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卜

早上像平常一样吃早餐时，随手转到的电视节目正在播出占卜单元。

根据这个血型占卜来看，我今天的运势好像会倒霉到极点。

『遗憾！ＡＢ型的你今天运势最差！请务必注意言行，千万不要伤害到朋友！』

「……」

……啊，太好了，我没有朋友。

因为本来就没有朋友，所以不用担心会伤害到朋友，真是幸运！

「……啧。」

虽然我不相信占卜，但总觉得它还是让我的心情变差，所以我转到别的频道。

我转到的新频道也刚好在播占卜单元，这一台播的是星座占卜。

我的星座在今日运势排行榜上是从上面数来第二名，也就是说我今天会很幸运吧。可是……

『跟朋友之间的感情或许会变得更加深厚喔！』

就说我没有朋友嘛！

我在心里吐槽时，突然想到——

占卜啊……

☆

「不然，我们来设个占卜摊位如何？」

放学后，在邻人社社办里。

我们跟昨天一样正在讨论园游会的企画，我试着把今天早上想到的提案说出来。

社办里有夜空、星奈、理科、幸村，还有我。

小鸠和玛丽亚这一对年少组今天也没有来，不过小鸠的补习到今天为止，明天起应该可以来社办。

「什么啊，原来你相信占卜那种东西吗？」

星奈用一副瞧不起我的样子说道。

「没有啦，我不信那个。可是，喜欢占卜的人不是很多吗？尤其是女高中生。」

「呵呵，喜欢占卜的普通女高中生是不是很多，没朋友的本小姐怎么可能知道呢！」

「请不要很自豪地说这么悲伤的事情……」

「嗯……我也觉得有点伤心……算了，至少本小姐是完全不相信那种东西。因为我是神祇选出来的！不管那些呆瓜占卜师说什么，我的运势一定都是最好！」

星奈用信心满满的声音说着，好像真的打从心底这么认为。

「啊啊，没错，你这块肉说的对。打从出生以来直到现在，你的运势一直都是最好的，以后也会一直保持最好的状态吧。」

夜空不知为何肯定星奈的狂妄发言。

「夜空？」

「就是说嘛！你偶尔也会说出好话耶！」

星奈心花怒放，夜空慢慢地朝她用力点头。

「嗯，你这家伙的运势一直都是最好的——也就是说现在已经达到上限，不会再变得更好。」

「没错吧、没错吧……咦？」

「交不到朋友、被同性的同学讨厌和排挤、体育课总是孤伶伶一个人，烹饪课、远足或校外教学分组时，总是被同班女生说『柏崎同学去跟男生一组吧，呀哈哈』，回忆悲惨不堪……那些东西，便是你人生当中所能拥有的最大幸福。一直到目前为止，还有从今以后，那样的人生将会持续下去……」

「等等！不、不要那么说嘛……没有那种事吧」

夜空的精神攻击让星奈产生动摇。

「星奈学姐，今后的人生也请好好加油。」

「星奈大姐头……好可怜哟。」

「等等！不要连你们也用那种眼神看我！」

连学妹二人组也用悲怜的眼神看着自己，让星奈急得哭出来。

「呼呼……放心吧，肉。」

夜空露出菩萨般的温柔微笑——当她露出这种表情时通常不会说出什么好话——轻轻拍着星奈的肩膀。

「夜……空？」

「肉……你不是已经有朋友了吗？」

「夜、夜空？难道你……」

星奈用湿润的眼睛望着夜空。

夜空轻轻点头。

喔喔！接下来难道会有感人肺腑的发展吗？

夜空的笑意加深。

「你已经有朋友了——在电玩里！」

喂。

「啊，对喔！电玩里的我随时都被一大群很棒的女孩们包围，我已经幸运到极点嘛！现实生活就算过得像垃圾－样也没关係！只要在电玩里得到幸福就好——才怪，一点都不好吧！」

「原来你也觉得这样不好啊？」

看见星奈精彩的自我吐槽，老实说我有点吃惊。

我一直以为，她一定分不清楚电玩和现实世界的区别。

「啧……你就这样一直打电动吧。」

夜空恨恨地说道。

「总之！我一点都不相信占卜那种东西！命运是要靠自己来开创！」

「在电玩里开创。」

「不是在电玩里啦！在现实世界里也要这么做！」

星奈泪眼汪汪地反驳。

「……话说回来，弄个占卜摊位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夜空完全无视星奈的话，淡淡地说道。

