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稍微反省了呢?』
接到小豆梓久违的电话,是隔天早上,我在车站等公车时的事。
虽然是夏天的清晨,却还是有如冬夜一样的黑暗世界。虽然风速已经减缓,但取而代之却是雨势越来越强,而且还在柏油路面上狂舞。有如水桶里的水一口气倒出来,这种表现就是用在这种时候吧?
「颱风?没问题、没问题的!日本列岛,肯定在那当中会有好天气的——!」
旁边的上班族正在听的广播里,天气预报大姐姐像是很开心似地说出她自己的希望。太随便了……你应该要有预报不準就在现场直播时脱衣服的志气吧?
『喂喂?喂?欸,你有在听吗?』
「啊、嗯,有啊!我也正在想袜子是不是要最后脱比较好吧!」
『你在说什么啊!我是在说你有像日光的猴子先生一样在心里充分反省过了吗?要是你表现出诚意的话,也也不是不能重新考虑喔!』
「诚意,比方说?」
『比方说,虽然没有关係啦,不过我前阵子看过的少女漫画里头,坏王子改邪归正并且对公主温柔体贴,之、之之、之后就有接吻的画面了呢。虽然完全没有关係就是了……』
原来如此,的确是没有关係呢。
小豆梓高亢又令人怜爱的声音以快要满出手机外头的气势传了出来。因为等公车的人视线都集中到我身上,我就稍微缩起脖子。
我不想要太显眼。因为我正穿着不合身的运动服。
昨晚我在仓库里待不住,又不能回到大房间,就在附近没人使用的空房间里打扰了一个晚上。
因为筒隐家太大了,感觉上随便那里来的变态擅自在里头定居也没人知道喔。实在太危险了,所以我这个绅士就定居在里头保护筒隐吧!
到了早上就算我要找筒隐,也完全没办法跟她取得联络。
只是,当我一边害怕着钢铁之王的一举一动,一边前往玄关时,就像是看穿我行动似地,我的鞋子上悄悄的放了一把伞。你的关怀真是让我永铭在心。我越来越想让你当我妹妹了。
『……你有说什么吗?总觉得杂音很大,我听不到你说话呢。』
「啊啊对不起,这里正在下雨。话说回来了,小豆梓今天要从沖绳回来吗?旅行玩得开心吗?」
『——……!』
这一瞬间,声音刺向我的鼓膜。因为电话的另一头,小豆梓爆炸了。胆小的小狗现身汪汪叫吼个不停。这、这么兴奋是怎样!
「怎、怎么了?冷静下来!深呼吸,做拉梅兹法啊!吸吸呼——!」(※拉梅兹法是一种无痛分娩法。)
『呼——!呜——!呜呜呜呜呜——!』
「好——的,好——的,呼——呼——呼……在沖绳是发生了什么让你难过的事吗?还是说因为夜晚靡烂的百合关係让你被排斥了呢?」
『怎么可能有那种事啊!我们三个人就像过去一样和好如初了!这件事情我非常感谢你!』
「哈哈哈,你别在意。你开心,我也会开心的喔。那就再见了。」
『嘿嘿嘿,拜拜……是说不对吧!我不是说不感谢你,先把那种事放到一边,变态完全没有在反省吗?听到电话留言,都没让你想到什么吗?』
「是那个把手贴在胸口上思考的留言吗……」
『对!不管打了多少次电话给我,都没办法联络到我一定让你觉得很寂寞吧!被刻意拉开距离让你胸口抽痛,想着对方不知道在做什么而睡不着觉,你一定像只孤单的兔子一样光是昨天就至少想哭了四次吧!』
「哎呀,完全没那种事。」
这还真是格外充满真实感的设定呢。
唔,小豆梓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又再次像只小狗一样低吼起来。
「……我说啊,我想整理事情的经过。打从一开始你是为什么生气呢?」
『从那里开始吗?别让我说出口!兔子诈欺师的不愉快佐佐木的一片片沙卡巴!』
「虽然我不懂它的意思,不过总觉得这是句很惊人的话!」
『呜呜——!明明人家特地买的泳装很棒的说!明明是个变态为什么……呜——!』
「就说你冷静一点啦!」
小豆梓的狂暴举动非同小可。这是怎么回事呢?
……难道说,她是想跟我去旅行的吗?她在气我随便浪费了在南国乐园里进行典範转移的机会吗?
哎呀,可是冷静地思考一下,不会是那样的吧?我们虽然是朋友,不过关係又没有亲近到孤男寡女两个人一起去旅行。再说变态跟飞机场用格外认真的态度彼此叫唤,这种事情是只有游戏里被许可的超展开。再说她原本就完全没有邀请过我。
既然这样——?
