为胆小,是只看结果的马后炮,不然就是看不到结果的蠢蛋随口乱说。我,赢在掌握你的个性。」
「──」
「你厌恶无意义的损害。因此,假如是曾被称为『胆小鬼』的用兵家,在这状况下会判断不要抵抗。──还是说你要让我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