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袭鬼袭击后过了一天的隔天清晨。
透过窗帘的朝阳照着躺在自己房间床上的五桥红叶,她用獃滞的眼神垄着天花板。
「……呼。」
她无意识地叹了口气。
──足以代表日本的企业联盟就是五桥集团。
要是连分公司也包含其中的话,该集团的公司规模相当庞大,同时也是个有参与天翼的研究、开发、製造的巨型垄断联合企业。而红叶是这个五桥集团经营者的独生女。
因为上述原因,她总是会被人私下说閑话。像是考试得到第一名时会被说:「如果是五桥同学的话,这是理所当吧」,在运动会赛跑时获得第一名时会被说:「要是跑得比五桥家千金快的话,下场就会不堪设想」这样。
小学时代的班导师只会在意五桥家的评价、脸色,并给予她特殊待遇。
在她身边聚集了会让她犹豫该不该称为朋友,对五桥家这个名号拍马屁的人群。
自出生以来,红叶自己从未受到过重视过。
她曾经向捐给学校巨额资金的父母申诉,并说出「不需要用钱买到的地位,而是希望大家看到自己的本质」这样的话。
不过,事与愿违,父亲却说了「──人类不可能拥有完全的自由。你是五桥家的独生女,会受到优待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样的话。而母亲也只是遵从父亲的意见而已。
父亲因为寄情工作的关係很少回家,家里面很冷清。由于五桥家有着「优秀者须继承所有家业」的传统,因此跟亲戚间也没有往来。不仅如此,因为「要成为和五条家相称的人」这个理由,她被迫在几乎没有休息的情况下四处拜师学艺。即使回想起来,她也没有向父母撒娇这类符合她年龄的回忆。她一直都是孤独的。唯一的朋友,就是从小在一起的大绒毛熊,也让红叶养成了经常要抱着它睡觉的习惯。
当小学六年级结束时,因为在检查天翼契合度的时候获得契合者认定,这点让红叶的内心兴奋不已。
就规定面言,契合者要在丰苇原过宿舍生活或一个人生活。
只要能够离开五桥家到远处的话,或许就会有人不是以「五桥家」,而是以「五桥红叶」的身分来看待自己了。她是这样想的。不过,现实并没有那么简单。
就算天翼操作再怎么努力,就算在斗技大会获得优胜,就算以班长身分为了让大家有更好的环境而努力,还是无法逃出「五桥」这个枷锁的束缚。如今,轻易砍断了这个像是渗到骨髓里面的诅咒──这道枷锁的人,是一位少年。
「神代……晓人。」
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满脸通红。那个摸到红叶胸部、撩起裙子,还将脸埋进屁股里面的无耻之徒。
昨天,自己一个人为了打倒祸津鬼而沖了出去,并在最后陷入绝境。拯救她脱离危机的人就是他。不仅如此,那个招式简直是神技。
神代流神代七代常立,螺旋晕。
好像是一种在冲击力道分散前再次施加冲击,并藉此贯通所有物体的刀法。
她想起晓人在打倒祸津鬼后告诉自己的说明内容。儘管说得很简单,不过能够轻易使出那种困难技法的能力,也只能用神技来形容了。
儘管红叶对自己的本领很有自信,不过要是跟晓人一比,简直就像是大人跟婴儿。要是没有搭乘天翼,纯粹只是比剑的话,自己应该会瞬间败北吧?确信的事实摆在眼前,她却没有挫败感,情绪反而高昂了起来。
「好像动画、漫画里面出现的英雄一样。」
只要一闭上眼睛,昨天晓人的英勇姿态就会鲜明重现。
失败就会死。在那种情况下,晓人一边露出笑容,一边将性命交给了红叶。
她自然将嘴巴靠近昨天两人互相接触的拳头上。
「……明明是突然摸我胸部、撩我裙子的无耻之徒的说。」
可是,光是想到晓人的事情,心脏就跳得越快。
明明是自己的心,不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份感情才好。她依偎着床上一直一起睡的大绒毛熊,宛如爱撒娇的孩子般用力抱住它自书自语。
「神代晓人……」
声音就这样溶入了早晨照进的阳光中消失了。
∇∆
神代晓人──国中二年级的冬天。
透过似乎要掉下来的铅灰色云层,今天也持续下着雪。
放眼望去,附近的山脚下一片雪白。
在那边有两个影子……鼻头红红的神代晓人跟师姐镜月歌。
「随时都可以攻过来喔,晓人小弟。」
「……是,月歌姐。」
月歌与晓人正互相对峙。两人穿着道服、没有穿鞋,手上紧握着竹刀。
明天,月歌就参加第四次西讨作战。
在那之前,晓人和她约好要练习。
「…………」
晓人吞了一口气。这是因为两人之间的紧张气氛迅速升温的关係。
雪从树枝上面滑落下来。以此为信号,两人擦身而过!
