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早晨,军曹大人又把莎蒂带走了。
当我在想她的早餐要如何解决时,就听说公会于早午晚三个时段,都会在战地準备大锅饭,至于菜肴当然是以肉品为主。
伊丽莎白也和莎蒂一同起床离开了房间,她好像要先去看看纳妮亚小姐,再去和莎蒂与军曹大人会合。我也好想和她们一起上战场。
我去察看了治疗院,发现候诊室中一如往常地人满为患,甚至已经满到大厅里去了。我当下向在场神官提出了帮忙的意愿。
「多亏神殿昨天让我休息了一整天,我的魔力已经恢複得差不多了。」
现在我身穿平常服饰,脸上也没戴着面具,若只进行普通的治疗,应该不成问题。据说自从昨天的攻势结束后,敌军的攻击便转趋零星,因此我方受伤的人也不多。真希望这个情况能够延续下去。
当我治疗完候诊室中大约半数的伤患时,达尼罗阁下到了,我便和他前去吃早餐。
「我现在保留的魔力,能够使用两次範围疗愈喔。由于刚才的疗程中都是轻伤者,因此魔力几乎没有减少。」
事实上,目前的魔力应该是能发动三次,我只是刻意少讲罢了。
「真不愧是胜阁下。刚才夜勤的人也跟我说,你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吃完早饭后,我们再过去帮忙治疗吧。」
「我看看……应该是没问题。」
我再度与两位大叔共进早餐。
不过这位司教大人说起话来相当风趣,他讲了好几件神殿的事情,让我在早餐期间完全不会感到无聊。接着我在餐后,询问了那件我很在意的事情。
「你是说更高阶的回覆魔法吗?我想想看喔,那种魔法叫做奇蹟之光,全神殿里也只有几个人会用。这种魔法能够治癒周遭所有人的大小伤势,另外还能将自己的魔力分给其他人,称它为奇蹟一点也不会言过其实。」
效果是範围疗愈的全回覆版再加上转让魔力啊,感觉相当实用。
「那个……如果有人断了脚,能用这个魔法复原吗……?」
司教大人突然板起了脸说道:
「不可以、不可以喔。胜阁下,只有禁咒才能发挥那种效果。」
禁咒?能复原断脚的是禁咒?
「达尼罗你也听好了,我接下来讲的事情绝对不能泄漏出去。胜阁下也能答应我吧?」
「没问题。」
禁咒啊,话题突然变得十分严肃呢。
「要治疗断手断脚,便意味着这是普通回覆魔法所无法治癒的伤势或疾病。这么做是要付出代价的。」
「代价吗?」
「过去曾经有过一位非常优秀的神官,他也思量过——难道不能治癒那些失去手脚的病患吗?结果他构思出了一种新的回覆魔法。」
「那种魔法就是禁咒?」
「没错,不过使用禁咒必须付出代价,那种咒文会削减施术者的寿命。刚刚我说的那位神官,仅仅一个月就失去了性命。之后那种咒文就被列为禁咒,连谈论禁咒都遭到当局禁止。」
有办法治癒欧尔巴队长的断脚了!但是,要削减自己的寿命……
「万万不可喔,胜阁下,你绝对不能使用禁咒。我不会对普通的治癒术师说这些事情,毕竟我只要说句不可能、没办法就能打发掉他们。但是胜阁下不同,像你如此高明的术士,有可能重现得出那种咒文。也正因如此,我才要像这样好好地跟你说明。那种咒文是禁咒,在诸神神殿之名下,绝对不可想尝试,绝对不可把脑筋动到禁咒之上!」
我决定当自己从没听过禁咒这一回事。
我能理解这种魔法为何会被列为禁咒。毕竟,是自己的性命重要,还是治疗伤患重要?这个问题太过沉重,我根本承担不起。
如果纳妮亚小姐和欧尔巴队长知道我有办法治疗断脚,他们能忍住不来求我吗?即使使用禁咒会削减我的寿命,但是单单治疗一个人的话,不至于会死吧。会削减的寿命量铁定也很少。
若是伊丽莎白哭着跑来拜託,我可能就会忍不住帮忙治疗了。
不过,其他伤患怎么办?我只治疗欧尔巴队长吗?
