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左右為難的亨德爾

私立御堂中央高校的校庆园游会为期两天，摊位的营业天数当然也是比照办理。

教室以黑幕为区隔，三分之一的区域划分为简易厨房，剩余三分之二的区域则是摆上几套桌椅，构成简单的店面。这就是本班的咖哩＆蛋糕专卖店『红色喷火龙』。我对店名虽然不甚满意，不过……也罢，算了吧。

在大家的协助之下，前一天晚上就準备了为数可观的咖哩以及蛋糕。除此之外，纸盘、塑胶叉子以及汤匙等等的免洗餐具自然也是少不了的。当免洗餐具即将用声的时候，也就是我们所準备的咖哩和蛋糕销售一空的时刻。

教室的装饰虽然简单，穿上龙造寺所提供的服装之后，由班上的女同学所充当的服务生还是让大家的眼睛为之一亮。

穿上女僕服装的有栖、猫耳旗袍打扮的千纱、身着黑色长裤与黑色背心如酒保般的男装高槻、穿上暑假期间正式发表之附带冷却装置的喷火龙道具服的龙造寺，以及打扮成西部枪手的鱼住等人负责接待客人的工作，除此之外还有打扮成巫女以及护士的同学（当然都是女同学）在一旁待命。

……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有人选择龙造寺最推荐的兔女郎服装，班上的男同学为了此事槌胸顿足。

女服务生的打扮可说是五花八门，几乎称不上什么主题性以及整体性，不过视觉上的效果显然更为出色，瑕不掩瑜。

门口摆着以纸箱做成的招牌，上面明显的标示出营业项目以及菜色。

『咖哩饭（中辣）&迷你蛋糕套餐……四〇〇元

各种饮料……一〇〇元

当日特餐／本班同学久喜岛千纱式超辣咖哩……四〇〇元。二十分钟之内吃完免费，并赠送精美小礼物（※严禁浪费！超过限制时间之后，也必须吃完才能离席！）』

负责广告宣传的人员也已经準备好提供试吃的咖哩和土司麵包。

当然，我身兼料理主厨与全场总指挥，也在厨房之中待命。

于是……

『大会报告，御堂中央高校校庆园游会正式开始！』

听见校内广播之后，高槻立刻动了起来。

「好，準备开门营业吧！赤尾主厨，请向大家精神训话！」

「呃？这个……这次的主题是咖哩屋，大概要等到中午吃饭时间才会开始忙碌。所以……大家自己看着办，放轻鬆一点吧。」

这种精神训话立刻惹来其他同学的一阵苦笑以及干劲消退的愕然叹息。

「拜託，你应该还有别的话能讲吧！像勉励大家努力工作，以销售一空为目标，鼓起干劲之类的吧！」

结果惹来高槻的责骂。

『啊哈哈，不必这么认真啦。园游会嘛，玩得开心最重要。」

高槻闻言，不禁叹了口气。

「算了。全体听令，立刻就甲种战斗位置！」

甲种……？意思是还有乙种和丙种吗？这真是个谜。不过除了我之外，似乎没有人质疑高槻的用词。

「广宣部队出动！到校门口以试吃的土司和咖哩拉客！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今天的营业额靠你们了！可别疏忽大意了！」

