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與信仰的攻防

对印地安而言，响尾蛇是最危险的神秘存在，是理应崇拜的邻人。

它不会主动攻击，通常只有在危机逼近己身，为求防卫时，才会使出那种致命毒素。準备要张口狠咬之际还会发出声响，警告对方赶快逃离它的毒液。此处彰显出了智者的处事态度。

遭响尾蛇咬到的肉体会发黑腐烂，破败崩解，最终成为大地的一部分。说起来虽然相当怪诞，但这并非受到诅咒而死，只是回归大自然怀抱。犯罪者、好战者都因毒液回归大自然，转生为全新的生命。

传说这些生命大多会转生成一条条新生的响尾蛇。

过去是人类的响尾蛇成了守护着，以毒液引导人类，不让他们犯下罪行，面对灾难之际，还会赋予无罪之人神秘（medie）的庇佑。

意即响尾蛇是大自然意志（Great Spirit）的伟大代理人。

因此无论何处，只要有罪行存在，它就会出现。从缝隙、地底滑溜现蹤，甚至也会从落下──化为状如之字形的闪电到来。

来自空中的审判之雷，是从天而寄降的蛇类。

此种审判一旦落下，人们便无处可逃──若无悔改的余地，就只能欣然接受死亡，毕竟这本来就是不应畏惧的事情。

所以她──暗中咏唱了咒文。

「沉眠于士兵河（Soldiers Creek）畔，过去为同胞的代理人们啊，快自万物缝隙、大地之底、天际裂缝中现身，细数人类大地的罪行啊。」

这个咒文咏唱连夏绿蒂．李文弗劳这种知觉能力高手都无法察觉吧。

「响尾蛇降临至此（Rattlesnake ing）。」

这正是奇袭。

圆顶都市拉斯维加斯瞬间崩灭。

柏油地面裂开，圆顶的天花板碎裂，碎片倾盆落下，建筑物从细微龟裂开始崩解。

接着就从柏油地面的裂缝、天花板的裂缝、城里到处都是的裂缝──一切的裂缝中，爬出了数十条的蛇。

不过一般民众已经完成避难，算是不幸中的大幸。驻屯在城里的仅有北美骑士团的小规模兵力──大部分的主力部队已经移往科罗拉多河沿岸，等待敌军来袭。然而目前就是敌方避开这种布局后发动的奇袭。

拉斯维加斯中留有来自日本的协助者一树等人，和最高指挥官克拉克及其精锐。这时一树和克拉克非常着急地冲到户外，思绪一片混乱。

蛇会挑出魔力较弱的存在──机械士兵，接着缠住并且成群结队地一起狠咬他们。被害者虽会挣扎、抵抗，但不久后防卫魔力便会用尽。失去防卫魔力，无法抵抗毒素者──就会在短时间内变化成蛇，立场转为全新的袭击者。蛇不断地增加。面对恶梦般的情景，骑士们溃不成军，四处逃窜。

「你们这些笨蛋，冷静点！」

克拉克．穆亚放声大喊。在这个国家里没有人听到这个声音后不感到害怕。

同一时间，宛如暴风的子弹，驱散了克拉克周边的蛇群。那是克拉克上战场时一定会在她身旁待命的少女──洁蕾米．巴雷特，眼下她正握着两把手枪。根本不像来自手枪的连续射击，全部準确地贯穿蛇只，解救了一个个遭到袭击的人们。