我想上门求救的人绝对会络绎不绝,我必定会超额使用,甚至会被迫使用那个魔法。如此看来,这个咒文真的是名符其实的禁咒……
「我决定当自己没听过这件事情。」
「那样就好。胜阁下确实非常优秀,但是,我们不是神,一介肉身终究存在着极限,并且绝对不能跨越那条界线。如果你被当下的情绪左右,而失去性命的话,甚至还会危及到未来那些本应由你拯救的生命。」
「我了解了。」
然而,即使我的脑懂了,但心灵还无法认同。刚刚吃下的早餐,感觉快被我给吐出来了。
所以我现在是要装作不知道有办法治疗欧尔巴队长吗?
不对,我才不晓得那种咒文的存在。
但你只是不打算使用那种咒文而已啊?
但那是禁咒,司教大人也说过不可使用。
但我是日本人吧?那种规则无视也罢。
就算寿命会因此减少,也要帮忙治疗吗?
我应该有看到纳妮亚小姐在哭泣吧?减少一些寿命而已,不痛不痒吧?
但是、但是、但是……
「你不可以为这件事情烦心,听到没有?要忘了刚才我讲的那些话,想都不可以去想,这就是神殿对这件事的统一见解。也是所有神官、治癒术师必须遵守的準则,胜阁下也不例外。」
「是,司教大人。」
「即使亲朋好友遭遇不幸,也绝对不能想起这件事情。如果禁咒的存在泄漏出去的话,你觉得后果会如何?即使知道使用禁咒会削减治癒术师的寿命,还是有很多人会上门请求治疗吧?到时候就不是胜阁下一个人的问题了。」
「是,司教大人。」
这个世界真的是糟透了。
饭后,我戴上面具前去治疗伤患。
治疗工作帮我扫去了烦忧。期间我和达尼罗阁下轮流诊治,所以几乎没有耗损魔力。
正当我在想能不能暂时偷溜出去,利用多余的魔力赚些经验值时,突然一阵骚动,大量的伤者被送了进来。
看来敌军又发动了大规模攻势。
莎蒂和伊丽莎白会不会也在其中?我担心到坐立难安。最后我将伤者集中到大厅,施展了範围疗愈。
我用範围疗愈治疗第一批伤者后歇了一会儿,这时我发现被人送进神殿的伤患愈来愈少,我甚至不必出手,其他的神官就已能应付治疗工作。
看来敌方的攻势比昨日缓和许多,毕竟怪物们应该也有所伤亡。
但是我军的损失绝对超过它们。我听说连那些伤势才刚复原还需静养的人,也都被派回战场上了。
如此的战力应该还有办法挺过下一波的攻势。
但是再下一波呢?或是下下一波呢?
王国军主力部队要四天后才会抵达此处,该不会在那之前的每一天,我都必须目睹这种光景吧?
