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間 隨從的夢

「梅拉佐菲，今晚就陪我喝点酒吧。」

「老爷，不是『今晚就』，是『今晚也』才对吧？」

「别那么认真嘛。如果不喝点酒，谁还干得下去。」

处理完公务的老爷拿起酒瓶。

老爷指名要我陪他晚上小酌并非一朝一夕之事。

我要是喝了酒，似乎会比平时更容易显露出感情。

然后就会说出平时不会说的真心话。

而老爷就是喜欢听到那些话。

「哎呀，喝酒都不找我，你们很过分喔。」

房门突然打开，夫人出现了。

她的目光被老爷手中的酒瓶吸了过去。

「赛拉斯，就算你这么说，但你不是每次喝酒都马上倒头大睡吗？」

「我今天一定能撑到最后。」

夫人的酒量很差。

只喝一口就会醉倒。

儘管如此，她却每次都说同样的话，然后每次都马上醉倒。

我在三个杯子里倒入酒。

老爷的一声「乾杯」让三个杯子轻轻撞在一起，发出清澈的声响。

我一边享受着高雅的香气一边喝酒。

虽然老爷喜欢烈酒，但今晚喝的却是口感柔和的甜酒。

杯子摆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我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夫人果然快要睡着了。

老爷见状露出苦笑，小心翼翼地抱住身体东摇西晃的夫人，将她抱了起来。

然后老爷温柔地让夫人躺在一旁的沙发上，怜爱地轻抚她的头髮，她就放心地睡着了。

「哈哈，我们两个喝酒没有找她，似乎让她不太高兴呢。真是可爱的家伙。」

「是啊。」

从小就认识的夫人还是跟以前一样老实又可爱。

儘管知道我们绝对没有机会在一起，我还是没办法不被那开朗的笑容吸引。

正因为如此，我才会庆幸她能嫁给老爷。

老爷非常珍惜夫人。

如果是老爷的话，就不会让夫人不幸。

只要夫人幸福，我就能轻易封印自己的心意。

「梅拉佐菲，对不起。」

儘管如此，老爷却沮丧地向我道歉。

「是我无能为力，害得赛拉斯陷入不幸。」

听到老爷的忏悔，我摇了摇头。

「夫人很幸福。因为……她现在不是睡得如此安稳吗？」

没错，我看得一清二楚。

夫人沉睡的表情非常安详。

还跟老爷抱在一起。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们依然爱着彼此。

那确实是个不幸的结局。

可是，夫人得到老爷的爱，是个幸福的女人。

既然这是无可动摇的事实，那老爷就不需要道歉。

「就算是这样，我也要道歉。我让你背负了不必要的重担。那就是我们夫妻的遗憾。如果不愿意，就算你要放下，我也不会怪你。」

「那并不是您需要道歉的事。因为我是凭自己的意志决定要守护大小姐的。」

没错。我这么做是出于自己的意志。

我要誓死保护大小姐。

「我敬爱的主人与朋友，约翰．盖伦大人。我最爱的女性，赛拉斯．盖伦大人。我想保护两位的孩子。虽然这是你们的託付，但保护大小姐也是我的希望。」

没错。

我有着必须活着完成的事。

然而，我却忘了这件事，满脑子只想着自己。

我明明知道这会让我应该保护的大小姐多么担心。

嘴巴上说要保护她，结果反倒一直是我受到大小姐的帮助。

「我不再迷惘了。我要连老爷和夫人的份一起保护大小姐。」

那是我唯一能做到的事。

我无法向他们两位那样给予大小姐亲情。

可是，我会在身旁支持她。

大小姐很坚强。

虽然如此不中用的我应该没办法给她太大的帮助，但我保证会竭尽全力。

「我背负的不是两位的遗憾，而是两位对大小姐的爱。我至死都不打算放下这个担子。」

我这番话让老爷笑了出来。

虽然没有流泪，但表情似哭似笑。

老爷默默喝光杯里的酒，站了起来。

然后抱起睡着的夫人，往门的方向走去。

「梅拉佐菲，苏菲亚就拜託你了。」

说完，老爷就走出房门了。

我猛然惊醒。

朝向消失在门后的老爷伸出的手，只抓住一无所有的虚空。

我总觉得如果不伸出手，就再也见不到老爷和夫人了。

而我的直觉并没有错。

因为他们已经不在人世了。

泪水从脸颊滑落。

我将伸出去的手直接移到脸旁边。

擦去泪水，站了起来。

看来我似乎让他们两位为我担心了。

甚至让他们跑来託梦。

不过，你们不必再担心了。

因为我会保护好大小姐。

我会誓死捍卫这个誓言。

所以你们就放心长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