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爭取伙食費之戰

啧啧嚼嚼啊呣啊呣。

亚德茫然地望着这幕似乎可以听到这种拟声词的光景。

「好厉害喔，皮可！你真会吃！」

「汪！」

听到菲妮开心的声音，那只身形娇小"长得像是只小狗的魔物快乐地吠叫。

正如她所言，皮可吃东西时真的食慾旺盛──不，它吃得太多了。

重达一公斤的巨大肉块、尺寸相当于儿童脑袋的麵包，还有一整颗莴苣和高丽菜──皮可把那些东西瞬间塞进腹中的模样，让人产生某种类似恐怖的感受。

在兼用为饭厅的起居室附近，散落着大量的食物碎屑，就连原本很不擅常打扫而习惯家里很乱的莉乌娜，看到这一幕也隐藏不了傻眼的表情。

「皮可变得好会吃喔……」

「是啊，你说得没错……」

亚德即使嘴里回答她，但他的视线从未离开皮可身上。儘管如此，他并不是因为对这只宠物型魔物大吃特吃的模样感到佩服，不如该说他是看到傻眼了。

（莱娜说过它正处于成长期啊。）

即便亚德想起了那件事，他仍然唉地叹了口气。

刚刚在照顾皮可的尤妮和奈，快乐地沖向亚德说道：

「如何呢？父亲。你觉得我们家孩子吃饭的模样如何呢？」

「皮可……很高兴……它有说『很好吃』喔。」

听到奈的报告，亚德便附和般地点点头开口：

「我很清楚啊。因为我也『感受』到它的那份心情了。」

当他这么说完后，就再次望向皮可。皮可「汪！」地叫了一声。亚德也知道这叫声的意义，代表着它要求再替它添饭。

正因如此，他才无法停止叹息。

「成长期啊……虽然那是无所谓，但如果它胃口再这么好，我们家的家计总有一天会出现红字的。」

而那个情形，绝对是亚德至今所未曾体验过、穷途末路的危机类型。

○

自从亚德他们捡到皮可并开始饲养它以来，已经过了两个礼拜。

当初皮可只会亲近菲妮、尤妮、奈以及喂它吃饭时的莉乌娜，还有与女儿们陪它一起玩的亚德。如今似乎也因为十分熟悉环境的关係，变得会对其他人敞开心怀。

当亚德躺在沙发上稍做休息时，它就会蜷在他的肚子上一起睡觉，而莉乌娜準备外出购物之际，它就会叼着购物篮陪她一起去。此外，它甚至还会对商店街的人们、丝米嘉和绮丝嘉等克拉沙姆家的熟人，以及丽雅和莱娜那些冒险者公会的常客们表现得很亲近。

「呵呵呵，皮可今天看起来也很可爱呢。」

「它也有好好地对我打招呼，眼光还真不错呢。」

「哎呀，小皮可今天有来冒险者公会啊？等一下喔，我待会儿拿肉乾给你吃。」

「呵呵，动物的孩子还真是可爱的小东西啊。我要不要向『魔导研究室』提出饲养宠物的建议呢？」

周遭的人全部都为皮可的可爱深深着迷。

而这项反应，让女儿们显露出複杂的表情。虽然聪明伶俐又亲近人的皮可，让她们以身为母亲而感到自豪。但另一方面，她们也怀抱着希望皮可只对自己撒娇的心情。

「……我能了解爸爸的心情了……」

「是啊，我希望孩子们能够无论何时都只属于自己。」

「我们几个好像快跟亚德一样，变成所谓的笨蛋父母了呢。」

「给我等一下，你说谁是笨蛋父母啊？」

「……说的就是亚德你嘛。」

亚德面对一脸正经开着会议的女儿们，露出无法释怀的表情嘀咕着。而莉乌娜则看着他们露出苦笑。总而言之，这个家族过着平静的日子。

──直到某一天，皮可发生了那项异变为止。

即使说是异变，它的外观也毫无奇怪之处。只不过，它周围的人突然变得可以「理解」皮可的感受了。

假设菲妮喂它吃饭，就会莫名地明白皮可对食物的感想。反之，它也会告诉尤妮自己肚子饿了。它在跟奈一起玩时，也会把自己很快乐的心情传递给她，而它在与亚德一同睡觉时，则会让亚德感应到它想睡的心情。

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形呢──就在亚德与莱娜商讨这个问题的时候，得到了「它是否已进入成长期？」的这个答案。

「念幻兽原本就是一支能够藉由『心电感应』直接与他人对话的种族喔。皮可也已经接受了各式各样的外界刺激，会不会因此而变得能够使用这项技能了呢？」

只不过，由于它的智力尚未发展到足以言说人类语言的程度，因此莱娜就提出──皮可是不是直接传递感情以代替话语的论点。

不管怎样，皮可都在逐渐成长为一只念幻兽。在未来的某一天，它也将会变得能够使用其他能力了吧。儘管菲妮她们因为自家孩子长大的模样而大为开心又充满期待，但这对亚德来说就只是件令他头疼的事。