「收到！」

「喔！」

「出发！」

身上背着以厚纸板製成的广告招牌——上面写着店的位置及菜单，由咖哩三剑客所组成的广宣部队飞也似地离开教室。

「替换的人手请自行养精蓄锐！交班时间是在中午，到时候一定是最忙碌的时刻！」

「是！」

「那就拜託你们了！」

负责午班的同学笑容满面的离开教室，一边说着「该从哪边开始逛？」「听说三年级的鬼屋很吓人喔」之类的，準备好好地享受这次的园游会。

「现在就等客人上门了！不知道会有多少人同时涌入……」

「没那么夸张吧？这种时间不会有人跑来吃咖哩饭的啦。」

结果却是大出我的意料之外。

开场一〇分钟内，第一组客人——被校门口的试吃吸引过来的二人组主动上门，紧接着多组家庭客及学生们纷纷出现。短短的半个小时之内，所有的位子都被坐满了。

「追加两份套餐！饮料是可乐和柳橙汁！」

「龙太，四号桌要三份！」

「龙太哥哥，一号桌的客人点了超辣咖哩！有没有人可以帮忙计时？」

「啊，那我去好了！」

「啊哈哈哈哈！不知死活的挑战者又出现了吗？赤尾，之前的那个挑战者最后可是哭着离开呢！」

「不需要向我报告这些！班长，请你替那桌客人点餐好吗？」

「有两名客人来店！」

「饮料追加！乌龙茶一杯！」

「好好好好好，马上出餐！」

以男同学为主体的厨房简直就像是战场一样。高槻该不会是早就料到这种情况，才特别喊出战斗位置的口号吧。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

……现在才早上九点，咖哩的销路为什么这么热络啊！

幸好当初为了简化作业，只提供一般的中辣咖哩以及挑战用的超辣咖哩，如今我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先见之明。