「夜空相信占卜吗？」

「怎么可能。」

夜空恨恨地说。

「国中时，我曾经连续三个月内，不管是电视、报纸、杂誌，每天都把所有能找到的星座占卜、血型占卜、生肖占卜通通看一遍，然后每天详细记录自己当天发生的事，之后再客观地分析『我那一天、那个礼拜、那个月的运势命中率到底有多高』。把各种占卜结果跟我当天的生活对照统计以后，我发现在这三个月里，命中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只有四个，而且那四个都是月刊里的『本月运势』。以统计期间来看，命中率虽然高，但仍在机率可估算的範围内。所以，我再也不相信占卜。」

「你还真閑……」

「做到那种地步，反而让人觉得：『这个人是不是超级喜欢占卜啊？』」

我跟理科讶异地说。

「不过，你明明完全不相信占卜，为什么赞成设立占卜摊位？」

夜空对着讶异的我重重点头。

她的嘴角浮现邪恶的笑容。

「呵……只要随口瞎掰，便可以从那些认真相信占卜的低能现实充手中赚到钱……没有什么买卖比这个更让人愉快了……呵呵……」

「好、好过分……」

「你果然是个魔女……」

「夜空大姐头太厉害了。」

我们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哼，反正又没做什么坏事，这样有什么不好？欺骗那些脑残的现实充便能开心赚到钱，现实充们也因为那些好听但是完全没用的戏言而感到开心，换句话说，这是双赢的局面。」

「嗯，或许占卜本来就是这么一回事吧……」

而且，夜空看起来的确很像魔女——她的扮相确实很适合占卜师的角色。

在昏暗的馆内，穿着黑色长袍的夜空把水晶球放在眼前，用低沉的口吻说出类似占卜结果的话，一定超有气氛。

设个占卜馆的话，说不定生意会很好。

「可是夜空学姐，要说出一点用都没有的戏言，也是需要相当的技巧耶。」

「放心吧，我最擅长讲鬼话跟演戏。」

以人类来说，这种话虽然有点「那个」，此刻却是很靠得住的宣言。

「肉，来试验一下，我帮你占卜吧。」

「帮我占卜？」

星奈在夜空的正对面坐好。

「把窗帘拉起来，电灯关掉。」

理科和幸村照夜空的指示拉上窗帘且关灯，整个社办顿时被黑暗包围。

夜空把手机放在自己面前，打开手机的灯光。

面对面坐着的夜空和星奈，两人的脸庞模模糊糊地浮现在黑暗中。

喔喔，还满有那么一回事嘛。

「……呼唔……」

夜空稍稍低头，抬起眼睛盯住星奈的脸，口中喃喃低声念着。

「好、好害羞喔。」

夜空用一脸困扰的表情盯着脸红的星奈，偶尔发出「呜嗯」或「唔」的声音。

然后，她用沉重的语气说：

「唔……我看到了。」

「看、看到什么？」

「汝……现在是不是正在烦恼什么？」

还用「汝」咧！

「咦？烦恼……没有啊。」

「……那是跟人际关係有关的事。」

「咦？人际关係？听、听你这么一说……」

星奈脸上露出惊讶的神色。

「……唔……果然……我看见朦朦胧胧的淡紫色薄雾从汝的身体散发出来……这是『不安』的象徵……而且从雾的形状判断，似乎跟『人』有很大的关係……」

「咦咦？好厉害！真的说中耶！你、你真的看见了吗？」

夜空只是有模有样地随便说说，星奈却好像真的感到很佩服。

「我能看透一切汝没错……基本上虽然能乐观看待事物，但有时也会感到后悔……」

「你、你都知道吗？」

「星奈学姐……」

理科翻着白眼望向惊讶的星奈。

「……而且，汝拥有许多比其它人类还要优秀的长处……但是可以看得出来，汝有时无法充分发挥那些才能，常常遇到有志难伸的情况……在跟他人往来方面，汝虽然想要更加积极，却因为顾虑太多而放弃行动……平常汝相当乐观，但常常会对自己的行动和判断感到迷惑，因而钻牛角尖……还有，虽然汝基本上个性开朗，但也有害怕寂寞的一面……」

「都、都说中了！为什么？为什么你会知道？」

斜眼看着眼神闪闪发亮的星奈，在我身旁的理科叹一口气。

「……这叫什么来着？」

「……『巴南效应』。」

我小声询问，理科也喃喃回答我。

「对，就是那个。」

听到不管是套用在任何人身上都能成立的一般说词，当事人却觉得那是针对自己所做的正确诊断——我认为眼前正是那种心理现象。

夜空用更沉重的语气继续对星奈说着满像一回事的话。

语气虽然认真，但是她一直低着头，没有直视星奈的脸。仔细一看，可以发现她的身体从刚才便一直微微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