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香斋独自一人潜入了七彩森林。
不对,以肉体来说确实是一人,但她并非一个人,体内还凭依着赫尔和素盏呜尊。
『抱歉……移香斋,我什么都看不见……感应不到半个死者魂魄的动静……这里不可能没有死者……』
素盏呜尊完全不发一语,但赫尔倒是用了念话。
「……是喔,那也没办法了,因为我们没考虑到会有这片魔力云。」
……但要是不能「死神侵蚀」,我们该怎么办?
移香斋已把一切赌在这个招式上──用尽赫尔所剩无几的魔力使出最后一次死神侵蚀。藉由死者魂魄瞬间移动后突然现身,利用此记突击打倒王……她已将所有赌在这一刀上了。
就是因为知道那家伙一战斗,在绝佳的时间点一定都会产生死者。
但是没想到搜索死者居然会受到魔力云的干扰……
『等等!看见了!我体内的某种东西……不知为什么突然……』
赫尔突然这么说。
「……你体内的某种东西?那是什么……?」
感觉相通的移香斋,也能看见赫尔感应到的事物。
那是战场的风景。
一名娇小的女孩,正果敢地挑战身着龙之魔导礼装的王──溥子。这名少女是谁?移香斋似曾相见,但已不记得。
就于溥子对娇小女孩挥下宝剑的瞬间,赫尔有把握地喊了那位少女的名字。
『……华玲!』
不对,不是赫尔,而是她体内的某人在喊叫。
那阵喊叫产生了某种东西,但不清楚那是种什么东西。
不过当时产生的神秘反作用力,从宝剑喷出的火焰中保护了华玲。
「这个画面是怎样?这个叫华玲的人是谁?刚刚那股力量是怎么回事?」
难道说被赫尔体内的无数死者中……有一部分对名为华玲的女孩有所反应吗?刚刚的现象,只能做此解释了。
但是重要的并非这件事情。方才移香斋和赫尔感应到了战场!
「如果是那个叫华玲的女孩周边,你就能感应到吧!要好好记住那种感觉!要牢牢抓住,不要放手!然后集中在溥子身上!关键时刻要来了喔!」
†
「派手下送死,自己脚底抹油?人渣!」
萝丝维特大喊。她不容许为人懦弱──即使是面对面的敌人。
但那并非是愤怒的嘶吼。她常保冷静意识,持续掌握状况。
真是场愚蠢的战斗。蕾吉娜没有亲自站到第一线与萝丝维特一战的意思,明明萝丝维特已经濒死到只需一击就能击倒她。
蕾吉娜躲在部下的背后,陆续派出五十人的部下前去对抗萝丝维特。袭击过来的小兵们成了幻术,蕾吉娜的魔力隐匿消失了。
神战兵团连战斗都没参与,就像小蜘蛛般四散奔逃。
即使有一百五十人,也就只是乌合之众……!
义大利骑士接连猛扑而来,萝丝维特预先判读他们的攻击后,採行迴避,以卢恩文字消除攻势,再宛如跳舞般挥舞长枪,从头依照袭来顺序杀了他们。
一连串动作都经过彻底的精心计算,根本就是行云流水的高手技艺。
狂王若被击中一下就会倒地──但那一下远在遥不可及的未来。
即使遭到数十人包围,她的预先判读也未变得模糊,长枪没有放过每一颗心脏。
吹袭而过的死亡飓风──三人……五人……八人……十人,全都喷出血柱陆续倒下。
「咿!」一名义大利骑士手上拿着神器,因恐惧瑟缩了身体,然而无论是身为战事还是信徒,这都是不可显露出的丑态。他们其中也混有这类的家伙。眼前这位「狂王」具有令人震慑的兇猛威势,足以让他们唤起恐惧
毫无杀死的价值。不过,恐惧辟出了一条路。
萝丝维特只是经过瑟缩身体的骑士身旁。
她没杀死敌人,只是路过。这种出乎意料的行动,产生出更多的可趁之机。她单纯路过后下一个遇上的骑士,感觉到萝丝维特突然出现在眼前,也瑟缩起了身子。胆怯在遭恐惧佔据的骑士们间传染,多人聚集的阵形内因而开出了一条小径。