毕竟，自从皮可到达成长期后，它的食慾就比之前膨账了许多倍。或许它为了获得新能力，而需要许多能量吧。他担任教师工作所积蓄下来的生活费遭到吃垮，也只是时间上的问题罢了。亚德每天叹息的次数愈来愈多。

而且，他在这个时期还有另一件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在〈危险阶层〉中搜集宝藏的效率下降到极致。

虽然原本因为只能探索地下五十一层，所以这或许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但当初一天能够确保探索到价值二十万G的宝物，如今已经连十万G都无法达成了。儘管如此，这效率仍然远比在迷宫的上层区域发掘宝物要好上许多，然而谈到这样做是否能集满通过试炼所需要的金额时，仍令人无法放心。

「既然这样，我们就只能下到地下第五十二层了吧。」

虽然说，理所当然地会产生这个结论，但就连好不容易才姑且习惯了的地下五十一层，都还是会令人相当恐惧，他们无法预测在从未涉足的楼层中会发生什么事。

他们期盼能做好万全準备，前往下一层──然而準备工作还是需要有金钱的支持。若是把皮可饲料费增加的这件事纳入考量，终究还是必须为了筹钱而东奔西走吧。

（有没有什么赚钱的好办法啊？）

虽然他也想过要像以前一样去打工，但一考虑到皮可的饲料费，以及为了探索〈危险阶层〉而必须购买充分备品的费用，儘管不至于迫在眉睫，但他觉得时间上会来不及。得找到能在更短的时间内，赚取较多钱的方式才行。

然而，这件事情不能再放置不管了──他傻眼地看着皮可那副食慾旺盛的模样，今天也叹了口气。

就在某一天下午，于莉乌娜宅邸的起居室之中。

亚德的女儿们拜託他，在她们为皮可梳毛的同时，请亚德也为她们梳梳头髮。

「我最喜欢被爸爸梳头髮了……」

正在被梳着髮丝的奈这么说着，陶醉地闭上眼睛。而按照顺序等待、手中照顾着皮可的两位姊姊也频频点头称是。

「亚德的手力气很大却很温柔，感觉真好呢！」

「亚德的动作很细緻，就连梳头业的专家也学不来喔。」

「……你们不会说得有点夸张吗？」

虽然亚德有些不好意思地露出一丝苦笑，但因为他认为女儿们不改初衷地努力照顾皮可，令他很高兴。所以他仍旧不停地帮她们梳着头髮，以资奖励。

尤其是菲妮在探索〈危险阶层〉之时，拚命地寻找皮可的母亲。虽然亚德认为不可能那么简单就能找到，但她那份心意相当可贵。尤妮似乎也认同姊姊的话有其道理，偶尔也会跟她一样寻找成年的念幻兽。

然而，在姊妹之中，只有奈没有参与该项行动。她似乎无论如何都捨不得与皮可别离。对迄今一直是家里最小妹妹的奈来说，皮可是她第一次拥有比自己还年幼的家人。她对皮可的感情，或许跟两个姊姊不太相同吧。