但是那些蛇也没有弱小到一颗含有魔力的子弹就能致它们于死地。

一树从世界树饭店冲到外头，环视了四周的状况。

根本是骇人的惨状。

当前必须先掌握蛇潜伏在何处，又有多少数量。

「尚香！」一树从同伴中挑出一人这么呼唤。

「真拿你没办法耶。」这名女子说完话后拿出一幅捲轴神器，在眼前摊开。

「让我尽收眼底，『阴阳大极图』！神眼解魂，天地自然之图！」

太极图轻飘飘地浮至空中，从尚香身上吸取庞大的魔力后，大大地扩及至周围一带。这个神器就如张起一面巨大的网子──提供尚香所有的知觉资讯。

「王！南美大军从军事界线一齐攻过来了！」

沉着的传令兵冲进了呈现恐慌状态的拉斯维加斯。

「这是你没见过的魔法吗？」

一树在等待尚香回话的同时，询问了克拉克。

「嗯。」克拉克颔首以对。

「但是从这一条条蛇的强度来看……这不是召来魔兽之类的魔法。看样子每条蛇本来都是圣痕魔法使。这是让自己人变身成蛇后再将其送入敌阵的魔法。」

蛇只三两下就打倒机械士兵，即使遭到洁蕾米枪击也不会轻易死去。这么看来克拉克的分析是正确的。

原来是强大的精锐部队，在特殊魔法之下变身成蛇，潜入至此。

南美的印地安们还留存了这种压箱的奇袭魔法。

「那是操控蛇精灵的师导者──跳舞蛇（Dang Snake）乾的好事。」

一树拔出天丛云剑厌烦地斩除袭击而来的蛇只。

「我们必须掌握到现况才行。尚香，进展如何？」

一树大声说完这句话后，克拉克也将视线移往了尚香身上。

尚香面露难色说：「讲小声点比较好吧。」

她的意思是别将情报传到克拉克耳里比较好。

「把敌人对城市和人民造成的损害控制到最小才是目前最优先的事情吧，蠢蛋！」

一树瞬间开口斥责──尚香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别呆在那边，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

「啊，啊啊……真是的，我已经好几年没被别人骂了，不知不觉地就呆掉了。我粗略地在一百公里的範围内搜寻了敌人，发现共有七十只蛇入侵到拉斯维加斯圆顶内。它们入侵的路径是经由天空、地面和建筑物缝隙，突然传送过来。应该是有这种概念的神话吧。科罗拉多河那边也有数千名士兵正在进军，根本数不清。」

「看来对方是无法以这个魔法将所有兵力送来此地，所以只派出七十名精锐来扰乱我方内部，同时让主力部队前进啊。」

精锐──袭击人们的那些蛇开始使用召唤魔法了。由于是圣痕魔法使变化为蛇，因此在取得蛇的能力的同时，本来的召唤魔法也能运用自如。眼下四处都颳起魔法的爆炸气浪。

「看来不只是蛇的总数，你也能知道哪个地方有多少蛇在吧？」

克拉克立刻掌握到尚香使出的能力，等不及她回应，直接向传令兵下达了命令。

「还留在圆顶内的兵力通通撤出圆顶，全部去和科罗拉多河的部队会合！由你们迎击敌方主力！至于入侵圆顶内的蛇，就交给我、Numbers和来自日本的援军这些人来收拾！」

然后她重新面向了尚香。「中国人，我记得你叫尚香吧。为了不让要撤退到圆顶外的士兵遭蛇袭击，你快去下达指示给你周围的同伴们。在掌握蛇的分布位置的同时，以位在危险位置的人优先，依序进行处理，就像在玩打地鼠一样。」

「我不是你的部下吧？」

「尚香，我也拜託你，就那样做。」一树也插话了。

「我方被蛇打倒的人，好像都会化成蛇变为敌人。再这样下去，敌人会不断增加。虽然这样说不好听，但是不怎么强的普通士兵别留在这里会比较好。」

在一来一往交谈的期间，一树的同伴们和Numbers依旧为了拯救周围的士兵而四处奔走，给予蛇只重重的一击。然而比起乱无章法地到处奔逐，其实有必要探察出正陷于生死关头的士兵所在位置，优先前去救助。

目前得儘早收拾这个混乱局面，让精锐打精锐，其他兵力对抗其他兵力才是上策。

「呿，不过……那倒是合理的判断。你们所有人全都听我下令！」

「你去那边！」「你是那一边！」尚香俐落地指挥着到处攻击蛇的同伴们，宛如在玩打地鼠般撒下了包围网，不让那些蛇群能追击已开始撤退的士兵。毕竟她原本也是统帅组织的将士。

