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美乃里的異常愛情

对千鹤的拷问持续进行着。

她低着头，就只是任凭泪水流下。

不断发出哽咽啜泣的声音。

「住、住手，快住手，求求你们住手……」

千鹤抬起满是泪痕的脸，但她的肌肤完全没有受伤。

伤痕纍纍的，是镜子里的耕太。

千鹤眼前这面蓝色砂镜里，与千鹤一样被金色锁链绑住双手双脚的耕太，呼吸已经断断续续了。他全身留下鞭子造成的无数长条红肿，各处都有蜡烛滴过的蜡痕。不只如此，嘴巴所咬的橡皮筋，被使力拉到极限之后狠狠打在脸上，额头被弹一酉次，太阳穴被拳头抵住转动，腋下被捏红，乳头和……被洗衣夹夹住用力拉，留下的痕迹至今还在。

「……四岐大人。」

一直看着这幅光景的九院，在四岐耳际细语，

「这是什么闹剧？」

「九院，总之你冷静一点，不是挺有效的吗？」

四岐指着呜呜哭泣的千鹤，轻声回应九院。

「可是……最严苛的刑罚居然是刚开始的鞭刑，这实在是……而且，光是弹橡皮筋这种阳春攻击，〈八龙〉居然就会看到哭，我实在不以为然。」

「明白了明白了，我想办法处理吧。」

四吱随意挥了挥手，然后离开九院。

他走向千鹤，轻轻打响手指。

「喂，美乃里……下手可以稍微重一点吗？效果似乎不够好。」

千鹤猛然抬起头。

「等、等一下，等一下啦，我……」

「美乃里，有听到吗？」

「我说等一下啦！」

四岐咧嘴露出更明显的笑容，并且看向千鹤。

「既然这样……」

四岐抓住千鹤的头，将她用力往后拉。

「就赶快让最后两条〈龙〉觉醒怎么样？嗯？」

千鹤的尾巴完全没有变化。

一条狐狸尾巴，六条燃烧的〈龙〉尾巴，合计七条。虽然千鹤本人的反应令人满意，重要的尾巴却完全没有动静。九院的诉求暂且不论，但行刑方式确实该改变了。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千鹤看着尾巴大喊。

「我办不到啊！我从刚才开始就一直在试了！努力想办法叫醒！可是再怎么样都叫不醒啊！」

四岐发出「唔～？」的声音，缓缓歪过脑袋。

「这么珍惜自己吗？比起爱人的生命，更珍惜自己的生命？」

「怎么可能！和耕太的生命比起来，我的生命根本……」

「这就难说了……美乃里。」

四岐如此下令。

「乾脆打断他一条手臂吧。」

「你这混帐！」

千鹤狠瞪双眼怒吼。

同时，〈龙〉之尾的火焰变得炽烈。

日绯色金锁链迅速增强拘束力，狠狠缠住勒紧，然而似乎无法完全抑制。四岐见状扬起嘴角冷笑。

「四岐大人。」

在这个时候，九院走到四岐身旁。

「什么事，九院……」

状况正好的时候被打断，使得四岐看九院的目光难得锐利。

然而，在九院为了避免被千鹤听见，以手掌遮住嘴在四岐耳际细语之后，四岐的眼睛微微睁大。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确实如你所说。」

四吱以一如往常的笑容，盖掉刚才瞬间变化的表情，然后继续说道。

「仔细想想，他是个普通人，和受过锻链的我们不同，当然也和妖怪不同。我不小心忘了这件事，这是我的疏忽……以〈葛之叶〉的立场，确实不希望下手过重导致出人命，所以就休息一下吧。美乃里！你有听到吧？暂时休息一下！」

四岐大喊之后，砂镜映出的耕太影像消失了。

「那么，〈八龙〉啊……如果你想救他，你好好考虑一下吧。」

四岐带着九院踏出脚步。

就这么离开教室。

在外面走廊待命，全身漆黑，身上穿着防弹背心、头盔、护手与护胫，手上提着机关枪的三珠家成员，将教室的门关上了。

「耕太……都、都是因为我……」

独自留在室内的千鹤垂头丧气。

「乾脆了断自己？不、不行……我再怎么想死，肯定也死不了……〈龙〉的力量，〈八岐大蛇〉的力量会让我活下去……可以从任何状态重生……啊啊，既然这样，我到底该怎么办……」

就在千鹤摇了摇头，金髮随之晃动的时候。

在四岐的指示之下关闭影像的砂镜，无声无息再度显示影像。

★

在走廊前进的四岐问道。

「你说……巨大的气？」

由于校舍外墙依然完全被砂防壁覆盖，因此窗外满满都是砂。四岐就在这样的三楼走廊前进。九院默默跟在四岐身后，周围则是有四名全副武装保护囚岐，可说是亲卫队的三珠家成员，以四岐为中心巩固防线。

