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雙角之深緋 The Bico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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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教信奉的少年神祇「哪咤」据说是三头八臂的斗神，拥有用莲花及黄金打造的人工肉体，手里则使着喷火的尖枪以及可敲碎敌人脑袋的手镯──

然而作为哪咤的前身，古代兵器纳拉克维勒的模样要称之为神，却显得恶毒兇狠。

覆有厚实装甲的六条腿不只将装甲车残骸踩烂，更拔山倒树地将屹立于四周的吊车抡倒。从头部吐出的耀眼深红色闪光，削铁如泥地切开了由钢铁包覆的增设人工岛，引发惊人爆炸。

那股破坏力远远凌驾普通陆战兵器的水準，应该也能匹敌吸血鬼的眷兽。黑死皇派有意将其纳入手中的理由，很能让人理解。而且与操纵者的意识全然无关，这具古代兵器正自作主张地持续活动着。

不需要雪菜提醒，原本就不能放这种怪物进入市区。

然而近距离看到的纳拉克维勒实在太过巨大，让人不明白该从哪里下手攻击──

「要怎么办？晓古城？你打算用什么方式绊住那个怪物？」

踌躇的古城身边传来纱矢华兴师问罪般的声音。古城吓得瞪大眼睛。

这里距离纳拉克维勒顶多三十公尺。从古代兵器的庞然身躯看来，等于是一蹴可及的超危险地带。

「煌坂？你干嘛跟来？」

「既然雪菜希望争取时间，我来帮忙是理所当然啊！」

「话……话是这样说的吗？」

冷静想想自然是毫无道理，不过古城慑于纱矢华的气势，差点就接受这番说词。而且纱矢华更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是啊。再说……」

她的话还没说完，纳拉克维勒的头部已先吐出闪光。

迸火长枪──其真面目就是现代所称的大口径镭射炮。焦点温度超过两万度的光束长枪，应该连吸血鬼的肉体都能瞬间烧成灰烬。

然而在闪光射出之前，纱矢华採取的行动就结束了。

狮子王机关的舞威媛能借着灵视洞穿片刻后的未来，并採取行动，她的防御比纳拉克维勒的光速攻击更快。

「──煌坂？」

「我的『煌华麟』有两项能力──其中一项就是让物理攻击无效化喔。你可要感谢我才行，晓古城。假如没有我，你现在早变成焦炭了！」

纱矢华的剑能斩开的并非物质，而是物质和空间的联繫。无论是多么飞快的攻击、多么高的温度，都无法超越空间的断层而造成损伤。「煌华麟」扫过的空间仅在那一瞬，会化成绝对无敌的防御屏障。

纳拉克维勒的大口径镭射，在古城眼前被看不见的墙所阻挡，然后化为乌有。

「而且能防阻一切攻击的障壁，就是这世上最牢固的锋刃。哪怕是对付众神创造的兵器，我的剑舞也没有无法斩断之物──！」

纱矢华朝着发完镭射而变得毫无防备的古代兵器脚边，提剑疾奔而去。

由苗条少女来使用显得太过巨大的双手剑，纱矢华灵活自如地将那使得好似身体的一部分而翩然起舞。银色锋刃劈在纳拉克维勒的腿，视厚实装甲为无物地一斩再斩。剑舞的炽烈攻势恰与眼见之华丽形成对比。

古城只能目瞪口呆地望着那幕光景。雪菜的战斗能力超乎常人，但纱矢华的剑技与其相比亦不逊色。和怪物战得平分秋色的她，就某种意义而言，也是不折不扣的怪物。

面对绕到镭射炮死角的她，纳拉克维勒无法攻击。仗着这个机会，纱矢华持续猛攻。儘管还不到一刀两断的地步，承受她接连不断的斩击，纳拉克维勒已有一条腿快要断了。

接着，纱矢华又对同一边剩下的两条腿集中攻击。后来大概是腿部的损伤已经严重得无法支撑自体重量，纳拉克维勒庞大的身躯缓缓倒下。少女单枪匹马，靠着一柄剑就让众神所造的兵器坐倒于地，其强悍只能以荒唐来形容。