「啊──烦耶！这种蛇也太强了吧！」

美樱叫苦连天。蛇弯曲扭摆着身躯，不停闪开她的单纯攻击魔法。然而当鼎和琥珀上前追赶时，蛇却发动了攻击魔法和防御魔法。虽然每条蛇的外观都看不出差异，但每一条都是难有可趁之机的精锐。

「呼啊～～～～～～～～～～！」因躁进而过于向前的美樱，被蛇咬住了。

那条蛇──紧咬不放的同时还咏唱咒文，散发出魔力光芒……大事不妙！

「山中独行的孤高野兽啊，犹如四季荏苒不断历经生与死的汝，乃是轮迴的化身……」

蛇依旧咬着美樱不放，身体却开始膨胀，越变越巨大。

「灰棕熊降临至此（Grizzly ing）。」

它的身躯膨大，化为一只超过五公尺的巨熊。

与蛇形态有着悬殊落差的利牙，粗爪正一直没入美樱的防卫魔力中。

一树见状，将魔力灌入位在胸口的项炼式魔导礼装──「所罗门之印」。所罗门之印启动后，一直涌入菲尼克斯的力量。

小体积的项炼式魔导礼装化为包覆一树全身的火焰铠甲礼装。

一树未经咏唱，直接发动了魔法。

「令天堂之光宿于己身的极乐鸟啊，听我倾诉烧尽地上的罪恶！制裁极光（Ethereal Judgement）！」

极粗的光线，从侧面重击了袭击美樱的巨熊。熊脚步摇晃，放开了美樱……遭破坏力十足的等级6魔法击中，居然只是脚步摇晃。

魔法效能压倒性地凌驾于人类之上──对人类而言是具有超强攻击力的魔法，对熊来说就不是这么一回事了。

熊──所有的动物越弱小就越依赖群体，如成年熊这般孤高的存在，在陆地上是独一无二。它于山中独自静处的身影，看起来简直是种神秘的物种。

一般俗称狮子维万兽之王，但印地安们却是将熊崇敬维至高无上的存在。由于是狮子会成群结队，不过熊都是独来独往，因此熊被奉为「万兽之神」。

克拉克喊了对方的名字。

「操控熊精灵的师导者──站立熊（Standing Bear）！」

那家伙也是师导者啊……！

「一树，这家伙就交给我处理！……武人的庇佑啊，令缠绕吾身的神威（Megin）倍增！驱人踏向无限战场的神之意志加于此身！……缠绕的神威之带（Megin Gjord）！」

贝亚特丽克斯对全身施加强化魔法后，边「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地大笑，挡到一树前方，边前倾身体紧紧地和熊相互擒抱。

「咕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熊打算要压垮贝亚特丽克斯似的狂吼。

「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贝亚特丽克斯也吼了回去。

贝亚特丽克斯和熊在比力气……这个画面真是惊人。

此时一树也加入了追赶蛇群的行列。「林崎一树，蛇从那边来了！」尚香回头吶喊。眼前一条蛇「正咻咻咻」地从旁边的建筑物缝隙中爬了出来。

这条蛇……在移动时原来没有使用魔力，所以才会难以察觉！即使不施展身体能力强化魔法，速度也远比人类来得快！

悄悄靠到一树身旁的蛇，边绽放光芒边变得巨大。

「朋友啊，实在可爱的大平原邻人啊……汝之肉将化为吾之肉，汝之血将化为吾之智慧，过往丧失之那份恩惠再次归附吾身……」

那条蛇变身为一名肃穆的女子，她有着一头纯白的长捲髮，身上穿着纯白皮革製成的服装。她头上长着堪称雄壮的两只角，脸上浮现出一抹温和的笑容。女子以坐在地上这种令人费解的姿势，浮上了空中。