四岐询问的对象，并不是上述的任何一人。

是与他并肩前进的两名女性。

其中一人，是戴着×印口罩，身穿长袍的少女。

她是〈葛之叶〉八家之一——土门家的当家。

身穿连帽长袍，而且帽子深深盖住头部，看起来宛如西洋魔女。长袍细部描绘着梵文，并且系着腰带，这部分是属于东洋的术式。由于衣服尺寸比较大，因此拖着衣服下缘前进的这名少女，手上拿着写上○与×的牌子。

为什么这名少女戴着×印口罩，并且拿着○与×的牌子？

因为她不被容许说话。

由于少女拥有的灵力异常优秀，每句话都很有可能对周围造成出乎预料的影响。例如少女要是说出「胖子」，即使对方完全不胖，也会变得越来越胖，罹患代谢症候群的癥状。因此她只能以○与×的牌子进行沟通。

像现在，少女也是举起○的牌子，回答四岐的问题。

接着，在她身旁待命的女性开口了。

「是强大到空前绝后的气。」

这名女性，是土门家当家少女的副官。

与少女一样穿着长袍与和服，呈现日西合壁风格的这名女性，目光严厉的双眼戴着眼镜，再配上紧绷的嘴角，乍看之下给人的感觉，就像是非常干练的管理阶级人员。此外，她的手上拿着一本素描簿。

身为副官的她，也担任当家少女的翻译。

「空前绝后吗……」

她的这番话，使得四岐轻声一笑。

「这不是好笑的事情。」

副官女性开始说明状况。

「大约在三十分钟之前，当家感应到距离薰风高中几十公里处，忽然出现庞大至极的气。」

「庞大至极的气……？」

「是的，所谓的空前绝后，不只是指气的量，也包括气的质。无法分辨是人是妖，异常又异质的气，真的只能以不可思议来形容。」

「不是人，也不是妖……哼，总不可能是神的气吧？不，恕我失礼，我有点失言了。」

四岐举手谢罪。

「所以，这股不可思议的气，现在处于什么状况？」

「原本正朝着这里……接近中。」

「原本？现在没有？」

「朝这里接近到某个程度之后，就忽然消失了。」

「消失了……」

「是的，忽然消失，而且无影无蹤。」

「嗯……」

「虽然有可能是因为气的拥有者袭生某种意外，不过应该是对方主动隐藏了这股气，这是比较合理的推测。」

「哎，我想也是。初学者都知道怎么隐藏气……话说回来，最重要的部分，也就是气的强度如何？如果要分级，大概是在哪个等级？」

担任土门家副官的女性，在这时候看向当家少女。

少女点了点头。

接着副官女性打开手上的素描簿。

女性蹲下来，把簿子举到方便少女书写的高度，然后递出一枝笔。少女接过笔之后，在素描簿的白纸流利书写。

写完之后，副官将素描簿转向四岐他们。

众人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纸上只写了一句话。

不知道。

除此之外，就只有画在空白处的一只小兔子。

「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听到四岐的询问，土门家当家少女再度拿起笔。

副官女性立刻翻页，再度以空白页面向少女。少女流利书写，笔尖发出啾啾的声音。

气　　很大　　不适合　　战斗

不过　　瞬间　　变得　　很可怕

除此之外　　一直　　很柔和　　也可以说　　窝囊

「窝囊……？」

少女稍微思考之后追加一句。

然后　　有点色

「八叶大人，不可以这样。」

副官女性指着最后一个字，如此劝诫这名当家少女。少女歪过脑袋想知道为什么，女性则是回答「就是不行」。

四岐做了整理。

「换句话说，某人拥有异常又异质到空前绝后，极为庞大又友善，一瞬间很强却大致很窝囊而且有点色的气，这个人正朝着〈葛之叶〉与〈八龙〉所在的薰风高中接近，是这个意思吗？」

土门家当家少女——土门八叶点了点头，并且举起○的牌子。

「明白了。感谢你的报告，之后请交给我们处理吧。」

四岐朝八叶低头致意。

并且等待少女与副官女性离开现场。

看着两人沿着走廊阶梯走下二楼之后，在四岐后方待命的九院开口了。

「会是……〈支配者大人〉吗？」

「谁知道？假设这股空前绝后的气是〈支配者大人〉的气，土门家当家不可能分辨不出来……我比较在意的是这股气直到中途才消失，为什么没有从一开始就隐藏起来？为什么要刻意让我们发现？拥有这种空前绝后的气，总不可能连隐藏气的方法都不知道吧？除非是一窍不通的外行人，基于某种原因忽然让某种力量觉醒……」

四岐自己说着就笑了出来。

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挥了挥手打消这个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