发现时,所站的位置已经对调,两人背对着彼此。
晓人压住腹部单膝跪下,这场比赛的输赢确定了。
月歌因为担心晓人走了过来。
「赢不了啊。」
晓人忍着痛楚挤出爽快的笑容。
他一边道服上面的疼痛处一边称许说:
「月歌姐果然厉害!只要有那种本事跟王器的力量,不管是哪种祸津鬼都能打倒啊。要怎么做才能像月歌姐一样强呢?」
「……我一点也不强喔。即使击败了数十只祸津鬼,情况还是没有改变。如果我看起来很强,那应该是我知道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就是做不到的缘故哟。看到必须保护的事物,我就一定会保护。因为那就是我王器的力量。」
「喔~那就是月歌姐很强的原因啊。那么我也照那样做好啦。去追求月歌姐所追求的,然后一起保护想要保护的事物──」
月歌脸上浮上了像是嫩草般的柔和笑容回答说:
「晓人小弟就照晓人小弟的样子就好了。你能够掌握住的事物一定会比我的还大喔。你就去追求你所追求并值得保护的事物。那样的话,迟早你会变得比我还强。」
就像是疼爱小孩一样,月歌伸手将晓人的头轻拉过来并搂进怀中。
「我一直在祈祷。『有一天要打倒所有祸津鬼,创造出没有人会受伤的世界』──不过,我很清楚,这是不自量力的愿望……很可笑对吧?」
「一点也不可笑!月歌姐的话绝对办得到啊!绝对!」
月歌紧紧抱住晓人。
「谢谢你,晓人小弟。你会变强喔,比谁都强……不过,要是我死了也不要受到悲伤束缚,你要走你的路。约好了喔。」
就像是疼爱小孩一样,月歌伸手将晓人的头轻拉过来并搂进怀中。
视线因雪的关係逐渐变白。
意识开始回到现实。
(晓人小弟,你是这个世界唯一的希望。)
声音被白雪给覆盖住,有如幻影般消失无蹤。
月歌的体温迅速消失,宛如尸体般的冰冷。
视线染上雪白,全部都看不见了。
「……!」
一醒过来,眼睛是湿的。时间是早上五点多。
「是梦啊?」
虽说是恶梦,不过内容相当凄美。这是与月歌说话的最后的回忆。
自从听到月歌死讯以来,好几次都在梦里面见到她。不过,胸中的阵阵痛处至今还没有痊癒,脸上滑落了一条泪痕。正想擦掉眼泪起床而移动身体,一掀起盖住的棉被。
「嗯……晓人……」
不知为何,穿着衬衫的千樱也睡在床上,而且还一边搂住晓人的手臂,一边把胸部挤了过来。
儘管晓人慌张地想拉开距离,不过却因为千樱紧紧搂住他的关係而分不开。
(为、为什么千樱会睡在我的床上啊!?)
重新整里混乱的思绪,冷静地分析状况。
那件衬衫是千樱说想当成睡衣穿而强抢过去的晓人私物。
大概是胸部觉得太紧,钮扣几乎都没有扣上。
千樱之所以会睡在床上,恐怕是上完厕所后因为睡迷糊的关係走了进来吧?
