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與老鄉的談心』

肩膀被强有力的手臂抓住，昴转过头，睁大了眼睛。

那是带着出人意料的态度，注视着昂这边的铁头盔男 —— 阿尔。

「————」

抓住昂肩膀的手臂灌注了难以无视的强劲力量。其蕴含的意志是，绝不允许昂继续用头 撞墙做出自伤行为。

「停下来吧」

「......啊」

与昴对上视线，阿尔叹了一口气，再度重複了制止的话语。

一想到被阿尔指责了刚刚的奇怪行为，昴从心底涌出一股难堪之情。就好像，被操作着奔向墙壁的游戏角色。

像那样什么也没去思考的样子．就是昂刚刚的真实写照。

「继续的话我也不清楚你脑子会不会出现问题啊。不、就是不清楚会不会真撞出问题， 我才不能置之不理，所以过来阻止你了」

「......那真是，给您添麻烦了」

「为什么用敬语了啊。还有，声音都颤抖得嘶哑过头了」

被阿尔指出连自己都感到惊讶的沙哑的声音，昴再度自嘲起来。

嘲笑精神崩溃的自己，以及仅仅是这一点混乱状况便被击溃而展露出来的丑态。

这是当然的。要说为什么，昴除了雷姆以外其他什么都 ——、

「—— 被那个小姑娘说了之后，就这么的难受吗？」

「哦哦、真可怕！别用这种眼神瞪我哦。这不是浪费了这一身装扮了吗」

对着弹起来一般扬起头的昴，阿尔一副受惊吓的样子缩了缩肩膀。

被昴瞪着，阿尔往后退了一步，然而昴跟上了阿尔退后的距离，紧咬着说出那样的话的阿尔。

「我说你、刚刚有偷听我们的谈话吗......！」

「也不是刻意要偷听你们谈话啊？只是碰巧有重要的事想去找兄弟你的时候刚好撞见了。而且，感觉打搅你们也不太好。」

「你就算再怎么怀疑我也没有撒谎啊。嘛、这之后就看到兄弟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走了出来，出于担心兄弟你的情况就跟出来了，然后果然跟我想的那样......」

阿尔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头盔。

不出所料变成了自己担心的那样。这与其说是阿尔预见能力很好，不如说昴摆出的那副绝望的表情太容易让人看出来了。

在阿尔指出来的地方，刚刚撞墙而留下来的疼痛袭向头部，昴由着这股如惩罚般的疼痛低下了头。

「......雷姆」

「嗯？」

「雷姆，怎么样了？在和我说完话之后……」

「喂喂、你这莫非是听了那孩子的话后惊吓过度而失忆了？饶了我吧。兄弟要是丧失了记忆，我唯一的朋友也没有了啊。」

用在脑袋旁边打转的手摆弄着头盔，阿尔回答了昴的问题。

不巧的是，阿尔担心的状况现在已经发生了。本来，对于昴而言这就是能匹敌失忆的重大事情，心灵受到动摇也是没办法的事。

也许是从表情看出了昴的心境，阿尔一边说着「不必担心啦」一边往前、

「即使后面脸色变得很难看了，兄弟也认真的回应着她啊。所以，我觉得那个小姑娘并没看出兄弟你的失态哦。」

「是这样、吗……」

有了阿尔的保证、昴感到微微的、仅仅一丝的安心。

看来，自己的这副显露无疑的丑态是在离开雷姆以后才开始的。应该是保住了自己的面子，没有让雷姆感到困扰吧。

还有——、

「阿尔，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刚刚的？」

「……对于我的，想死的心情能够理解，这是什么意思？」

捂住发疼的额头、昴向阿尔询问之前那番话的真意。

「『想要死的心情我明白呦。不管死多少次都不够，就是那样的心情呦』 就是这句话。」

想死的心情、不管死多少次都不，这样的发言。

老实说，这也并不是值得如此深究的措辞。然而，对着处于那种状态的昴，这一番话却是意味深长。

或者说，这样的发言让人怀疑阿尔是否已经知道了昴的特殊性和权能——、

「——。啊——、这个吗」

「是啊。相当……相当，意味深长的话。你莫非……」

——知道了什么吗。

如此说着，昴向阿尔投去满是疑念的目光。为了确认隐藏在冰冷钢盔之下的感情，昴紧盯着阿尔，但还是看不见他的表情。

保持着头盔内的神秘，阿尔做作般地轻哼着鼻息——

「虽然不想说的，我不都是一把年纪的大叔了啊？像兄弟碰到的那种修罗场，就算是我也是有经验的。——也在可爱的女生面前做出过那种逊爆了的行为。」

「……啊？」

「啊什么啊呀。羞耻到想死的那种情况是个男人都会有过的啊。无论如何，都这个年纪了，多多少少我也是个过来人了。而碰到那种情况的时候，公主就会用一种看虫子一样的目光看着我啊讪讪的笑着，阿尔一边拍着昴的肩膀，一边诉说着身为前辈的血泪史。

