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龙山脉虽然也被称为「高卢的脊椎」,然而山脉的东侧边境却换了个功用。这个分水岭成了将高卢与罗马利亚区分为南北两侧的国境。
在火龙山脉的山脚下,面向内海的土地上坐落着阿奎莱亚市。从阿奎莱亚往北略移动十古里的地点,存在着以南北纵向贯穿火龙山脉的道路。
那就是两侧被峡谷包夹,直线长度达十几古里,被称为「虎之路」的狭长道路。
这是利用因为地层断裂而扯断山脉造成的宽度约数十制尺的地峡,由魔法师们在数千年前开拓出来的道路。由于这是从罗马利亚东部通往高卢的唯一途径,路上经常塞满了来来往往的商人与旅行者。
这条路位于被左右两侧耸立的山崖包夹下的谷底地带,基本上享受不到阳光。当这条通路刚被建立起来的时期,在白天依旧阴暗的这个地区出现了袭击旅行者的老虎……也就是曾经碰上食人虎肆虐的纪录还留了下来。在多次组织的讨伐队差不多把吃人老虎都解决了的时期,这回就换成开始有山贼出没。
往来这条路的旅行者把那些山贼视同于过去的吃人老虎,而这条道路也就这样被人称呼为「虎之路」了。
然而,现在由于国境安定,连山贼也几乎很少出没了。只是偶尔会冒出一些走投无路的盗贼团,不再给人过去的负面印象。
道路两边点着火把,而途中比较宽阔的地区也有着旅馆街。
「虎之路」就成为繁荣的哈尔凯尼亚的主干道之一,对罗马利亚与高卢提供了影响。
在这条路上,高卢境内的国境关卡前,出现了一些骚动。
「不能过去?大人,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
关卡的大门紧闭,门前挤满了旅行者与商人。
「我说不能过去就是不能过去。在下一道命令传来之前,你们就等吧。」
一名商人激动地质问官员。
「喂!等等!如果这批货物没在明天晚上之前送到罗马利亚,我可会遭受严重损失!或者是怎么样,你愿意代为支付这批货物的费用吗!」
「别胡扯八道!」
利用道路的人们争先恐后地围住了官员。
「教皇圣下的即位三周年仪式会结束啊!你们这些人哪里知道,我有多么期待这一天!」
「嫁到萨丁尼亚的女儿生病了呀!」
最后,关卡的官员终于举起魔杖,不客气地吼道。
「我也不清楚状况!从高层那边,只收到了禁止通行这样的命令,其他什么都没说!封锁究竟何时才能解除,我自己比你们还想知道!」
聚集到此的人们面面相觑,正当此时……一名骑士急急忙忙地沖了过来。连下马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把缰绳随手一丢之后就冲到了官员前方。
「急报!急报!」
「出了什么事呢?」
「两用舰队发起叛乱!现在正往『虎之路』方面进军中!」
叛乱?进军?
