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害怕死亡的魔王啊。你就守护心爱的人类——和​​他们一起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吧！』

两股巨大力量在极近距离下互相碰撞，产生的暴风与闪光不断往外围扩散。

地面整个被掘起且改变了形状，无论是草皮还是土壤，只要稍微可以燃烧的东西全立刻起火併且烧成灰烬。

但是魔王所张开的魔法防御壁终于有一部分崩坏了。

——两股力量开始失去平衡。

射穿魔王障壁的光线直线撕裂夜空，笔直地往特莫罗斯山刺去。

「威力减弱了！没问题，交给我吧！」

阿提斯这么说完后，直接便朝向光线飞去。

「别让我失望啊，魔王之血！」

阿提斯这么大叫的同时，不断有明亮的橘色魔法圆出现在他面前并连结在一起。

结果，準备穿过特莫罗斯山山顶的光线奔流其的被迸些防御魔法给稍微弹开了。

轨道偏离的光柱微微擦过山顶之后，消失在夜空当中。

特莫罗斯山随即被一阵强风袭击，四周围的空气全被闪光所带来的烧焦味所包围。

贝罗卫斯上校为了不被风吹走而在快要崩塌的石造了望台上蹲了下来，他立刻大声对手拿望远镜的土兵问道：

「国王没事吧？」

拿着望远镜的士兵弯着腰，拚命搜寻着怪物塔周围。接着士兵为了不让声音被风吹散，也大声回答：

「看不见国王的蹤影！塔四周围全部被摧毁得一遢糊涂，照这种样子看起来人类应该很难存活下去——」

贝罗卫斯脸上出现凝重的表情。

强风慢慢止歇，被卷往天空的砂石、植物燃烧之后的灰尘也如雪片一样慢慢落下。

不久后，贝罗卫斯像是下定决心般呼出一囗气，接着便朝着了望台深处走去。

他的主人卡露瑟公主就在那里。除此之外，稍远处还有剑国人司令卡普露娜，以及阿塔罗斯战死之后继承他位子的贝鲁卡姆斯人卡山特洛也在那里。

贝罗卫斯面向他们，以让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

「卡露瑟殿下——军方希望您能听取我们的建议。」

卡露瑟一直凝视着贝罗卫斯，她静静地用力点了点头。

「请说吧，贝罗卫斯上校。」

卡露瑟这么回答时的美丽容貌，让贝罗卫斯暂时说不出任何话来。在这困境当中，卡露瑟反而开始对周围散发出一种强烈的魄力，而这也让她看起来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

贝罗卫斯吞下口水后，下定决心开囗说道：

「阿提斯王在怪物塔附近失去蹤迹，目前可以说是生死未卜的状态。所以我建议为了解救阿提斯王并且提供他进一步的帮助，我们应该要有所行动了。」

「什么样的行动呢？」

卡露瑟冷静地问道，而贝罗卫斯缓了几秒钟后才回答：

「放弃特莫罗斯山，朝怪物发动攻击。」

四周围的卡普露娜、卡山特洛，以及负责监视的士兵全部屏住呼吸。

只有卡露瑟还是静静凝视着贝罗卫斯上校。

「这样不是步上阿罗塔斯将军的后尘吗？」

「不会的。首先，怪物塔才刚发动过攻击，在它下次发射光线之前我们还有一定的时间；再来，我们已经没有防守这座山的理由。最后，则是我们绝不能失去阿提斯王；失去国王的话，我们就真的完全无法对抗怪物了。所以我们应该保护的不是这座山而是阿提斯王啊！」

「我没办法答应。再想其他的对策吧。」

卡露瑟立刻这么回答。这时周围已经发出类似呻吟的声音，而贝罗卫斯也準备反驳这个决定，但他在看见卡露瑟的眼神之后也只有闭上嘴巴。

其实贝罗卫斯自己也吓了一跳，因为他想不到自己竟然会如此敬畏卡露瑟。

但是迟了一会才从空中降下来的阿提斯却帮贝罗卫斯说话：

「不过我认为上校说的话也有道理唷，卡露瑟。」

剑国人卡普露娜等人都以怀疑的眼神看着这名身分不明的少女。心里想着这个拥有超人魔法能力，而且看起来与卡露瑟公主相当亲近的女孩究竟是谁呢？

但阿提斯还是用跟平常一样的态度对卡露瑟说：

「我们不能在这里失去国王。所以就让我去吧——我飞过去救他之后再马上飞回来就可以了。这样也能把风险减低到最小。」

「这我也没有办法允许。亚萨·贝尔西拉克。」

「为……为什么？」

卡露瑟这出乎意料之外的回答让阿提斯吓了一大跳。但卡露瑟却继续回答：

「国王一开始就没有带你一起过去了。所以可以知道国王的意思是要你留在这里。」

　　「但现在的状况又不一样了。」

「你认为国王他是因为完全没办法预测事情的变化，所以才没留下任何指示吗？」

「我没有那种意思……」

「那么国王就有靠自己力量获胜并且平安回来的义务。而你就按照国王的意思，专心在保护士兵们的战斗上就可以了。」

「你说这是国王的义务吗……」

阿提斯听见卡露瑟的话之后皱起了眉头。

但他最后还是像想起什么事情般地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卡露瑟。如果他需要我的力量……确实会明确地跟我说才对。」