接受了这番解释和态度，昴紧紧的扫视着阿尔，为了分辨这到底是糊弄人还是真心话。

「嗯？怎么了，兄弟？」

「……不，没什么」

只是，就算想深究阿尔的本意，也会被那铁壳子遮住而一无所获。

以往对于阿尔的言行，也只会当做稀奇古怪之举而一笑了之，然而，每当想探寻他的本意而和他对峙时，都会触及到他那难以想像的强硬态度。

只是，这会不会是自己神经过于敏感？

「没被发现，吗……」

仅仅是偶然，阿尔的话勾起了昴的注意。

如果阿尔知道了『死亡回归』的话，应该会用更加直接的方式来表明的。——『死亡回归』这个权能其存在本身就是危险的代名词。

就像罗兹瓦尔那样、只要知道了不可能还能按捺不动。

同时——、

「——被召唤来异世界的人应该不可能都被赋予了某种异能」

虽然不知道阿尔的详细情况，但是这样考虑比较好。

要说为什么，如果阿尔也具备某种特别的异能的话，他那失去了的左臂——在失去之前就应该能用权能防止的。

比方说，如果昴也陷入了将要失去一条胳膊的事态，在那个时候就会使用自己的权能在胳膊失去之前——、

「……回溯、吗？」

在这样想着的同时，昴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左臂。

虽然只是假设，发生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却不低。本来，昴之所以能像现在这样五体健全的生存下去，都是靠着顺利使用『死亡回归』。

在死亡的那些世界里，不乏失去手脚的情形。

如果在那种情况捡回一条命，并且能够不用『死亡回归』而活下去，即使失去了身体的一部分也足够了。

——绝对不能过度依赖『死亡回归』、昴曾经这样下过决心。

只是，这个能依靠的程度应该定在哪？

手、脚、手指、眼睛，要到失去多少的程度才能去依靠『死亡回归』？最重要的是，若失去的不是自己而是爱蜜莉娅和雷姆又应如何？

在水门都市普利斯提拉时，昴没有为了失去手臂的里卡多使用『死亡回归』。如今，也没有为了失去腿的米泽尔妲使用『死亡回归』。

即使知道使用权能的话，有可能得到更好的结果。

即使知道失去手臂和腿，对他们来说意味着将摧毁至今走来的道路。

「我是......」

「————」

「我是个伪善者......」

即使有着如此强大的权能，也没有踏出决定的那一步。

菜月・昴实在是、实在是弱小而又自私。所以——、

「也让雷姆......嘶、啊！ ？」

「钻牛角尖了啊，兄弟」

也让雷姆，说出了那番决定性的话。

对着在钻牛角尖的昴，阿尔猛的弹了一下他的脑瓜。伴随强烈的声音，昴被弹地两眼泪汪汪的看着阿尔——

「什、什......」

「喂喂，这声音相当不错嘛。话说，你刚刚好像才刚用头撞墙了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啊。」

「这个，就别提了......不对，什么啊，你刚刚到底在干嘛啊！」

「就弹脑蹦子啊。那么，现在轮到我提问了，我也有些问题。」

惊讶以后，疼痛随之传达到头部。对着这样的昴，阿尔伸出了刚刚的兇器——手指。被指着鼻头，昴不假思索的往后退开并闭上了嘴。

然后，阿尔接着刚刚的话语、

「我说，那个小姑娘的话到底让你有多动摇啊。只不过稍微被说了下也不该这么狼狈啊。你自己不这么认为吗？」

「这个、是......」

「要是那点程度就乱了阵脚，我这边也会很困扰啊。虽然这样说很难为情......我可是、期待着兄弟你的啊？」

「——期待？」

对这番意料之外的话，昴单纯的感到惊讶。 看到昴的反应，阿尔一边说着「就是这样 哦」一边深深点头。

「还记得吗，兄弟你在普利斯提拉发表的演说」

「啊、啊啊，是有过......」

「当时，我说过吧。在那种情况下发出演说，兄弟就得背负起『英雄幻想』」

那时都市受到大罪司教的袭击而陷入十万火急的困境。

而所谓『英雄幻想』，就是为了在困境中取得成效，阿尔对着停滞不前的昴的一番激励。

那是将大家的希望聚集于一身而背负着的，绝对不容许失败的存在。

背负着期待与愿望的名为『英雄』的『幻想』。

然后，那时的昴欣然接受了。

——这是，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的。

「就算在这里也是同样的。被一个人否定，这又算什么啊。即使兄弟你要做的事情被否定了，你的觉悟也不应该磨灭啊。」

「————」

「不要屈服，兄弟。反击回去，兄弟。——回应我的期待啊，兄弟。」

知道这一切的阿尔複述着，提醒着昴在水门都市的功绩。

忘记所有的雷姆，退化到幼儿时期的路伊，当然还有阿贝尔、弗洛普、米迪娅姆、以及『修德拉克之民』，这是他们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昴的事迹。

普莉希拉虽然知道，但多半也不会记住。

「我可是不会忘记的哦。所以，现在怎么会让你逃掉啊，兄弟」

「不让我逃掉，什么的......」

「这是已经开始了的事情。自己挂上的招牌到死为止都别拿下，就是这个意思。」

「——」

阿尔一番批判的话，让昴屏住了呼吸。

自己当然知道在那个水门都市的演说，不仅影响了都市内被不安和恐惧吞噬了的人们，也波及到了许许多多的其他人。

自己挂上的招牌到死为止都别拿下来。

然而，很遗憾的是昴和死亡无缘。

所以，只能战斗下去——。

「......一直」

由于阿尔的一番话，昴用双手盖住了脸，闭上了眼睛，从嘴里发出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