「洁白贤牛降临至此（White Buffalo ing）。」

纯白女将单手高举向天后──圆顶的天花板崩落得更加严重，接着无数以骨头製成的箭矢，从露出的天空中朝一树倾盆而降，就像是场雨势大到连眼睛都无法睁开的豪雨。

由于毫无动用魔力的前兆，因此一树无法瞬间使出防御魔法加以抵御。

「贯穿远方，『同田贯』！拔刀解魂──天岚镰鼬！」

不过琥珀挥舞神器「同田贯」，藉由其刀身产出的暴风扫开了箭矢。

然而纯白女将另一只手举向了地面。结果周遭的蛇全都生长成大蟒蛇左右的大小，变得相当巨大──那是广範围强化魔法。

野牛──平原印地安人的生活全是仰赖栖息于大平原的它们来支撑。用野牛的血与肉维持生命，皮和骨成了衣服、武器，甚至是住居。在印地安人眼里，野牛不是单纯的狩猎对象，而是自然而然地视为大自然派来的使者。野牛会试探人类是如何与大自然相处，印地安人只要谦虚以待，它就会应允永恆的恩惠。

因此白人决定屠杀印地安人时，率先就是扑杀野牛。

过去教导、引领印地安人过上现在这种印地安式生活的使者，便是传说中流传的「洁白贤牛」。

克拉克叫了女子的名字：

「身上栖宿洁白贤牛的最强师导者──坐姿牛（Sitting Bull）！」

「放开你那只手！」

一树感应到坐姿牛朝向地面的那只手，正在强化战场上所有的蛇只，因而挥剑砍了过去。

坐姿牛虽然看起来毫无防备，但光是用方才举向天际的那只手对往一树，这次就生成了无数的骨制长枪。她以长枪阵正面迎击一树。

一树此次预先判读对手比魔力还要先产生的意志，躲开了攻击。他与伊莉亚艾丽雅和移香斋交战以来，只要让意识清晰至极限便能做到如此攻防。

坐姿牛维持坐姿，「嗖──」地飞往了后方。

「慢着！」能够确实躲开她刚刚那种攻击的人，现场恐怕就只有自己和可操控风的琥珀及光学姊。再说她还正在强化蛇只，必须优先打倒此人才行。

然而当一树想上前追赶时，又有另一条蛇毫无前兆地「咻」地爬到了他的前面。

「有段时间没见了，林崎一树。先前已经讲过，下次见面时我们就是敌人了。」

蛇用一树曾经听过的声音这么说。

「异国人中最后的友人啊，战友啊！于此一起挥舞反抗文明社会的旗帜吧！疯狂地仰天嘶鸣！」

那条蛇伴随光芒不断胀大──最后成了一名跨坐巨大马匹之上的威风女战士。

「疯马降临至此（Crazy Horse ing）……！」

巨大马「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咿！」地发出不会愧对庞然身形，足以地动山摇的嘶鸣。而且当中还蕴含着魔力──蕴含着斗志激昂的力量。

不对，那应该是斗志奔放的力量。变得有如蟒蛇般巨大的那些蛇，发狂似的扭摆身躯。这个动作让蛇的力道更为加强，以长身勒紧骑士们，或是用长尾巴扫扫开靠近的人。藉由增幅后的意志力施展出的魔法，其威力也有提高。

那是带头冲锋陷阵的骑兵之力……！骑兵透过本身的勇猛去鼓舞其他同伴。

巨大马上的女战士对一树挥下了长枪。一树顺势挡开后，大声呼唤女子的名字。一树也认识这个家伙。

「疯马！」

马──美国大陆上的马早在远古时期就已灭绝，在西方人携入之前都没有它们的蹤迹。印地安人第一次遇到马时感到困惑，将之称为神秘狗（Medie Dog），不过双方立刻成了亲密的伙伴。印地安人甚至变得远比西方人还更能灵巧驾驭，在与白人的战争中马更是不可或缺的战友了。因为比起西方人，马儿挑上的是印地安人。

其他所有自然生物（友人）们消逝后，对印地安人而言，马成了最后的最后陪在身边的存在。

不只是马，如今又有一条蛇出现在一树前方了。它的身躯伴随光芒产生变化，成为一名裸体上有蛇缠绕的迷人女子。她正摇摆着妖艳的手脚，宛如在跳舞……这家伙肯定是蛇的师导者「跳舞蛇」。

女子咏唱了咒文。「天空啊鸣响吧，化为之字形的光辉，烧毁沙上的楼阁！雷蛇降临（Rattle Lightni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