近午时分,第二批来自西奥里城的增援部队抵达了要塞。
周边领主派出的援军也陆续集结至此,但据说人数并不是很多。好像是因为在其他与魔境相邻的边界上,魔物的活动也变得活络频繁,那些地方的防卫同样马虎不得。
我用完範围疗愈,正在房内休息时,安琪拉走了进来。
司祭大人抵达后马上就投入治疗的行列,但她好像在途中消耗了一些魔力,所以就先来到我这边。
「你住的房间还真不错啊。」
「那是因为……」
我向她说明别人已得知我在西奥里城戴面具治疗的来龙去脉。顺带一提,我第一时间就告知她伊丽莎白安然无恙。
「抱歉……我应该先跟你说那件事情已经传了出去,只是没想到居然传到这么远的地方来了。」
「嗯,你别放在心上,反正这边知情的人,也已经答应过我会保密了。」
不过,该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件事已经无关紧要了。
「那个……你没事吧?你的脸色很不好喔。」
安琪拉应该不知道禁咒的存在吧,毕竟在神殿内部,好像也被列为高度机密。
「嗯……因为不管再怎么治疗,伤患还是一直涌入,让我感到很沮丧。」
安琪拉听完这番话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唔……被安琪拉抱果然非常舒服,被她胸部包覆的感觉真是太棒了。直到前一刻我都还在烦恼,但现在的情绪已经缓和,真教人难以置信。
「但是所有人或多或少都会觉得沮丧啊,所以胜你也要坚强一点才行。」
「嗯,多亏有你在,我好很多了喔。毕竟待在这里治疗伤患后,莎蒂和伊丽莎白都不在身边,所以更让我感到寂寞。」
明明我在日本足不出户时,即使孤单一人也完全无妨,不过那是因为当时觉得无聊的话,还能上网解闷。
「对了,你找好住的地方了吗?」
「还没。」
「这间房间很大,你就留在这里吧。床位有多出来,而且伊丽莎白也来住这了。」
「又是她喔……」
「这么做是为了欧尔巴队长和纳妮亚小姐啦,她说不想打扰到那两个人,还有就是因为她们宿舍里没有浴室。」
「这里有浴室啊?真好。我来到要塞后,连凈化魔法都还没用过,现在满身汗臭。」
「有吗?我觉得还满香的啊。」
我将脸凑到安琪拉附近,用鼻子嗅了嗅。
嗯……的确有些汗味,不过是好闻的味道。
然后,她打了我的头。
「浴室借用一下,我只是要擦擦身体,所以用剩下的洗澡水就可以了。」
安琪拉擦完身体走出浴室时,伊丽莎白刚好回来了。
「伊丽莎白!」
安琪拉冲过去紧紧抱住伊丽莎白。
「等、等等,现在是怎样!」
「我好担心你喔。」
「是、是喔……」
「虽然胜已经告诉我了,但是能够亲眼看见你平安无事,真的是太好了。」
安琪拉说完话后,放开了伊丽莎白。
「我当然很平安呀!区区半兽人,要打倒我还不够力!」
伊丽莎白讲了「而且」后继续说:
「人只要一死,道具箱里的东西不就会一口气全洒出来吗?全身埋在布丁和炸肉块中的死法实在太丢人啦!丢脸丢到家了。」
「啊哈哈哈哈哈,那种死法的确让人笑不出来。」
那个画面确实惨不忍睹。
一想像伊丽莎白倒地瞬间,大量布丁和炸肉块喷飞出来的情景,便觉得离奇到令人发噱。
「不过,我要死的可能性根本是微乎其微。」
「对啊,伊丽莎白看起来相当威猛呢。」
「怎么威猛这两个字听起来有点刺耳……」
「哎呀,我是在夸讚你喔。」
「是吗?算了,不跟你计较。」
「话说你今天回来得真早耶?」
「嗯啊,因为今天纳妮亚有来。她要我在魔力用完前先回来休息。」
「喔,纳妮亚小姐复活了啊?」
「毕竟欧尔巴队长昨天安慰她一整天了嘛。」
「求婚的事情有进展吗?」
「搁置了,包含解散晓之战斧的事情在内,全都暂且搁置。他们说总之先度过眼前的这个难关后,再来讨论那些问题。」
「欧尔巴队长都伤成那样了,他不去避难吗?」
「他说危急的时候他也要战斗,所以现在正和鲁本两人用木头做义肢。」
「等等,现在的情况已经危险到连伤患都要上场应战了吗?」
安琪拉这么问后,我和伊丽莎白便把这几日以来的情况告诉了她。
「……看来战况比我想像中还要严峻。」
此时达尼罗阁下来了,我拜託他準备三人份的午餐。
我向他介绍安琪拉是教我回覆魔法的师父后,达尼罗阁下好像非常激动。他现在应该是在想,安琪拉既然是我的师父,想必也是一名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