起头的气势一旦沖了出来，接下来就容易多了。时间还不到中午，教室门口已经出现了排队的人潮，甚至连学生会都派人出来维持秩序。

不过在厨房里面忙得团团转的我，当然连目睹排队长龙的时间也没有。

*

两个小时之后，来店的人潮逐渐散去，『预约的客人』也在此时出现。

当然，这名客人指的是雪华。除了她之外，似乎连她的父母也来了。

没错，『似乎』。我正在厨房里面準备，并未见到今天的贵客。

顺带一提，因咖哩店意外获得好评，难保先前的排队盛况不会再度出现，再加上雪华是今天的贵客，因此千纱、有栖和高槻都留在教室内负责招待。

当然，鱼住也不例外。

「啊，大姊姊！好帅喔—是西部片耶！雪华知道这是义大利式西部片(Spaghetti　Western)的打扮喔！」

「欢迎光临，雪华。你居然知道，好厉害唷～你今天的打扮也十分出色，看起来特别可爱呢。」

「嘿嘿嘿～为了参加大姊姊的园游会嘛！」

隔着一层布幕，两人的对话传入耳中。

除了两人的对话之外……

「小巧玲珑的～真的好可爱喔。」

「就是说呀。身上的洋装特别好看，简直跟洋娃娃一样。」

「蓬鬆的裙子和头上的缎带也很可爱。」

「皮肤又白又嫩，搭配无袖的上衣特别好看～年轻真好，肌肤超有弹性的。」

「拜託，高中女生也没多老吧？」

「是没错啦，不过还是比不过小学生。你自己看看她雪白柔嫩的肩膀。啊，实在是太耀眼了！」

「嗯……说真的，那孩子的素质确实不低。」

「就是说呀，简直就是天生的美人胚子。」

「唔～恐不住想抱抱她。」

……甚至连几个女服务生之间的对话也听得一清二楚。

也罢，这不是重点。

雪华的咖哩是特製的，快点动手吧。

将咖哩酱调製成甜味，再利用模具压出爱心与星型的胡萝蔔。淋上咖哩之前，先在白饭洒上磨碎的起士，增加浓郁的口感。

一般的套餐都是咖哩和蛋糕同时出餐，这次我留下压轴的蛋糕，先送上特调的咖哩。雪华的父母亲也是比照办理，等到用餐完毕之后，再送上草莓蛋糕。

「哇，好棒喔——！是星星形状的胡萝蔔耶！」

即使隔着一层布幕，雪华那「好好吃！」的讚歎依然清晰可闻。每当雪华的讚歎传入耳中，我的嘴角就不禁浮现欣慰的微笑。

我一边听着，一边準备蛋糕。我特地增加了奶油的分量，将切片的草莓满满地铺在蛋糕上。

「龙太～他们快要吃完咖哩了。蛋糕準备好了吗？」

有栖进入厨房通风报信。

「当然已经好罗。」

「好，準备送餐……啊，已经吃完了！」

「OK。」

于是我端着蛋糕，走出厨房。

原来如此，班上女同学的议论纷纷果然不无道理。

雪华穿着两件式的黑白色系洋装。

上半身是剪裁合身的黑色丝质小礼服，更是衬托出肩膀以及手臂的白皙。

裙子的部分则是在白色的布料上面再覆盖一层半透明的薄纱（之后从千纱口中得知，这就是所谓的蝉翼纱）。这种双层的结构，就是造就飘逸感的秘诀吧。

下半身的裙子是采高腰的设计，腰部点缀着白色小花的刺绣。外层的半透明薄纱，也有小花图样的刺绣。

整体的搭配构成清新脱俗的高雅气质，头上的白色缎带也十分可爱。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

雪华之所以惹人怜爱的秘密并不是她的穿着打扮，而是脸上的笑容。好不容易才得以离开医院出来透透气，雪华的脸上绽放着稚气未脱的灿烂笑容，带给旁人满满的幸福感。

那份笑容是真的很眩目，并非知道雪华长时间住在医院的事实才感到如此耀眼。

「雪华，你吃太急了啦，嘴巴旁边都沾上咖哩了。」

鱼住掏出手帕，替雪华擦拭嘴边的咖哩。

「没办法，实在是太好吃了嘛！」

啊哈哈，好一幅温馨的画面。

我走上前去，这时雪华终于察觉我的存在。

「大、大哥哥！？」

脸上绽放出又惊又喜的笑容。

「您好，在下是本店的主厨。」

我露出俏皮的笑容，煞有介事地行礼。

……虽然自称主厨，不过也是在制服外面套上一件围裙而已。

「为您送上甜点，请慢慢享用。」

欠身行礼之后，我将蛋糕放在雪华的面前。有栖也趁着这个时候替雪华的父母送上蛋糕。

「哇——！真的是草莓蛋糕耶……大哥哥是厨师吗？这是大哥哥做的吗！？」

「是的。」

雪华打量着我，又打量着桌卜的蛋糕，双眸浮现出崇拜的神情……有点害羞呢。

接下来雪华笑嘻嘻的，视线轮流在蛋糕、我，以及鱼住的身上打转，迟迟不肯拿起叉子。

脸上流露出捨不得破坏眼前蛋糕的表情，似乎想将那蛋糕好好地保留起来。

雪华脸上的表情突然让我联想起暑假的旅行。当时千纱在夜市发现狸猫造型的装饰品，脸上的表情就跟现在的雪华一模一样。

如今我终于能够体会……

那只狸猫对千纱而言到底有多么重要了。

先不论最近才认识的我，雪华一定也很珍惜鱼住想要招待她品尝美食的心意。眼前的蛋糕无疑是心意的结晶。

因此，雪华才会以爱怜的眼绅凝视着蛋糕。

雪华的反应让我感到十分欣慰，人家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

一段时间之后，霉华终于下定决心切了一大块蛋糕，塞进她小小的嘴巴。

嘴里塞满蛋糕，自然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然而满足喜悦的神情却已经说明了她感受到的美味，不需要任何言语。

好不容易咽下口中的蛋糕，顾不得嘴边沾满了奶油，雪华迫不及待地开口道：

「……雪华也想做这种蛋糕！也想成为厨师！然后跟大哥哥一样，让许多人尝尝这么好吃的蛋糕！……雪华可以成为厨师吗？」

雪华是个聪明的孩子，一定是从蛋糕当中感受到我不断地练习，一次又一次地调整改良，为了这一刻付出的辛劳与苦心。

因此，才会表达出想要製作这种蛋糕的意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