「开玩笑也该有点分寸啊。两用舰队怎么可能会叛乱……」
骑士并没有回答,而是抬头望向天空。从西北方向……出现了许多小点,接着逐渐变大,呈现出舰队的外型。
「两……两用舰队……」
然而,头顶上的舰队不管是哪一艘,舰尾都没有悬挂军舰旗。也就是说,这代表舰队已经脱离了高卢君主政府的指挥。
「……现在是无名的叛乱舰队啊……」
「他们打算前往哪里?这方向是罗马利亚啊!打算越过国境流亡吗?」
聚集在此的过路客们也不安地望着天空。
「快看!下面好像挂着什么!」
一人如此大叫。位处舰队正中央的十艘战列舰下方,正用着绳索弔挂着某个物体。仔细一看,每一个都有类似人型的外貌。
「那是啥玩意?哥雷姆吗?还是石像鬼?」
「居然还很嚣张的穿着盔甲!」
望着那些身穿散发出暗灰色光芒的盔甲,貌似哥雷姆的巨大人型物体,官员感觉背上产生一股寒意。他本能性地察觉到某种非常不吉利的厌恶感。
官员茫然地望着朝向罗马利亚前进的舰队。
「到底……要开始发生什么事情……」
在「前」两用舰队旗舰「夏尔·奥尔良」号的甲板上,舰队司令克拉维尔卿那因为长年在舰队上服役而晒黑的脸上,正露出了带有困惑与期待的扭曲表情。
「搞不懂啊,我搞不懂……」
他全心全意的,不断喃喃自语着这些话。
几乎一生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与空中度过的他,完全无法理解自己君王的想法。
「伪装成叛乱军,让罗马利亚化为焦土吧!」
如果直截了当的表现,他收到的命令就只有这样。从当上候补生之后已经过了三十年以上,这期间他从来不曾接下如此奇妙、单纯、又残酷的命令。
本来自己就是个不擅长政治的人物。比自己更优秀的人才们,对政治产生兴趣,因此被捲入内乱中,一一自我灭亡了。
而缩着脖子,只是忠实执行命令的自己……却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提督。
经验过几次战争后,自己身为提督的名声也响亮了起来。
自己是否真有资格爬上这个地位呢?
经常在脑中出现的,都是这一类的疑问。虽然提督任务并没有悠閑到让他找得出时间慢慢思考答案,然而也没有忙到连脑中偶尔闪过这些想法都嫌浪费时间的地步。
然后,光阴似箭。
正当他开始开始规划,準备就这样不出大错再撑过一段日子……拿到许多勋章,接着退役,回到领地后整日打猎度日也不错时……
「就把罗马利亚赏给你吧。」
那个无能王的确是这么说的。
由于他说会赏给自己一个国家,那么换句话说,最糟的情况下至少也保证会获得大公的地位。不……如果是规模像罗马利亚那么大的土地,那称为「王」才符合状况吧。
「王。」
那是,自己从来不曾想像过的地位。
缺乏现实感。
然而,这个名号却非常甜美,鼓舞着克拉维尔卿的内心。
「我啊,还以为自己是个没有慾望的人。不,该说是一直误认自己是。」
克拉维尔卿自言自语般地说道。站在旁边的舰队参谋吕西尼子爵判断这是在对自己发问后,开口说道。
「把领土化为焦土之后,到底打算执行何种施政呢?我们的陛下。」
这发言夹带着讽刺。他对约瑟夫王抱持着诸多不满。
「哪知。」
「您还真诚实呢。」
「我跟你之间的交情,有多久啦?」
「应该有十年以上吧。」
「我啊,一直忠实地遵守着命令。等我回神时,已经爬到了现今的地位。即使脸皮再厚,我也不敢说自己具备才能。然而……我并不是没有野心。」
吕西尼昂子爵以疲惫的语气回答。
「我也是一样啊。」
「好啦,要踏平到什么程度,是由我来评估。这部分的拿捏,陛下应该也不会有意见吧。」
「那么,事情真的会如此顺利进展吗?在圣·马隆上船的那个客人……也就是那个奇妙的女人,和绑在船腹的巨大骑士人偶。那些家伙,或许真的会把罗马利亚化为一片焦土。不管我等打着什么算盘,这个舰队可是在她的指挥下呀。」