这样下去，光凭她一人不就能打倒纳拉克维勒了吗──

古代兵器的机体出现异状，正是在古城抱着这般淡淡期待后发生的事。

「咦──！」

之前纱矢华一面倒砍伤纳拉克维勒的剑，忽然间被装甲表面弹开了。纱矢华再度使出斩击，却依然被挡下。

纳拉克维勒的装甲浮现出诡异纹路，淡淡的魔力光芒笼罩住机体。察觉那股光芒的真面目，纱矢华惊呼：

「斥力场结界？」

「煌华麟」的刀刃能斩断空间的联结，不过那也表示它只能斩开刀刃触及的空间。借着用斥力场覆盖住表面，纳拉克维勒的装甲已经完成「进化」，变得在刀刃接触前就能先弹开纱矢华的剑。

她的攻击已不再对纳拉克维勒管用──

「难道……这就是众神兵器的能力……？」

能自己学习并进化的兵器。想像到此令纱矢华感到战慄。而那成了她一瞬间的破绽。

纳拉克维勒的触角乘隙从纱矢华头顶往她探去。

等纱矢华察觉已经太晚。触角前端射出深红闪光，反应慢了的她无法防御。

灼热长枪将厚实钢板瞬间熔断。

被那种玩意照射到，纱矢华的肉体应该连片刻也承受不住。

然而，扑向她的却不是灼热闪光，而是更加单纯的物理冲击。有人用笨拙的擒抱将纱矢华撞开了。

「──你没事吧？煌坂！」

一头沖向纱矢华的古城，在坚硬地面上边打滚边大喊。

受过训练的纱矢华，肉体在无意识间做出护身动作，立刻就重整阵脚站起身，没有受到任何算得上伤害的伤害。可是精神却大受动摇。

「晓古城？你那伤势！」

起身的古城左边大腿已被削去整块而冒出白烟。他挺身保护纱矢华才会被纳拉克维勒的镭射照到。

「不要紧，这点伤迟早会癒合。」

古城痛苦得表情扭曲，但仍摆出笑容示人。

吸血鬼真祖乃是不老不死之躯。然而，受伤时感到的痛楚无异于常人。

大概是因为知道这一点，纱矢华脸色微微发青，似乎想不到自己该对古城说的话。

「──重要的是，那家伙打算做什么？」

古城硬是用受伤的脚站起，然后望向纳拉克维勒。在纱矢华攻击下受创的古代兵器好像是放弃移动了。

相反的，带着平缓弧度的背部装甲正慢慢开启。

那模样不由得令人联想到张开翅膀的独角仙。位于装甲内侧的是圆筒形的推进喷嘴。

「它该不会要飞吧！」

浅葱查到的纳拉克维勒资料中曾指出飞行能力的存在。想起这一点，古城咬牙切齿。

伴随着轰然巨响，纳拉克维勒的喷嘴迸发出推进动能。

那并非鸟类或翼手龙的优雅飞法，而是诉诸于力量硬让自身飞起。

然而，从这里到弦神岛的街区只有数公里。一旦让它升空，应该在短瞬间就会抵达目的地。现下绝不能放过纳拉克维勒。

「──打下它，『狮子之黄金』！」

古城将右臂举过头顶，鲜血从右臂喷出。

鲜血催生出大团魔力，魔力再幻化成黄金色闪光。凝聚的那道闪光在上空构成巨大的猛兽身影。那是笼罩雷光的巨狮身影。

属于晓古城──亦即第四真祖的眷兽「狮子之黄金」──

虽然说姑且已将它驯服，太过巨大的威力却始终让古城迟疑是否要召唤。可是状况已由不得他挂怀这些。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呼应古城的战意，雷光巨狮宾士于天。

