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之馆,游戏间。
「──……不自量力的家伙……就在这里……去死吧──」
绝对零度的言语化成尖刺,刺伤朝人。
只有一边眼睛露在眼带外面的圣上院姬狐脚踩着朝人胸口,出言苛责他。
听得出感情的激动语气,用力过猛而沙哑的声音。朝人不敌夹杂愤怒的兇狠眼光与脚跟猛力踩在身上的沉重压力,说不出半句话,只能不断承受言语酷刑。
「──……你以为……你赢得了透夜吗……?以为我……不会选择透夜,而会选择一无是处,连身为玩家的实力也是半吊子的你吗……──?」
「唔……姬狐……姊……!」
「……──不要说话。我是来处理这场对决的,处理你有勇无谋的挑战,处理迟早会炸开的炸弹,再陷害你──……这都是为了骗过碎城红莲。」
「哎呀,哎呀呀呀呀呀……♪」
弗莱薇亚像是被八卦杂誌吸引注意力的上班族女性,露出很感兴趣的微笑。
「那么,难不成──姬狐同学会参战,是学生会长下的指示?」
「──……对。若不是他的指示,我才不想理会……这个软弱的男人……──」
「原来如此。但你跟他的亲密模样,看起来倒不像是假的?」
「──……那当然。不演得像是真的,就骗不了人……──」
「嗯……欺敌先欺己,所以你才没有告诉我们是吗?」
「对,我是诱饵。是利用他的感情,引诱碎城红莲加入战局……再以队友败北的结果结束这场游戏的,一种毒……」
镜之馆大会厅成了一座舞台──
看着姬狐践踏躺在地上的朝人,弗莱薇亚.德尔.泰斯塔眯细双眼。
(这个嘛……该怎么看待圣上院同学的转变呢?)
事前没有任何人提到姬狐会担任间谍。
再说,白王子透夜会答应举办一场摧毁五对五前提的不平等对战,又愿意採取这样的战略吗?
答案是──否。
如果那个男人有这么好说话,弗莱薇亚早就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也不需要特地参加这种游戏。
白王子透夜有种独特的美学。
他认为──在利于己方的环境所展开的对战,根本毫无价值。
那么──
(是不是该当作是争取时间的闹剧呢?认为没有逆转战局的可能性,所以打算儘可能的多拖延一分一秒……?)
现况几乎已经是死局。「Dice of Doom」的第三掷,主场的弗莱薇亚支付六百万圆,让骰子的点数加六,做出七~十二的最强骰子来一决胜负。她的剩余资金是六百一十万圆──
朝人的资金则是七百万,準备进入骰子强化阶段。
目前不做任何强化,等于在掷骰前就确定败北。但做半吊子的强化,机率上也没有赢面。而且对手是「强运」的弗莱薇亚。
弗莱薇亚用摊开成扇形的资金零头──十万圆轻轻遮住嘴巴,俯视着趴在地上的少年。
虽然姬狐突然的粗暴对待跟坦白让朝人陷入茫然,但他的眼神依旧锐利,直直看着弗莱薇亚。看起来是没有事前套好招,但他大概相信着姬狐。
(呵呵。算了,无妨。如果是想出什么奇招,那正合我意。如果只是单纯在拖时间……就没什么好在意的。)
不会有任何问题。因为从弗莱薇亚判断不会有问题的那一刻起,就真的不再是问题了。
「哎呀哎呀,我还以为你是真的背叛学生会。看来我被你骗了,真不愧是S级第三名。」
「──……我是白王子透夜的……影子。我不曾遗忘自己的立场──」
「姬狐……姊……不可能。姬狐姊……姬狐姊的心,应该是跟我同在的……!」
「──……不干我的事……你说的话,都是谎言……──」
「!」
被踩着的朝人抓住姬狐纤细的脚踝,但姬狐踢了他一脚。
(哦……?)
弗莱薇亚感到疑惑。
刚才那一踢的力道绝不算小,要说是演技,也逼真过了头。
(若这是为了拖时间而演的戏,确实了不起。那么──)
喀!喀!──姬狐好几次用力踩踏倒地的朝人,朝人则是无法抵抗,任由她施暴。
在这幅丑陋光景之下,忽然响起一道广播。
『「红色阵营」碎城红莲确定死亡。「决斗者飞镖」的赢家是──御岳原水叶!』
「……!」
「哎呀,是水叶同学赢啦。呵呵呵,我们的胜利已经近在眼前了呢。」
「红莲……输了……?」
「似乎是呢。呵呵,看来你也无计可施了。」
「怎么会……」
相对于露出柔和微笑的弗莱薇亚,朝人则是继续遭到姬狐猛踢,语气颤抖。
败北──会给予玩家致命的精神伤害。即使是公认个性温厚的人,甚至积德无数的圣人,输了赌上自己一切的对决都会失去心灵上的宽裕,发了疯似的陷入不知所措。
人会想利用体制禁止赌博,是因为那是能轻易扒下他人轻薄的表面工夫,使其显露脆弱本性的最佳方法。
输家大致上有两种。
一种是会恼羞成怒,试图用暴力让对决结果不成立的人。
另一种,是会丧失所有气力,变成没有灵魂的空壳的人。
(而你,应该属于后者吧♪)
自然是赢家的弗莱薇亚眼神像是俯瞰万物的女神,凝视着可悲的输家,勾出微笑。
胜负已定的氛围充斥全场,此时──
「呵……呵呵,哈哈哈哈哈。」
发出乾笑声的是朝人。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哎呀哎呀……是疯掉了吗?」
被所爱之人背叛、践踏,连自己仰赖的希望──红莲也输了。会因为无法接受残酷至极的事实,导致心灵崩坏也不是没道理。
不过,弗莱薇亚的想法立刻遭到否定。
「哼哼,哈哈哈哈。太好了,姬狐姊。我们赢了!」
「咦……?」
备感意外的弗莱薇亚眨了眨眼。
广播的内容是宣告红莲败北。但是,朝人脸上为何会浮现确定是己方阵营获胜的笑容?