「……那个，就算不去勉强……寻找它的妈妈也没关係。」

从奈嘴里流泄出的这句抱怨，声音小到只有亚德能听到。虽然他并没有硬说些什么就是了。

总而言之，亚德一边梳着奈的头髮，一边獃獃地想着──得要找个机会告诫她才行。

然后就在下一刻，玄关传来了声音──

「请问府上方便吗？」

听到那熟悉的声音，让亚德一瞬间浮现出複杂的表情。他知道访客是谁。就在他烦恼着该如何应对才好时，那道声音再次响起：

「请问府上方便吗？」

「父亲。」

「……我知道了。虽然我想假装没人在家，但对方姑且是个客人。」

跟尤妮莫名为难的声音同调，亚德叹了一口气后，起身前往玄关处。

当他打开门时，果真看到一名金髮的青年自傲地站在那里。而他身旁也伫立着一位黑暗精灵的随从。

「贝伊•福邦伯爵，您有何贵干？」

当亚德半眯着眼如此询问时，贝伊就撩起他的头髮，毫无意义地摆着姿势回答道：

「呼呼呼，亚德•克拉沙姆先生。我今天可是为你带来一个好消息喔。」

「好消息？」

「没错，这可以直截了当地解决你的烦恼。根据我所听到的消息，你似乎正为念幻兽的幼兽──皮可的饲料费感到苦恼对吧！」

贝伊如此说着，暂时安静了一会儿后，就缓缓地走近亚德身边，将手拍落在他的肩膀上，并在他面前露出一个满意的微笑。

「……如果是我的话，就有能力全额负担它的饲料费用喔？」

「烦死啦！」

因为对方的一言一行都很令人生厌，亚德感到烦躁，下意识地将拳头揍向贝伊。他即使对这名伯爵使用暴力，良心也没有任何愧疚感。

「……反正你要说的话，不外乎就是要我把皮可送给你，或如果有机会的话也想照顾我的女儿们吧？」

「你怎么会知道？难道你可以像念幻兽一样使用心电感应吗！？」

「我当然知道啦！总而言之，我什么东西都不会让给你！回去回去！」

贝伊面对频频挥手、做出驱赶手势的亚德，他的表情却仍然不失从容。

「我明白了。既然这样，我就诉诸你身为一个男人的自尊吧。」

他忽然面向优菲，然后指示道「把那个拿出来」。那名随从只回答了「是」一个字后，就从怀中掏出某样东西。

「那是什么啊？你又带肉乾来了吗？看来你似乎忘记之前失败的经验了……呢……」

亚德刚开口的时候虽然显得很傻眼，但他的音量渐渐变得愈来愈小。因为优菲取出来的东西，就是那么地令人意外。

那东西是一张纸，上面用墨水写着某些字句。

「……要举行『厄尔岑庆典』？那不是此时『厄尔岑』企划中的节日传单吗？你拿这种东西给我看干嘛啊？」

「请你注意传单的下半部。就是在娱乐表演列表中，最底下的那边。」

当亚德把视线投向该处时，就看到那里写着关于娱乐性质的比赛类别，所做出的说明。

这种让一般市民参加的比赛分为三大类。上面记载着『武术部门（仅限男性）』、『选美部门（仅限女性）』、以及『歌唱部门（仅限儿童）』等字眼。比赛的内容之所以会这么微妙地不一致，似乎是因为事前透过问卷向市民募集比赛项目的缘故。

贝伊在确认过亚德浏览完那些项目之后，就自豪地对他说道：

「你就在这个『武术部门（仅限男性）』跟我一决胜负吧。赌上男人的尊严，用一对一的胜负来做个了结吧。然后如果我赢了，我希望你能把皮可跟女儿借给我研究。我不会说要永远借走他们，大概三天或一个礼拜就可以了。拜託了，请你赐我一个机会！」

儘管贝伊的主张逐渐变得更加热情，但是对亚德而言根本不重要。因为他连一天都不想把女儿或者皮可放在他那边，所以他也没道理特地为此参加比赛。

然而，仅只关于最后一点，亚德打算稍微改变一下自己的论点。在解释比赛项目的段落最底部，写着这样的文字──

『各部门的优胜奖金为二十万G！』

「真的假的……也就是说，如果赢得了所有的比赛项目，合计就能获得六十万G吗！？」

如果有六十万G，算起来就足够支付有四到五个成员的家庭生活费三个月。这样不但可以轻鬆供给皮可的饲料费等支出，就连要买道具也一定可以买到不错的产品。

最重要的是，亚德想看看他的女儿们在『歌唱部门（仅限儿童）』出场的模样。她们拚尽全力唱歌的身姿，一定会很可爱的──

（不不不，是因为这将会成为她们的一次人生体验。无论任何事情，若是先让她们完成都一定不会有损失的。此外，这也是因为我也想让她们去赚取皮可的饲料费。这也包含在履行身为父母责任的意义之内。）

这个主意还挺不错的。亚德满意地点了几次头，然后再次注意到站在他眼前呆立不动的贝伊，感到不可思议地对他开口：

「什么啊，你还在喔？因为我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所以你可以回家啰。」

「不不不，我才是要找你办事的人！你很清楚吧？这可是场决斗呀，决斗！」

「是哦，好啦好啦。没问题，我会儘可能地牢记在心。」

当然，亚德预计要在几分钟后忘记它。

总之，亚德半是强迫地把不安的贝伊连同优菲推出门外让他们回去，然后十万火急地把所有的家庭成员聚集起来，开始研拟比赛的对策。

○

「就是因为这样，我希望每个人都能参加比赛。」

亚德把大家聚集在起居室之后，这就是他说的第一句话。

他将传单展示给所有人看，针对比赛做解说，并告诉众人他希望能够一起参加这些项目。

「当然，因为我们的目的是奖金，所以我打算以取得优胜为目标。各位，不好意思，请问能否把力量借给我呢？」

亚德特别对女儿们这么说。本来当迷宫关闭时，她们应该会想把时间尽量花在玩耍和照顾皮可身上吧。然而，为了争取比赛的胜利，亚德认为她们还是必须接受相应的特训才行。

亚德已经做下听到嘘声，和花费劳力说服大家的觉悟了。然而，他听到的却是令人惊讶的回答。

「好啊，因为这也是为了皮可嘛。」

「咦……」

「我隐约地发现父亲正在烦恼食物的费用。如果我们能以这种方式发挥作用，那将会是无上的喜悦。」

「因为我们，是皮可的母亲嘛！」

然后菲妮和尤妮说着「对吧～」相视一笑，爱怜地抚摸着皮可。

如果是以前的情况，女儿们一定会任性地表示要以自己的事情为优先，而她们如今也获得了成长。亚德一想到这件事情，胸中就充满了深深的喜悦与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