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engage——交戰]

结果，一兔和志甫一堂课也没上，就带着神秘少女——秀莲，离开学校上街购物去了。因为在社办里摸了好一阵子，现在都已经快接近中午了。

在城户高中附近的车站搭上都营新宿线的电车，决定就在新宿买齐秀莲的衣服。一开始还很担心秀莲走在人群中不晓得会出现怎么样的反应，但看起来似乎没多大问题，一兔这才稍微鬆了口气。新宿是个「有点奇怪」的城市，就算是穿着制服的学生在街上閑晃也不会特别引人注目。在一兔还是小孩子时，那些穿着制服怎么看都像是翘课在街上溜达的学生应该更受到注意才对。

「我对女生的衣服完全不懂，这件事就交给志甫了。」一兔这么说。

「OK，交给我就对了～」

志甫爽快地答应了。

「……妳这么说，反而让我觉得很不安耶。」

带着秀莲来到一间总公司设立在国外的衣物专卖店。一兔从不曾在这种地方买过衣服，穿的多半都是在UNIQLO或无印良品买来的通俗款式。一看到琳琅满目的可爱女装，志甫和秀莲都相当开心。在她们试穿衣服时，百般无聊的一兔还打了好几个呵欠。

终于，志甫为秀莲挑选了小可爱型的针织衫和合身的低腰牛仔裤，两件加起来的价钱还在预算之内。

「啊——不错嘛，就选这件吧?」

一看到换好装的秀莲，一兔也直觉地说出自己的感想。不过一兔对时尚什么的不太了解（应该说是根本没兴趣），所以就算志甫的品味很退流行，一兔也无从得知。反正，只要能让秀莲露出笑容就好了。

「呵呵呵，名造型师•志甫，就在这一刻冲击性的成名啦!」

「也还不到造型师的地步吧?真拿妳没办法耶。」

嘟嚷过后，一兔换了个话题。

「志甫，妳肚子饿了吗?」

「当然饿了呀!」

早上的红豆麵包，全都拿去祭秀莲的五脏庙了。

「我们去吃午饭吧……秀莲，妳想吃什么?」

被一兔这么一问，秀莲也以有些恍惚的音调答道。

「……红豆麵包……神……」

「呃……这次我们去吃稍微好一点的食物吧。」

三个人一起吃了汉堡。

就「稍微好一点的食物」来说，这样的选择是有点心酸啦，不过考虑到一兔和志甫扁扁的钱包，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三个人一起吃了汉堡当午餐，都觉得便宜又好吃。不过用餐时，秀莲的眼睛眨也不眨地一直盯着半空中的某一点，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恐怖。这个女孩真的好像野猫喔。

走出汉堡店后，三个人并肩走在路上。秀莲走在中间，看起来就像被一兔和志甫从左右两边夹住一样。

突然，秀莲伸出右手扯住一兔的袖子，左手也抓住志甫的裙襬。

接着，她轻轻低喃了一句：

「爸爸、妈妈……」

「噗!」

和志甫同时噗哧出声。

听到他们发出的怪声，来往行人的目光无不来回比对着一兔、志甫和秀莲三人，全掩不住满脸惊讶。胸口升起一股莫名的尴尬情绪，一兔不自觉地感到焦躁；志甫也红着一张脸，发出「呼喵呀——」的怪叫哀号。

——这个小女生在胡说八道什么啊?

「呃，那个……」

周围射来的视线实在刺得让人难受，一兔抱起秀莲把她挟在腋窝下，急忙逃开了这个是非之地。志甫当然也慌张地跟在后头。一兔所选择的避难场所，是在附近的一间大型游乐场。

「总而言之……我们先在这里避一下风头吧。」

一兔喘着大气说道。

最近的游乐场装潢得就像一般电器行般明亮又洁凈，早几年可不是这样的。一兔他们所选择的游乐场也还算窗明几净。店里的游戏机台是以大型投篮机和简单的音乐游戏为重点，就算一家人一起来也可以玩得相当尽兴。

「呼啊啊……」

就连秀莲也不禁发出带点茫然的声音。

她伸手指向放在抓娃娃机里的小熊娃娃——

「好像很好吃，那个也是神吗?」

「啊，我懂我懂!」

志甫用力点头，表示很赞同秀莲的发言。

「我也觉得那个很好吃呢。」

「什么啊，我可搞不懂!不管怎么看，那都是玩偶才对吧!」

「……啊——」

一边发出奇妙的叫声，秀莲摇摇晃晃地向前走了几步。看来她好像是被那一大排华丽夺目的游戏机台给迷住了。

现在应该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吧，一兔忍不住在心里叹气。现在他们对秀莲还一无所知，就连「秀莲」也只是随便取的代用名字而已。丧失记忆，只穿着内衣裤。现在看起来好像没问题了，不过早上的时候她还拖着脚走路呢——关于这个神秘的女孩，一兔想得愈多，就愈感到忧虑。