「姬狐姊,你不需要帮助敌人了,我们赢了。所以……!」
「──解释……一下,朝人──」
「红莲先前有告诉我。说『我的死能启动逃脱用的机关』!」
「他的死能……你在……说什么?」
「『歌门鬼城是会吃人的洋馆。掌管门扉的恶魔相当贪心,不供奉成对的灵魂就不会打开门扉──』一开始说明规则时,感质系统曾这么说。那并不是单纯炒热气氛的开场白。」
朝人得意地弯起嘴角,开始解释。
「供奉成对的灵魂──也就是说,『红黑两阵营都有人死亡』,就是逃离的条件!」
不只有直接启动机关的游戏,还有许多能够自由选择、举行的游戏,想必是因为玩家之间的厮杀是成功逃离的必须条件。
红莲在跟水叶对战之前,先行透过通话跟讯息告诉朝人跟其他成员通往胜利的道路。
在仙境之馆举行的「爱丽丝游戏」,已经让黑色阵营的由留木由良死亡。
再来只要红色阵营的红莲死亡──就能启动机关。
所以朝人才有办法认命看待自己的任务就是拖住弗莱薇亚到最后一刻。
只需要等,就能赢。
只要照着红莲说的去做,就能赢。
虽然朝人吞败的话,姬狐身上的钥匙就会被抢走,不过如果姬狐在这场对战分出胜负之前离开,成功逃脱就赢了。
被指定为赌注的道具会在游戏分出胜负的瞬间转移所有权,但游戏不结束,所有权就不会变动。而且,规则也没有明订不能在游戏途中带走赌注。
「是我们赢了,姬狐姊!所以你……不需要屈服于哥哥──不需要屈服于白王子家之下!」
「──……朝……人……──」
姬狐的声音沙哑,踩踏的力道也减弱。
(拜託你了……姬狐姊……!)
如果姬狐是真的背叛了朝人,这个作战计画就不会成功。但朝人不认为她会背叛。
关于姬狐的剧变,朝人有两个假设。
第一个可能性,是争取时间的演技。
有可能是用逼真的演技蹂躏朝人,好让朝人跟弗莱薇亚的对战不会在「红莲败北」这个逃脱的关键启动之前结束。
另一种可能性,是察觉朝人会输,便决定抛弃他,再藉由重新效忠白王子家来避免本家对她做出致命的处分,以求自保。
姬狐不是会为了保全自己而不惜抛弃朝人的女人──朝人虽然相信事实如此,但若真是那样,他也不打算责备姬狐。害怕与前财阀那样巨大的黑暗为敌,有什么不对?
不过,假如是后者,只要能让姬狐理解朝人还有胜算,应该还会愿意重新和朝人站在同一阵线。
不论是哪一种都没关係。只要姬狐还愿意继续待在自己身边就好……!
「现在楠木同学跟桃贝同学应该在找出现在洋馆某个地方的出口。姬狐姊,你马上去跟她们会合,用那把钥匙离开。那样就能让这一切结束了。」
「──结束……是我们赢……──?」
「对,我们能赢,我们可以赢过白王子,我们……撼动得了哥哥……!」
朝人以几乎要把这段话直接传进姬狐脑髓的强烈语气说道。
可以赢,可以赢,可以赢。
言语化成强烈意念,在内心掀起波澜,让朝人更加深信胜利。
证据就是弗莱薇亚从刚才起就一直低着头,不发一语。
不做任何反驳,仅仅是沉溺在放弃的心态当中。
所以──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朝人无法理解弗莱薇亚这段听来愉悦的笑声,究竟代表了什么意思。
「……?」
「不好意思,身为一个圣职者,竟然还如此失礼……呵呵,呵呵呵……真的很抱歉……不小心被可悲的羔羊逗笑了……♪」
「你应该没有理由觉得我可悲吧?」
「那……那个,真的很抱歉,可是,我也没有办法。呵呵,呵呵呵呵……因为──」
弗莱薇亚不断、不断地窃笑。
「你竟然以为只有你们发现成功逃脱的条件。真是可悲到无以复加啊……♪」
弗莱薇亚说出的残酷真相,让朝人──
「……咦?」
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他不知道该先从哪件事开始思考,陷入一阵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