骑士逼不得已使出的攻击,当然被卢恩文字消除殆尽,萝丝维特从他身边走了过去。连杀人所需的工夫都免了,她就这么畅行无阻地穿过了数十名骑士构成的群体──
狂王突然跳到了蕾吉娜的眼前。
「你在干嘛?」蕾吉娜大声斥责。
「你才是呢,躲在这里干嘛?去死,胆小王。」萝丝维特破口大骂。
──但在这个瞬间,萝丝维特感受到「新敌人的动静」。
如果现在直接攻击蕾吉娜……她还处于防守态势。萝丝维特的盘算是──要立刻一枪刺杀没那么容易,可能要参杂好几个假动作才杀得了她。
不过在这期间,进逼而至的新动静,赶上了发动攻击的时机。
若没有一个瞬间能认知敌人,便无法做出完美的预先判读。
现今的萝丝维特连一记攻击都承受不起。她的脚步从紧急煞车转踏犀利的步伐,紧急脱离眼前蕾吉娜的攻击範围。
然后针对进逼而来的新敌人还什么的,确认了魔力波。
「蕾吉娜大人!」
贝拉•加尔巴露地引领剩余的五十人义大利骑士团,往这边沖了过来。
贝拉身体闪耀着魔力光芒,状况还没完全确认就急忙发动了魔法。
「慢着,别过来!你太鲁莽了,贝拉!」应是九死一生的蕾吉娜大喊。
「被作浪之风逆卷之狂涛啊,运行吾身快于风!疾风波涛(Wave Slider)!」
贝拉脚下喷出海水,身体浮上了半空中。喷出的海水往蕾吉娜和萝丝维特所在处倾进,形成一道一直线往前沖的海啸。贝拉向在冲浪似的乘着白浪,以汹涌波涛之势进逼而至。
好快──但是对现在的萝丝维特而言,速度不构成威胁。
「劈裂,起浪之刃(Solid Blue)!」
贝拉乘着海啸,随心所欲地操控碎裂飞溅的浪花,白浪化为白色刀刃飞向萝丝维特。
「对消之神秘文字。」这种招式没有用的。
浮现于萝丝维特周围的卢恩文字染成全红后,以其高温瞬间蒸发了水刀刃。
同时乘着海啸的贝拉使出撞击。娇小的贝拉看起来就像只巨大的鲸鱼,是记震撼力十足的打击。但是萝丝维特已经判读出一切,因此也轻易迴避了两段式的攻击。魔枪尖锋像是错身似的弹跳,描画出了死亡轨道。贝拉确实鲁莽──如果为了挚爱的存在而忘我行动叫作鲁莽的话……
「真是愚蠢……你为什么要过来我这边?」
……蕾吉娜嘟囔。
贝拉没有回应,她明明是个绝对不会无视蕾吉娜的女孩。
「你真的很蠢耶……比起蕾吉娜,假如是你绞尽脑汁,明明还比较有机会能打中我一击。」
魔枪已经深深地贯穿了贝拉的心脏。萝丝维特扭转长枪,一反常态地对敌手抱持敬意,并把她的身体横放在海浪上。魔法唤出的波浪,缓缓地渗入地面后消失。
「怎么可能……贝拉,你走了,谁来协助我……」
贝拉都还来不及对重逢的蕾吉娜说出只字片语,就当场死亡。
但就算贝拉没说什么,至今也是一直对蕾吉娜诉说过无数的话语。
然而一直以来无视那些话语,随兴行事的人正是自己──蕾吉娜脑中萦绕着爱将的无数谏言。
由于自己无视那些话语而犯错,差点身亡后,感到后悔,并且改变了想法。
所以已经不在需要任何话语了。
蕾吉娜只是悲痛万分,觉得再也无法听见贝拉那种能安稳自己内心的声音。
压抑柱烈火般的愤怒后,心中徒留冰冷的哀伤而已。
……我不再是以前那个冲动行事的蕾吉娜•奥林匹亚•弗卢那拉了。
不能再是那个样子了。
「……你在哭吗?」
萝丝维特像是傻眼似的说。
「萝丝维特,你背叛我、侮辱我,刚刚还杀了贝拉,我要你血债血还!」
蕾吉娜感觉是在冲动驱使下用言语这么回应。