克拉维尔卿回想起,那名自称雪菲尔的约瑟夫王直属女官的脸孔。是个散发着不祥气质的女人。如果是她,或许真能面不改色的,不仅仅只是在比喻,而是真的让罗马利亚按照字面化为一整片的焦土。
「并不只有这样。在军官方面,对于这次作战感到不满的人似乎不在少数。算了,这也是当然的反应……根据传言,首都似乎发生了花坛骑士团发起的叛变动乱,不过好像立刻就被镇压了下来。如果假的叛变舰队,发动了真正的叛乱……应该能给后世的编剧家提供正适合的题材呢。」
「所有舰队军官都能够获得领地,还加上男爵的爵位。吕西尼昂,你就是公爵了。」
吕西尼昂子爵点了点头。
「我会立刻发布公告。话说回来……」
「什么?」
「在这场什么阴谋之中,会让多少人丧生呢?」
这时克拉维尔卿猛然察觉,这根本不是什么战争。
简而言之,这只不过是一场赌注。
无论是罗马利亚是否会化为焦土。
还是自己能不能成为国王。
还有舰队的船员会不会服从地遵守命令……这些全都是。
如此卑鄙的阴谋可说是前所未闻。但是,自己并没有逃走。发疼的良心面对沉眠的庞大野心,根本不堪一击。
「在我内心某处,说不定正期望着这样的赌局。」
把包含在自己在内的人命当成代币来下注的轮盘。
极为邪恶,毫无慈悲可言的,残酷的赌局……
负责监视的船员,抖着声音大叫。
「左前方!罗马利亚舰队!」
在「夏尔·奥尔良」号的发炮甲板上,维莱尔少尉正气得发抖。
「到底是怎样!这场战争!不是连一丝正道都不存在吗!」
舰内的军官们,也有着与维莱尔少尉类似的心情。他们是在前几天,在莫名其妙的状况下被迫进行出击準备,而后就来到了这里。
根据谣言,是打算对罗马利亚发动战争。
「搞不懂怎么回事……为什么我们必须和罗马利亚打仗!」
水兵们也以困惑的表情望着军官们的反应。
辅佐官从上甲板沖了下来,对着一脸不解的军官们宣布。
「舰队司令官告知『两用舰队』全体船员!凡是参加本次作战的全体士兵,将会获得特别的赏赐!所有军官将得到爵位!而士兵将获得贵族身分!」
然而发炮甲板上的所有人都没有发出欢呼声。他们只是以冷淡的眼光,望着辅佐官……
「比起奖赏,我们更想要得到详细说明。我等,到底为什么必须与罗马利亚战斗?罗马利亚不是同盟国吗?即使服从命令就是我等的职责,但这未免也太让人无法理解。」
辅佐官不客气地对提出疑问的维莱尔少尉下令。
「回到你的岗位!也差不多要和敌人接触了。」
「敌人?敌人是指罗马利亚军吗?罗马利亚军为什么是敌人呢?他们与我军之间到底有着何等理由,足以让两方开战?」
身为维莱尔少尉同僚的炮术军官,以充满怀疑的视线望着辅佐官。
「为什么,我军没有悬挂军旗?」
「这……这是因为……」
「我听说有谣言指出我等发动了叛变。这可是晴天霹雳!到底,是『谁』发动了叛乱?」
「你说叛乱?」
发炮甲板的混乱达到了最高点。维莱尔少尉抓住了辅佐官的领口。
「即使真要发动叛乱,也有该依循的形式才对吧!首先要集合全体官兵,询问要归顺哪方才叫做正确的礼仪!到底,舰长跟司令官在想什么呢!」
「放肆的东西!」
辅佐官拔出了魔杖。以维莱尔少尉为首的炮术军官们也一起拔出了魔杖。发炮甲板上瀰漫着一触即发的气氛。
就在这时候,传令兵沖了过来。
「报……报告!罗马利亚舰队接近中!準备炮战!」
听到这个报告,辅佐官收起了魔杖。
「……有话之后再说。现在先想想该怎么活下来吧!」
「可恶!」
维莱尔少尉很不甘心地一拳打向墙壁。
逐渐接近的罗马利亚舰队约有四十艘。虽然多数是新造的舰艇,然而在数量方面却非超过一百二十艘的两用舰队的敌手。
然而,这些罗马舰队似乎却已做好不惜一战的决心。转向露出船腹并採取战斗队形后,一口气打开了炮门。
接着,对着两用舰队丢出了信号。
「通告正在接近的国籍不明舰队。前方乃是罗马利亚的领空,再次重覆。前方乃是罗马利亚领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