——不过。

有一件事是可以确定的。

刚才抓着一兔和志甫衣服一角的那双小手，实在细瘦到让人心疼。她一定经历过不少苦难吧。在她面前提到「警察」这两个字时，秀莲脸上惊恐的表情一兔到现在还忘不掉。我绝不能丢下这么不安无助的少女不管——就连一开始主张应该交给警察处理的一兔，在看到秀莲摇摇晃晃的踉舱步伐后，也渐渐改变了原本的想法。

「一兔!」

志甫的呼叫，中断了一兔的思绪。

「怎么了?」

「秀莲好像想玩那个耶。」

循着志甫手指的方向望去，就看见双眼凝视着拍贴游戏机，一脸跃跃欲试的秀莲。

「现在这种时代居然还有拍贴机啊。我还以为热潮过去后，就全部回收了呢。」

「虽然不像以前那样随处可见，不过拍贴机还是很有趣啊。」

「是喔……」

一兔其实不太感兴趣。

「来拍吧!」

「咦?」

「秀莲好像也很想拍嘛，反正机会难得呀。」

「唔～……」

志甫似乎还不知道事态有多么棘手。

「可是……」

就在一兔犹豫着该怎么办才好时，目光却不经意和秀莲对上了。秀莲的眼睛依然是「滴溜溜转着」像在接收电波一样，但瞳眸深处却透露出她的心情——好像很有趣，我想试试看。

「算了，就拍吧……」

「哇～咿!」

志甫开心得大叫。

一兔却仍有些无法释然。

一兔、志甫和秀莲三个人一起进到拍贴机器中。感觉有点像是拍身分证机器的隔间，不过却比那种的宽敞多了。因为这种机型原本就是以供多人使用为前提所设计的。志甫似乎相当习惯这种机器的操作模式。

「可以选择外框喔。」

这种事就算是一兔也知道。印刷出来的贴纸上会出现选择的「外框」。从绘画的裱框到漫画风格，各种类型的外框都应有尽有。难得有这种机会，一兔和志甫决定让秀莲选择她喜欢的外框。秀莲选择的是华丽的花圃样式。

「贴纸上还可以写字喔。」

「嘿——还挺先进的嘛。」

「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吧。」

志甫说完后，就在显示银幕上写下了Itto、Shiho、ShuLine的名字。这些字会和刚才的照片合成印刷出来。

三个人的拍贴就这样完成了。

「我有东西忘了拿啦……」

三个人在游乐场玩了一会儿后才踏上归途，这时志甫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东西。

「什么东西?丢在哪儿了?」

「大概是刚才的拍贴机那里吧，我把书包忘了，手机也放在里面耶。」

「少根筋!」

这些日子以来，一兔对志甫越来越严厉了。要是对志甫这丫头太好，到头来吃亏受苦的肯定是自己。

「呼へ～」

志甫又发出莫名其妙的丢脸怪叫了。

「那妳快点去把东西拿回来吧。」

「了解啦～」

志甫使出全力沖回刚离开不久的游乐场。

无可奈何，一兔和秀莲只好待在原地等志甫回来。一兔往四周环视一圈，发现这里正好是工地的出入口前。好像正準备建盖大楼的样子。不知不觉间已经接近黄昏了，到处都没有看到施工的工人身影。

「呼……」

一兔在工地前的围墙边蹲了下来，秀莲也跟着一屁股坐在一兔身旁。建设中的高楼大厦已经完成基础工程，现在正进入骨架的阶段。以钢筋水泥构成的骨架已经完成了一半，从上空吹过的风正吹奏着不吉祥的奏曲。

一兔和秀莲两个人就这么獃獃地凝望黄昏的天空。

「秀莲，妳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仰望着天空，一兔轻声问着。

「…………」

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到回答。

「是我问话的方式太差劲了吗……」

稍微想了想，一兔又开口。

「秀莲，妳是从哪里来的?」

似乎理解了一兔的这个问题，秀莲的眉毛微微挑动了一下。

「我是……」

「嗯。」

「哪里都不存在的。」

「……嗯?」

不懂她的意思。唔——……一兔双手环胸陷入了沉思。这根本连普通的对话都算不上啊。

「那，秀莲真正的爸爸和妈妈呢?」

一兔又接着问。

「一兔和志甫。」

这次秀莲倒是答得很快。

「不对，妳应该有真正的父母才对，并不是我们喔。」

「…………」

秀莲那双特别的眼睛瞬间瞠得好大。

错愕非常的视线正胶着在一兔脸上。而秀莲如此强烈表达出情绪的目光，也让一兔感到困惑。

然后，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秀莲的眼眶滑落。

「啊……」

秀莲并没有露出什么表情，但眼泪却掉个不停。

这是一兔从未见过的哭泣方式。

「对不起。」

一兔深深地朝秀莲行礼赔罪。一定是不小心触碰了什么不该提起的话题，才会惹她哭泣。一兔不由得憎恨起自己的迟钝。过了好一会儿，一兔慢慢抬起头，不知何时秀莲已经恢複平静了。她曾经哭过吗?还是那些眼泪只是自己的幻觉?

——果然是个充满谜团的神秘少女啊。

哒哒哒、哒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