「是这么回事吗?我知道了,我终于知道了!原来我是这么愚蠢啊!」
「什么啊!现在才这种态度!要道歉的话已经太晚了……喏,那个,你,要是没有表现出像是王子的感觉我可是不会原谅你的……」
「是啊,我不是王子。已经太晚了。没能注意到你的心意,真的是很对不起。」
『……咦?我的心情?等、等一下!你是为什么、为前面的什么事情道歉?』
「我又伤害你了呢。不过,我只能说这是不可能的。」
『咦、咦、咦、该、该、该不会我又被甩了……!』
对于拥有小豆梓检定初级资格的我来说,这其实是个简单的问题。
关键字是泳装。换句话说——就是小豆梓完美的不适合比基尼啊!因为她身上似乎完全没有能撑住比基尼的地方啊!
就连小豆梓也是,也会不甘心到迁怒别人呢!这是理所当然的喔。我事前非得要跟她说「穿比基尼是有勇无谋的作法」来阻止她不可啊!
「但是,我认为挑战这件事情本身并不坏。接下来我们就一起加油吧!」
『……诶、诶、诶,为什么我会被他本人鼓励啊?我该为什么、我该怎么做来一起加油啊?诶、诶?』
「这种事只要做出一次形式,接下来就会越来越习惯啊!首先就是勉强从身体来配合。下次我再介绍你能够顺利进行的作法。」
『身、身体?要从身体的关係开始关係吗?咦、咦,诶诶诶诶诶?————?』
「哎呀,公车来了。那就再见啦!」
在挂断手机时所听到的小豆梓声音,一开始的愤怒就像是暴露在爆风里似渐渐吹散了了。我之后才在想她能理解我的意思吗?句点。
公车里被通勤中的上班族塞满了。我抓住了一个摇晃的吊环,发出安心的叹息。
虽然说发生了很多事情,但是在没有电话联络的时候,原来她是有点震惊啊。跟小豆梓说话很开心。感觉上就像是丢球给充满着喜、怒、哀、乐等感情的小狗玩一样。虽然偶尔也会被她咬到。
「……好,我有精神了!」
我静静地深呼吸。并且赶开大脑里的怯懦。
就算再怎么害怕,再怎么觉得不舒服,我也不能只顾着逃跑。
今天早上,一离开筒隐家之后,我就立刻前往我家。可是不管我确认多少次,空地也还是一片空地,骨牌阵也仍然缺少最后一片骨牌。明明完全不知道理由,横寺家就这样被固定在消失的状态中。
——换句话说就是「失去」。儘管不愿意,但我还是开始习惯这个现象了。
这样的话,我就非得去问清楚仓库里的那家伙——那个新猫像的事。对那个我认为是最了解内情的人。围绕着妹妹的拔河赛就暂时停止吧。
公车停到车站里。被雨淋得视线模糊的窗户玻璃后面,可以隐约看到我们高中的外型。
今天是田径社的活动日。
虽然过去下雨天的社团活动与烂泥巴地狱是同义词,现在拜部长变得温柔之赐变得相当轻鬆。因为不会被说成是「室内练习这种事情是软弱者的逃避之路」这样了。
我换上放在置物柜里的田径社运动服,并且前往训练室集合。
「好了——我要努力练习了!」
「哇,今天是变态的日子吗?要是你做出奇怪的举动,就算追到宇宙尽头我都会杀掉你。」
女副社长这么说的时候,还带着像是在看臭抹布似地眼神瞪着我。喔喔,打从一开始就摆出梦幻般的虐待狂态度。我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呢。
我们田径社就算是暑假也几乎是每天都有练习。
我并不是因为变态王子的外号被社员用异样眼光看待,而是因为变态行为这样的事实被认定是有根据的,所以我才以暂定社员的身份被她们歧视。还真是没办法的家伙啊,我这个人。
到处都有两个人组成一组,并且各自往铺在地板上的护垫躺下。房间一角的电视里播放训练影片之后就开始了肌肉训练。
可是大多数的女孩都不像副社长那样,她们绝对不接近到我周围半径四公尺之内。
「王子在看……」「今天的王子……」「不可以随便跟王子说话……」
因为远远的遭到这种恭敬对待,让我觉得自己如同正在绒毯上漫步的王公贵族。真想直接被绒毯捲起来一起钻进坛之浦里(※坛之浦是源平合战的最后一战发生地,此战之后平氏灭亡。)顺带一提只有男生群里是没有女生冰冷视线的地方,真是友善啊。
必然的。
「过来这里,横寺。你就过来压住我的脚吧!」
会跟我一组进行肌肉训练的人,就只有钢铁之王。
虽然因为昨天的事让我稍微摆出应敌的姿势,可是充满活力的帝王还是拉着我的手臂带领我前进。
来到训练室的一角,她就毫无防备地躺平。伸展着均匀的四肢,态度和平常一样没有自觉。
「……看着我的脸,社长没有什么奇怪的感觉吗?」
「唔?我不懂你的意思。我只知道你对田径的无穷热情让你无瑕的眼睛里闪烁着有如黄水晶般的耀眼光芒,」
被评价得极度夸张啦!
