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很糟糕,然而,令人遗憾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校庆结束之后,我们重新回到日常生活。
星期一补假一天。
再回到学校时,校门口和校园里的校庆装饰已经通通拆掉。
不过,完全恢複原状的只有外观上比较显眼的部分,校内仍旧到处堆放着整理到一半的纸箱、木材,活动宣传海报也仍旧到处贴着。
总觉得,整间学校瀰漫着庆典之后特有的懒散气氛。
包括我在内,听课听到快要睡着的学生好像也比平常来得多。
就算不是校庆过后,现在二年五班正在上的这一堂现代国文课,也是会让人想睡觉的典型课程,害我不得不死命抓住快要离自己远去的意识。
上课的教材是中岛敦的「山月记」。
故事背景是以前的中国,一个优秀但不懂该如何跟周遭人们相处的男人,原本想成为诗人,然而这条路走得并不顺利,结果男人后来发狂、变成一只老虎。
「……呃,辞官之后的李征断绝与人群往来,独自埋头钻研写诗的技巧,可是一直没有什么结果。像这种时候,一般人应该会怎么做呢?三日月同学,你有什么看法?」
一边在教室里慢慢踱步,一边用悠閑语气说话的温柔男性教师,开口询问夜空。
夜空在课堂上常常会被老师叫起来回答问题。
只要优等生夜空说出答案,课程便能顺利进行下去——总觉得老师们都抱有这种想法。
这次夜空也会依照老师的期待,像平常一样淡淡说出正确答案吧。
正当我这么想时,没想到夜空竟然「呃……」地停顿一下,很难得地说不出话。
她有些慌张地唰啦唰啦翻着课本,然后不太有自信地小声说道:
「……自、自我解嘲一番?」
她这么回答。
因为课本上写着李征有自嘲的癖好,所以夜空才会觉得这是正确答案吧。
「哈哈哈,难得听到三日月同学开玩笑呢。」
老师好像真的以为夜空在开玩笑,因而觉得很稀奇地笑起来。
夜空于是更加困惑。
「呃……啊……呃……应该会放弃吧?」
「哈哈……」
看到夜空一脸认真地回答,老师又笑出来,不过他似乎发现夜空真的不知道答案,所以点了坐在夜空后面的学生回答问题:
「那么,铃木同学,你觉得呢?」
「嗯……会跟别人商量看看。」
「没错,在这种情况下,一般都会拜託别人帮忙,可是李征……」
铃木同学似乎没有特别思考什么,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想到这样的回答竟是正确答案,老师又继续上课。
夜空一直低头瞪着教科书,整张脸红到耳根。
☆
「啊~~~我完全不能接受!」
放学后。
夜空和我一起走向邻人社的社办。
在四下无人的地方,夜空突然抓狂。
「什、什么事?」
因为太过突然,害我吓一大跳。
「那还用说!当然是今天现代国文那堂课的事!」
「啊……」
现代国文是第三堂课,已经是将近五小时之前的事,她怎么现在还在记恨?
「……难得看你上课时出错,你没预习吗?」
「我今天也有好好预习,可是那种问题参考书上根本没写……」
夜空一脸不高兴地说道。
「呃,与其说是问题,不如说老师只是找个话题聊聊而已,那种东西怎么可能会写在参考书上。」
夜空闻言变得更加不爽。
「竟然故意问那种恶劣的问题!那个没种的虐待狂臭老师!阴险的秃头!白痴!那个秃头!老年痴呆!香港脚!笨蛋!大便人!」
大概因为血液都冲到脑袋里,夜空骂人的辞彙变得很贫乏。
「话说回来,如果是那种遇到困难便能坦率去找人帮忙的人,根本不会辞掉公务员的工作跑去当诗人!大笨蛋!那个死秃头一点都不了解李征的心情!光凭那个浅薄秃头愚蠢平凡的想法,完全没有资格讨论李征崇高的志向!笨蛋笨蛋!」
「喂、喂……」
我露出苦笑随便听听。
……不过,一发现夜空无法回答问题,立刻指定其他学生回答,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很好的老师。
夜空的抱怨包括对老师的难听咒骂和对李征的共鸣,后来又从「所谓的文学到底是什么」,一直阐述到对于日本教育的批评。
只是内容太过支离破碎,我完全无法理解。
「足以让人发狂变成老虎的苦恼,终究不是俗物的尺度所能衡量——你到底有没有在听啊,小鹰!」
「咦?啊、喔、嗯,大艺术家都很辛苦。」
「没错!不管是多有才能的艺术家,在极端苦恼的时候都会走错路……」
「例如抄袭之类的吗?」
「呃……嗯、嗯……总之,也、也有可能会发生那、那种事……小鹰是坏人!」
原本说得滔滔不绝,夜空此刻却突然卡住,像被责骂的猫一样垂头丧气。这家伙大概不可能像李征一样变成老虎吧。
……顺带一提,班上的铃木同学没怎么多想就「自然」回答出的那个问题,老实说我本来也不知道答案。
去找别人帮忙啊……
……说得真轻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