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內褲，喪失

台版 转自 深夜读书会

图源：深夜读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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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下的意识模糊不清，感觉身体之中有某些东西快速地脱离而去。

集中意识，那样的感觉却依然停不下来。不过失去的感觉实在是令人害怕，于是在下还是拼了命挣扎，想拉回那即将离在下远去的某些东西。

——回过神来，在下身处于陌生的小巷之中。

小巷之中阴暗、潮湿，带着几分尘土气味，空气十分凝滞。在下打横躺了下来，整个人贴在地上，透过柏油路听见了远方的喧嚣。

在下十分憔悴。为什么身在此处，过往的经历是如何，在下是谁……关于这些问题，在下想了破头依然毫无头绪。在下的身体之中，唯有过去的记忆遗漏得一乾二净。过了不久，在下也开始疲于努力回想，忽地抬头仰望天空。

细长云絮斑驳地散布在初夏的蔚蓝澄空之中，形成了蓝白交织的条纹花样。

天空彷彿像件条纹内裤。

条纹内裤就是有着条纹花样的内裤简称，也就是青春期女孩们经常穿的那玩意儿。「青春期的女孩们」这个辞彙念起来多么悦耳啊。

此时在下发觉一件事。

在下就是那件所谓的条纹内裤。

在下具有意识，所以可不只是件单纯的内裤，是件活生生的内裤。

以地球的常识来说，内裤并不是生物，但这常识可不能套用在在下身上。

要说为什么嘛，那是因为在下是来自宇宙的内裤生命体。

在下的名字叫史崔普〈Stripe〉，英文就是条纹的意思。

……到这边为止是自己总算能够回想起的自身经历。

在下的学识十分渊博。只要是有关地球上的一切，不要说是栖息在地球上的智慧生命体的生态以及一般风俗民情了，就连现在在下身处的这个国家「日本」的文化——特别是动画或漫画等等的宅文化，在下也知之甚详。除此之外，还有这个星球的居民尚未知晓的高级科学知识，以及包括跟在下一样的内裤生命体的种种神秘宇宙生物等等，在下的知识可说是博大精深。

但是，只要一提到自己的事，却只能说是一无所知，在下完全丧失了过去的记忆。

——这样下去可不行。

下定决心，将自己布做的身体——「纤维体〈Fiber Body〉」有如橡皮筋般的伸缩之后，往空中飞舞而去。

内裤在天空中飞翔，这也是以此星球的常识而言无法想像的状况吧。然而不论外在形态，在下就是个宇宙生命体。面对像在下这样的存在，别以为可以用一般常理来解释。

在下飞翔在蔚蓝晴空与雪白云朵之间，留下了Z字型的痕迹。

为寻求失去的记忆线索。

似乎有什么正在催促着在下。

是什么呢？为什么呢？要找什么？

……在下一无所知。

为混乱的心情所苦，在下几乎丧失理智。

慢慢将「纤维体」的花纹与天空融为一体，就这么停滞在空中向下俯瞰着。接着，在人烟稀少的垃圾收集场，在下发现一个正在翻找可疑书籍的青春期少年。

本能驱使着在下扭转身体，「伸缩〈Charge〉」「纤维体」，并利用这个伸缩的动作所带来的力道加速，瞄準了少年直线滑降而去。

「内……内裤？」

猎物的反应还真简单。没错，诚如他所言，在下就是条内裤。

但是，可不仅如此。

——在下可是会像猛禽般进行「狩猎〈Dive〉」的内裤生命体。

火速张开变成袋状的开口，吞噬了少年的脸庞。

于是少年就变成是把内裤穿戴在头上的模样。

隔着布料向少年的脑髓传送特殊的电波之后，侵入他的意识。

『现在每个礼拜六深夜播放的○○○动画有内裤可看呢！是本季的黑马。』

『夏季制服果然棒透了！简直是透视天堂！』

『二班的姬川同学好萝莉好可爱。个子小小的，感觉好柔软啊……』

虽然从他的意识之中所得到的资讯引起了在下某种程度的兴趣，但对现在的在下而言可说是毫无用处。即使如此，在下依然继续依循本能行动，潜入他的意识更深层。

结果，该怎么说呢？虽然找不到什么有用的资讯，却感觉到自己的记忆大门渐渐敞开了。莫非是侵入了其他生物的意识这件事，让纤维体活性化而促进了记忆恢複吗？

……虽然在下并不是非常清楚会变成这样的理由，但是对这个结果倒是十分满意。总之在下决定先离开少年头部，解放他的意识。

经由侵入少年的意识之后，有部分的记忆被唤醒了。

透过这件事在下弄清楚了以下几个事实。

内裤生命体可经由「伸缩」「纤维体」产生能量。就好像无中生有一样，换言之就是类似永动机的概念。

拜此能力所赐，以生物的角度来看，内裤生命体可说是完美无缺。不过，蕴含在内裤生命体上的意识本身却是不完整的东西。我们与生俱来的智慧其实十分粗糙，就跟单细胞生物没什么两样。即使以生物的角度来看是完美无缺，但也不过就是就这么无所作为地生存下去的空虚存在罢了。

因此，内裤生命体为了再进化，我们选择了「寄生」这个手段。侵入其他智慧生命体的意识，并与其结合之后，接收该生命体的记忆或是知识。

从成为寄生对象的宿主——「所有者〈Owner〉」的意识当中，借取几项形成在下意识所需的元素之后，内裤生命体可以塑造出高度的自我意识。刚刚用来侵入少年意识的行为——「狩猎」，本来就是为了选择「所有者」的本能动作。

在下的人格与刚才的少年相当接近。这个事实代表在下的「所有者」，是与他相当相似的智慧生命体——也就是青春期的地球人少年。

那么，那个「所有者」现在身在何方呢？

答案在下也已经心里有数。

在下受到了某种极为强烈的精神冲击而失去了记忆。

说到如此程度的强烈冲击的话……除了「所有者」死亡之外，不作他想。

但是，为何会演变至这种状况，则依然是一团迷雾。

夕阳将天空渲染成如少女羞红双颊般绯红。

飞翔在渲染成一片羞赧的天空之中，在下再度开始思考。

……失去的记忆里，是否有什么重要的内容呢？现在的在下有如空壳。只有那好像在身体上开了个大洞似的空虚感逐渐增强。

然而，在下也不能就此止步不前。处于失去「所有者」状况的内裤生命体，经过一段时间之后，自我意识便会开始崩溃。这样的情况对在下而言，和死亡没什么两样。

若是如此，该做的事再明确不过了。就是去寻找新的「所有者」。

此时在下突然——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

由心灵深处涌出的那股力量，又开始催促着……催促什么？在下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