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姊妹的距離

黎明时分——

改造军用艇〈亡灵〉在旭日阳光的照耀下，于遍布温特葛夫城城郊的〈冰华森林〉中降落。

船身的装甲被掀得七零八落，各处都明显受到了损伤。

它肯定是在帝都郊外和奥地西亚的空战骑士团上演了一场激烈的死斗吧。

神人等人连忙做好出发的準备，并来到了军用艇的前方。

「娜塔莉，之后就麻烦你了。」

「遵命。我等〈白狼骑士团〉，绝对会赌上性命守护米琉小姐。」

骑士团长娜塔莉打直背桿敬礼后，在她身后待命的人们也一同行礼。这些前来送行的人们不光只有〈白狼骑士团〉的成员，也包括了守城的所有士兵。光看这样的阵仗，就能窥知琳丝蕾有多么受到城里的人们爱戴。

「米琉，你也要好好听从娜塔莉的指示喔。」

「放心，在姊姊回来之前，我一定会让劳伦弗洛斯特振作起来的。」

米琉用力点点头。

「我会负责照顾米琉大人的。」

米拉·帕榭也轻声说道。

「我也会以劳伦弗洛斯特家之女的身分，略尽棉薄之力的。」

「尤蒂亚……」

琳丝蕾用力抱住了坐在轮椅上的另一个妹妹。

「总觉得，劳伦弗洛斯特似乎不会有问题呢。」

「是呀，这里的家臣们都相当杰出，应该是不需要我们操心才对。」

克蕾儿点头说道。

过了一会儿，军用艇的舱门开启，垂下了金属制的攀梯。

而身穿军装的露比亚·艾尔斯坦因也在这时现身了。

她站在攀梯旁俯视着神人等人。

「看来，你们顺利救出了菲雅娜·雷·奥地西亚啊。」

「是啊，不过你安排的〈骸联盟〉商人背叛了我们就是了。」

神人酸溜溜地回应道。

那个时候若没有特务骑士薇蕾·布兰佛的指引，神人等人现在恐怕还在帝都的地下道里打转。

「〈秃头老鼠〉背叛了吗……我应当给了他足量的金额才是。」

「他很爽快地跑去和〈圣国〉为伍啰。可别太过相信被钱驱使的家伙啊。」

「——我会铭记在心的。」

说着，露比亚转头望向菲雅娜。

「帝国第二公主菲雅娜·雷·奥地西亚，你做好觉悟了吗？」

「是的，让我成为你的棋子吧，露比亚大人——不对，露比亚·艾尔斯坦因。」

菲雅娜与露比亚的双眼直直对视，不带一丝惧色地说道。

〈灾祸的精灵姬〉和〈失落的精灵姬〉——曾在〈神仪院〉里情同姊妹的两人，在这时短暂地交会了视线——

「很好——会议将在半刻后举行，先去船内休息吧。」

露比亚的军装外套一翻，随即走回了船舱之中。

「啊、姊姊……」

克蕾儿虽然试图唤住她……但随即收住了话语。

「怎么了？」琳丝蕾问道。

「我……还没和姊姊说到话……」

克蕾儿沮丧地说。

的确，好不容易再次重逢，两人却没有以姊妹的身分好好说上话。

露比亚虽然给人一股有如冷冽刀刃般的印象，但这可能是因为神人不认识过去的她的关係。也许在克蕾儿还小的时候，她给人的感觉和现在截然不同吧。

想必从那天起，露比亚就变得再也不是克蕾儿所熟知的她了——

——在疯狂的〈火之精灵王〉夷平了人类市街的那一天。

「哎，也不用这么着急啦。在抵达多拉古尼亚之前，交谈的机会还多的是。」

神人轻拍克蕾儿的肩说道。

「嗯，我最近也很少和姊姊好好聊天啊。」艾莉丝说。

「……也、也是呢。我会试试看的。」

克蕾儿点点头，咬住了自己的唇。

◇

神人一行人整好行李，走入了船舱之中。在房间的分配上，是以克蕾儿、琳丝蕾、菲雅娜共住一房，艾莉丝和薇尔赛莉亚共住一房。

而神人则是和爱思特、蕾斯提亚住在同一个房间。

「呃，是这里吧……」

在少女（露比亚的部下）的带领下，神人打开了自己被分到的房间门扉——

「啊，神人……」

这时，待在房里、身穿女僕装的蕾斯提亚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她似乎原本正在打扫，手上还拿着小小的掸子。