她似乎完全相信穿着田径社运动的我,就是最喜欢田径的横寺君。虽然我在想该不会是这样,她区分我跟横寺弟的标準就只有制服跟运动服而已吗……
「是怎么了吗?横寺,那懊恼的叹气。是灵光一闪想到五千公尺赛跑的通杀技了吗?」
「长距离赛跑不是那么充满血腥的比赛吧!」
「有道理……你不管在何时何种状况下部摸索着和平胜利的努力,我也必须要学习才行。」
「有那里是要拍手的部分吗?」
就算说再怎么变温柔了,这不会太过盲目的信赖田径社员了吗?
顺带一提,虽然三年级的学长因为要参加国体的都预选而在这个月引退了。但钢铁之王则是以还没有决定下一任社长为理由,一个人继续进行社团活动并且肩负起社长职务。她什么时候準备考试呢?不可以问她这种事情。她大概绝对没準备。
其实田径已经成为她生活的一部分了吧!那就像是夜深了,就算电视画面变成一片沙暴,为了梦幻的深夜节目还是一直看着画面一样的行为。
要是没有这个人——要是社长没有强硬主张要我回来的话,深夜节目研究家的横寺君大概会永远过着跟社团活动无缘的生活吧?
或许我是很感谢筒隐社长。我的心中绽开了一朵名为信赖的花。
「要开始罗,三十下仰卧起座三轮之后交换——嗯唔!」
「……咦。」
「呼……一,啊……二,嗯嗯……三……」
那朵花一瞬间就化为难看乾枯的芒草花。为什么帝王,会发出那么妖艳的声音啊!我会出现奇怪的感觉啊。
因为随便穿着T恤的帝王正热心的进行上半身会用力上弯的腹肌运动,所以T恤完全被翻起。不可以看!虽然脑袋里这么想,本能却吹起了军号。
「呀……十六、呜……十七,啊……」
从薄嘴唇里硬挤出就算荒乱仍带有节奏感的呼气。从白色T恤里清楚浮现出来的内衣线条。那里面是被强调的沉重感。那快要蹦出来的柔软感在我的视野里唱歌了。
「唔……二十三、哈……二十四……」
长相清秀的帝王在极近距离起身,难受的感觉更是让她的表情扭曲。不该有的心情突然被刺激,我身体上某个调皮的部分也调皮得进入终场——
「喂变态,我说过要杀了你吧。」
「唔?」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女副社长就蹲在我的身旁。
这个女孩刚好就在我社团休息的时候不断崭露头角,而且随着三年级的引退就任了副社长。事实在,在此之前我并没有跟她说过太多话。
不过就算这样,提到她迷恋钢铁之王的事迹,听说还到了硬是模仿帝王种种行径的程度。她的髮型是模仿来的短马尾,髮带也是用同一种颜色。
这种类型的女孩仔细观察过我的表情之后,然后用有如冰柱般的视线料着我。
「杀了你,才不会让你这么安稳呢。我只要说明详情就好了。」
结束一轮仰卧起坐的钢铁之王,如同圣人般挺起上半身。
「这家伙用下流的眼神看着部长。」副社长因为抓到我的把柄,便把身体滑向钢铁之王的膝盖,并且伸手指向我。像她这么拥护钢铁小姐的人也真罕见呢。
思不过,也不能够否定我凝视社长的行为是因为我正非常努力帮助她练习的缘故。
至少我也是有良心的。不管她怎么骂我,我就老老实实的接受吧…:
「他的眼神就是紧紧黏住社长来回舔舐的罪犯眼神。而且他的下半身已经都暴露出来了。他想要让社长生下自己的孩子。」
「我没没没没那样做!不管怎样也选一下说法吧!」
「你想要任凭情慾把黏稠的白色遗传液体喷洒在社长身上。喂。你是想让女孩子说什么啊。你这个变态。」
「呜喂喂喂!我可没有要求你用那种挑话讲的方式说话!那可是让我吓一大跳喔,那可是会一跃站上变态金字塔的顶端喔。」
「别指我。真是一点部不能轻怱大意。这次你是想用那只手指对我做什么。」
「不做,不能做,是说能做什么啊!你倒不如告诉我你在想像些什么啊!」
「等等,你们两个。别进行这种意义不明的对话。横寺的病应该已经完全痊癒了。就算我在这里裸体抱住他,他也不可能会有任何邪念。嗯,对吧?」
「啊,唔,嗯,当,当然,当然是那样,的吧?」
「变态现在对部长的眼神,看起来像是在凌辱什么一样。」
「就算这样,也不构成让你右手那个胜利手势可以插进我眼睛里的理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