「嗯嗯……晓人……不要哭,因为……」
「!」
「因为晓人……代替,由我来保护……」
千樱仍旧紧紧搂住晓人手臂睡着。
「绝对……会保护你……喔。」
(…………千樱。)
看着熟睡的千樱,他伸手抚摸她的头。
「呵呵,晓人……好温暖……啊……」
千樱一边露出幸福的笑容一边睡着。
有光泽的头髮滑过指尖柔顺地落下来。
(谢谢你,千樱。)
身旁有温暖的千樱,这才发觉,刚才胸中在梦里面感受到的空白好像消失了。
在没有吵醒千樱的情况下慢慢将手抽出,晓人成功摆脱千樱并前往客厅。
因为安心的关係,他靠着门慢慢滑下后静静地坐着。
「……手上传来了千樱的味道。」
如果再被这样抱下去的话,就不知自己是否能保持理性了。
为了确认天气预报,晓人打开电视机电源、调降音量以免吵醒千樱。
画面当中出现了宛如受到龙捲风侵袭破坏的住宅、道路、超市等。女性播报员用老练的声音朗读着:
「儘管祸津鬼造成的损害状况现今仍然不明,不过似造成多数死伤。关于这次的祸津鬼击袭,联合国召开了紧急记者会──」
……人类的生存场所有多么不安定,这点马上就被遗忘了。
昨天祸津鬼袭击时也是这样,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有人死亡。现在,包含自己的人们正暴露在危机之下。
「下则新闻,」
电视传来女主播转折的声音。
「昨天下午,袭击人工岛,丰苇原的A级祸津鬼被训练时正好在场的『王器製造番号壹·神威』持有者神代晓人与训练生五桥红叶击败,没有人死伤,损害状况被压抑到最小限度。」
之后,专家们对骇人听闻的丰苇原安全神话遭到摧毁这点吵吵嚷嚷,并针对成为新王器师的「神代晓人」开始陈述自己的意见。因为认定会引发混乱,关于大型祸津鬼隐型化这点没有被报导出来。不过,没想到竟然会如此大篇幅报导自己,这点晓人连作梦也没有想到。
晓人只是叹息着。
∇∆
今天早上有比平时早一点搭上路面电车。因此,搭车的人不多,不用抢就有位子坐……不过好奇的视线让他成为箭靶,心情比搭乘客满电车时还要糟。
「没想到只是一天而已就传开了。怎么样?变成名人的感觉如何?」
「别寻我开心了。我会隐瞒自己是王器师,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不想像这样引起骚动。」
昨天,晓人为了打倒现身的祸津鬼使用了王器製造番号壹──神威。
加上红叶的协助,两人顺利打败了祸津鬼,而过程也被拍成了影片。
黄昏时,影片被上传到网路上面。直到深夜为止,情报透过各种管道传了开来,在早上的电视新闻,这段影片与丰苇原祸津鬼袭击事件一起被剪辑成特集播出,引起了非常大的骚动。因此,现在丰苇原里面应该没有人不认识神代晓人吧。
晓人对自己出名这点真的一点也不开心。那是当然的,因为晓人曾经待在前王器师镜月歌的身边。儘管有很多人对王器师相当感兴趣,不过这些人并不都是好人,也曾经发生过各种纷争,还有以那股强大力量、形象为中心的论战……正因为透过月歌姐得知了那样的辛苦,所以才会隐瞒自己是王器师的事实。不过,晓人并没有后悔。儘管自己是王器师的事情曝光了,不过没有死者、重伤者出现,而且也救了红叶。假设自己再次面临同样的情况,相信答案也不会有所改变吧。
面对沮丧的晓人,千樱轻拍着他的肩膀。
「谣言最久只会传七十五天。只要照平常那样生活,大家很快就会忘记了。而且要是有人想打扰晓人的话,我会保护你的,放心吧。」
「……谢谢你,千樱。」
「并,并不要你道谢啊。只是因为受月歌姐所託,所以才会照顾你啦!」
「即使是那样还是要谢谢你。」
是因为害羞吗?千樱别过头去面向窗外动也不动,看不到她的表情,只能看到耳垂红红的而已。
抬头鑒向一直朝着旁边看的千樱,晓人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事情。
在A级祸津鬼发现晓人身影并打算展开攻势的剎那,自己因为强烈的杀意而回头。杀意的源头是千樱。就在同时,祸津鬼的枪身突然爆炸了。因为枪身发生爆炸意外的时机过于刚好,所以他一直无法释怀。
(对祸津鬼释出敌意是很普通的事情,那个意外是偶然的吧。难道千樱在那样的距离下对祸津鬼做了什么?──不,那种事情应该不可能办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