「原来已经抵达了呀，我都没发现呢……」

「因为这房间没窗户的关係吧。」

神人将爱思特立在入口处的墙上，在床铺边缘坐了下来。

房间被打扫得十分乾净，和上次入住时完全不同。

「原本明明髒兮兮的，现在变得焕然一新啊。」

「因为我在这艘船里什么忙也帮不上，想说至少也要帮忙打扫……打扫很有趣呢。」

蕾斯提亚收起掸子，乖乖地坐到了神人的隔壁。经她这么一提，神人才想起走廊也被擦得十分晶亮，想必也是出自蕾斯提亚之手吧。

「你不怕吗？」

神人问道。为了降低神人等人入侵帝都的风险，〈亡灵〉在奥斯德基亚郊外吸引了帝国骑士团的注意。看那装甲剥落的惨状，就能想见当时曾有一场激烈的战斗。

「嗯。外面的声音大得吓人，不过红头髮的人有陪在我身边。」

「露比亚吗？」

从她那冷酷的形象虽然有些难以想像，但从她愿意照料无家可归的〈教导院〉少女们来看，她说不定其实是个心地相当善良的人。

（……毕竟，就连那个穆亚也愿意乖乖跟随她啊。）

但若真是如此，她对妹妹——克蕾儿的态度又显得有些难以理解——

「……不过，我刚才做了个很可怕的梦呢。」

这时蕾斯提亚喃喃说道。

「梦？……是怎样的梦？」

「我待在好黑好黑的地方。那里什么都没有，也看不到任何人，是一团冷冰冰的黑暗。我明明知道那是梦境，却没办法从梦中醒来……就只能这么一直待下去。」

神人蓦然一惊。他想起昨晚做的那场梦。

「蕾斯提亚……你该不会有在梦中呼喊谁的名字吧？」

「……呃，我隐约记得我有叫你的名字……」

「这样啊……」

神人低下头，望向戴着皮手套的左手，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色。

昨晚从梦中清醒时，他曾感受到左手传来一阵疼痛。难道说，与她曾经缔结过的契约，终于有再次复甦的迹象了吗——

如果这是蕾斯提亚恢複记忆的徵兆，那对神人来说可是求之不得。然而，在她身为闇之精灵王（莲·阿休道尔）的分身——蕾斯提亚·阿休道尔的记忆恢複之际，现在这个蕾斯提亚又会变得如何呢？

就某方面来说，若是为了她的幸福着想，或许不让她恢複记忆，反而能让她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

「……怎么了？」

察觉神人突然沉默下来，蕾斯提亚有些困惑地看了过来。

「哦，没事……没事的。」

神人连忙慌张地摇摇头——然后发现了一件事。

「咦，爱思特到哪去了？」

原本被他竖在墙边的爱思特，曾几何时没了蹤影。

◇

琳丝蕾将行囊放入房内后，便留下克蕾儿和菲雅娜，独自朝船里的厨房走去。她打算在开会前，先为大家做些简单的早餐。

（要是不吃早餐的话，可就没办法动脑思考了呢……）

她走在狭窄的船舱走廊，照着克蕾儿的指引来到厨房门口后——

「……咦？」

她嗅到了一股烧焦味。

黑色的浓烟从半掩的厨房门缝中窜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琳丝蕾慌慌张张地奔上前去，一把将门扉打开。

只见厨房底侧的石砌火炉上头，正窜出一道冲天火柱。

而在火炉旁边，则站着两名长相完全一样、身穿战斗服的少女。

「火。」「嗯，烧得很旺。」

她们这么对彼此喃喃说着。

两名少女给人的感觉十分奇特，但现在可不是理会这种小事的时候。

「要、要失火了……来吧，〈芬里尔〉！」

琳丝蕾急忙唤出了芬里尔。

从虚空中现身的白狼张开大口，吐出了强烈的风雪。

火焰在转瞬间熄灭，随后洒下了闪闪发光的冰之结晶。

「哦——」「好厉害。」

双胞胎少女「啪啪啪」地拍起了手。两人拍手的动作完全一致。

「你、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琳丝蕾扠着腰怒道。

「……？」「……？」

双胞胎同时歪起了脖子。

她们看起来和米琉差不多年纪，顶多十二、三岁左右。从打扮来看，她们应该是被露比亚培训成部下的〈教导院〉遗孤吧。

「我们原本在做早餐。」「由于人变多了，所以试着把火势调到最大来煮。」

「……平常都是你们两个下厨吗？」

琳丝蕾这么一问，双胞胎便同时摇了摇头。

「平常是〈红莲大人〉做的。」「但是她今天看起来很忙，所以我们打算帮忙。」

「这样啊……这份体贴的心情固然值得夸奖，但你们可是差点引发火灾，在宣布正统奥地西亚成立之前弄沉这艘船呢……」

成功阻止惨剧发生，让琳丝蕾安心地叹了口气。

「这边就由本小姐接手负责，可以吧？」

琳丝蕾这么一提议——

「无需插手。」「这里不需要外人帮忙。」

双胞胎少女便一齐瞪向琳丝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