「呵。」萝丝维特好像觉得很无趣般用鼻子笑了。
她瞧不起蕾吉娜的冲动。
但是蕾吉娜的内心与声音相反,并未被冲动佔据,反而是既冷静又心思敏锐。
贝拉,你看好了,我不会愤怒行事,会冷静并确实地以憎恨及悲伤,不管用任何手段,都会杀了那个家伙。
你看好了──然后用平常那种温暖的声音称讚我吧。
「所有人都后退。」
原本兵分两路的义大利骑士团于此合而为一,他们急忙聚集到蕾吉娜身旁準备保护她,但蕾吉娜制止了那么打算的骑士们。
两个王面对面相望。
「我準备好了,已经没有必要白白牺牲了。」
「準备?你的样子也变得太丑了吧……」
萝丝维特边投以冰冷的视线,边对蕾吉娜抛下了这句话。
「你那个模样和雷霆,就是你说的为了杀我所做的準备?相较于贝拉的忠诚之美,你这下变得还真是丑啊。」
蕾吉娜派出部下攻击萝丝维特,一边模糊这股魔力波动,一边做了什么事情啊……
她重複施展了多次变为动物的部分变身魔法,化为犹如混合兽的样貌。
狮子的头部、熊的双臂、天鹅的羽翼、蛇的尾巴、马的脚等,成了毫无规则可言的大杂烩,蕾吉娜的上半身则装上去般紧紧黏在这副身躯上。
萝丝维特觉得,从某个角度来看,是具有神话类的震撼力,但实在太丑了。
这个样态就是蕾吉娜的最强模式啊。
而且她的手里还紧握着压缩过的雷电。
那是「不动雷霆」。
……萝丝维特感到失望。因为自己知道,即使是不动雷霆,也能用现在己身的防卫卢恩完全相互消灭。但是受冲动驱使的蕾吉娜,好像不想承认此事。毕竟她单纯耿直地认为,若以自己最强的型态,击发最强的魔法,任何防守都会被掀翻。
蕾吉娜真是无趣。打从心底感觉她很无趣,那种模样完全是没用心思与智慧。
算了,反正蕾吉娜就是蕾吉娜,只是个只会发火的人。
「说的也是,不要再造成无谓的牺牲了。让我杀了你来画下句点吧。」
「要死的人是你!」
蕾吉娜露出完全就是冲动的表情,发出喊叫声后,往地面一蹬。
她操控着整副巨大的身躯,宛如重甲战车般进逼而来。
蕾吉娜手握雷霆,萝丝维特手持魔枪。
……甚至不需要防卫卢恩了。在体术和武术上,自己和她之间存在着无法填补的落差。两人如果从这种极近距离同时出招,比起蕾吉娜击发雷霆,魔枪挖出心脏的速度会更快──
萝丝维特这么确信的瞬间,蕾吉娜的巨大身躯却突然停止。
居然完全无法预先判读出这个停止。
感觉是蕾吉娜因外在因素,硬是被迫停止向前猛冲。
这个动作并非出自蕾吉娜的意识,所以才无法预先判读。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双眼看不见的萝丝维特,拉高意识的洞察力。
真相立刻大白──自蕾吉娜腰身延伸而出的蛇尾巴独自行动,与蕾吉娜的意识无关,如今已化为和大地融为一体的锁链了。
怎么可能这样,就算变成动物,那条尾巴都还是蕾吉娜身体的一部分。
不可能做出与蕾吉娜意识无关的动作。
这么说来,那条蛇就不是蕾吉娜身体的一部分。
奥丁认得那条蛇。
「世界蛇!」
这家伙……混沌阵营的神魔居然混进了化为合成动物的肉体!
除命中要害外就无法发挥任何力量的魔枪,因出乎意料的紧急剎车,导致準头偏移,最后被蕾吉娜厚实的防卫魔力反弹回来。
这时蕾吉娜原本充满愤怒的表情,像面具剥落般起了变化。愤怒只是演技,在面具底下是张染上憎恨的冷漠真面目。
那张脸和萝丝维特认识的蕾吉娜完全是不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