纳拉克维勒已然升空，雷狮则从更高的上空化作闪电一路朝地表狂奔。它散发着黄金雷电和光芒，直扑向古代兵器。

传闻中，甚至能匹敌天灾的真祖眷兽施展出一击。

纳拉克维勒的机体撑过去了。即使左右翅膀碎散、腿部折断，更失去全身近半数的装甲，它仍设法让自己免于爆炸。

可是，要将对撞的冲击力道完全抵消，终究不可能。

雷光巨狮直接以俯冲之势将纳拉克维勒砸落在地面。

那般威力并非中空构造的增设人工岛所能承受。覆于人工岛表面的厚实钢板被掀起，遍布各处的钢筋柔肠寸断。

纳拉克维勒化作一颗巨大的炮弹，直入地底深处。

而这股冲击的余波，当然也会殃及古城等人。

「唔喔！」

古城等人所站的地面毫无预警地瞬间下陷。

开在他们脚下的，是个让人觉得直通深渊底部的大坑。被一股轻盈而不舒坦的无重力感扑到身上，古城才知道自己正往下摔落。

在他身边，还有纱矢华。在爆发余波、动蕩的气流，以及瓦砾崩落的巨响中──

「白痴──！」

只有她尖叫的声音格外鲜明地窜进古城耳里。

2

被盖来当作废弃物处理槽的第十三号增设人工岛，基本上与油轮是相同的构造。差别只在于它的尺寸大了好几个单位，还有塞在里面的是石油或垃圾。

儘管内部有几道分隔墙为区块划分，简言之它就是个有着牢固钢铁外壳的空箱。

由地表到最深处的深度，大约三十公尺──

与十层楼大厦相近，表示计算起来要比古城他们住的公寓还高。当然，那并非没带任何装备就能徒手爬上去的高度。从那种高度摔落，光能保命就已经近乎奇蹟。

「勉强算得救了吗……？」

古城杵在成堆瓦砾上，深深发出叹息。

他们并不是倒栽葱从三十公尺高摔下来，而是被土石流沖落似的缓缓跌落。途中还好几次撞上分隔墙，每撞一次就让掉落速度减缓。

古城他们之所以能得救，就是由这些巧合累积而成的产物。

施工中的第十三号增设人工岛内部中空，也是一项大幸。

假如是在其他废弃物处理槽落得同样下场，八成转眼间就会被几万吨的垃圾活埋。就算真祖不老不死，感觉也无法在那种状态下复活。

而在安心叹息的古城旁边，纱矢华髮出「咿──」的尖叫声。

「这才不叫得救啦！你是在想什么啊！就不懂得控制分寸吗？不用将人工岛整个打穿也可以吧！」

「我哪有办法，再说当时又心急，怕被那只螃蟹怪物逃走……就算那样，我也已经有留手了耶……」

古城嘀嘀咕咕回嘴。他姑且还是付出过努力，想避免对周围造成损害。儘管从结果来讲意义并不大就是了。

哎唷──纱矢华如此出声抱怨，傻眼地摇头。

「要称为世界最强，这种威力确实可以让人信服，不过你的眷兽也太会给旁人添麻烦了吧？假如有个闪失，它会连累你这个宿主一起死耶。」

「添麻烦这点我是承认啦……反正多亏它才能把螃蟹怪物轰下来，那不就好了。」

古城拍着满是灰尘的连帽衣，随口回答纱矢华。

看他毫无反省之意的模样，纱矢华貌似有些生气地瞪眼说：

「纳拉克维勒呢？」

「谁知道。照理想应该埋在那底下就是了。」

古城指着崩落而堆积如山的瓦砾说道。疑似古代兵器坠落点的那块地方，早就被瓦砾堆得有近十公尺高。

受阻于堆叠的大量钢筋和钢板，看不见纳拉克维勒的身影。然而，也感觉不出那下面有什么东西在蠢动。

「把它摧毁掉了？」

「大概啦。那不是放着没人修理就能动的损伤吧。」

「是喔。这样就好……所以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被纱矢华一问，古城开始猛搔头。

盖来专门塞大量垃圾的增设人工岛内部十分广阔，再加上这里仍在施工，连逃生最少要有的导览牌或照明灯之类都没备妥。毕竟误闯内部而迷路的状况，原本就不太可能设想到。

「找一找至少会有检修用的梯子吧。」

古城说着环顾四周，接着就为了探勘环境而信步走去。

「等……等一下啦。你想丢下我？」

差点被单独留下来的纱矢华，连忙要追上古城──

「啊。」

瞬间她不慎失足。没踏稳的瓦砾随着翘翘板原理斜倾，失去平衡的纱矢华因而摔跤。

「唔……唔哇！」

运气好站对位置的古城，反射动作将仰身跌倒的她抱进怀里，手掌传来的弹力让他皱起眉头。

「──呀啊！」

阴错阳差遭古城袭胸的纱矢华，发出了女生的尖叫。

古城察觉到自己一把掐着的是什么，连忙放开双手。之前穿夏季毛衣时没让人注意到，不过纱矢华似乎是穿上衣服反而显得瘦的类型。身材苗条，胸部却相当有份量。

「啊，抱歉。」

古城尴尬地道歉。而纱矢华依然护着自己胸口，眼光往上瞟向古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