卡露瑟也默默点头。

但就算身为战士的阿提斯可以接受这种要求，作为指挥官的贝罗卫斯还是得考虑到军队全体的大局才行。

「我能够理解卡露瑟公主您相信国王而在此等待的想法。但至少也请您允许我将士兵移动到背面的山坡去。」

「背面山坡？」

听见卡露瑟反问后，贝罗卫斯回答了声「是的」并点了点头。

「怪物塔随时都可以炮击这个地方。为了避免这一点，我们需要移动到山的另一边——也就是炮塔无法直接瞄準的位置才行。 」

「为什么呢？」

这么问道的卡露瑟看起来就是一副完全无法理解的模样。

这让贝罗卫斯一瞬间以为自己的说明是不是有哪个地方不够清楚。

「您问为什么吗……这当然是因为……就算国王他平安无事，我们如果继续暴露在怪物塔的射程下，也只会让他陷入与刚才同样不利的状况而已。这样国王他就得一边保护我们一边战斗啊。」

「我觉得应该完全相反吧，贝罗卫斯上校。」

贝罗卫斯只能毫无意义的开合嘴巴。

连阿提斯与剑国人卡普露娜等人也只能面面相觑。

「完全……相反吗？」

「嗯。」

卡露瑟点了点头。

「只要我们待在这里。那些怪物就会犹豫该与国王战斗，还是要再度攻击我们。这样的结果，就是能让国王在佔优势的情况下进行战斗，不是吗？ 」

「嗯……但是……那是在国王已经下定决心要放弃我们的情况下——」

「是啊。」

卡露瑟再度点头。

「他是个很聪明的人，所以应该已经注意到这点了。我想他应该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才对。 」

贝罗卫斯在这么长的军旅生涯当中，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静默这么长一段时间。

「…………也就是说，为了让国王获得一点点优势，就要我们所有人冒着全军覆没的危险吗？ 」

「与其说是冒险，倒不如说我们被击中也是选择之一才对吧？这样的话，也能够阻止一次敌人的都巿攻击。 」

「我们可不愿意遵从这种判断！」

剑国人卡普露娜忍不住大叫道。

「我当然很想相信阿提斯王——但是我也必须为部下的性命负起责任。我可不能要求他们因为这种不确定且无聊的因素而牺牲生命！ 」

「那就随你高兴吧……」

对卡普露娜这么说道的，竟然是贝鲁卡姆斯帝国的代理指挥官·卡山特洛。

「我们将继承阿塔罗斯将军未完成的『帝国之霸道』。我们全部人都愿意为了阻止下一次的都市攻击而牺牲生命。」

卡普露娜立刻安静了下来。

她刚才确实是忘记了。

忘记怪物塔接下来的攻击目标，正是托拉基亚联合王国的欧雷斯提斯市。隶属于托拉基亚的剑国人卡普露娜以及她的部下，不就是为了守护国家而存在的吗？

但现在贝鲁卡姆斯帝国却表明要保护托拉基亚的城巿，剑国人反而说不愿意随便牺牲生命而想逃走。

自己绝对不能做出如此丢脸的事。

——于是最后结论就这样定案了。

贝罗卫斯叹了囗气。

「这样真的可以吗？我们还无法确认国王的安危……而且接下来可能就会遭受足以让我们全军覆没的攻击。就算持续和怪物进行战斗好了，在兵力差距如此大的情况下，我们终究会被对方以数量击溃。在所有因素都对我们不利而一定要有所行动的状态下——我们却反而没有任何动作。」

卡露瑟点点头说：

　　「正是如此。我们只能等待国王再度振作、重新作战并且毁灭怪物塔。」

「但那是因为卡露瑟公主您是阿提斯王的未婚妻，所以才能这么信赖他并做出这种决定吧？」

剑国人卡普露娜一脸不以为然地说道。

但是卡露瑟沉思了一阵子后，几乎可以说是在下意识之中这么呢喃：

「不，应该是相反…」

「又是相反？」

卡普露娜焦躁的说着，而卡露瑟则是以自问自答般的表情继续说：

「……老实说我完全不信任他。因为他根本没告诉过我他打算怎么做。」

「这么说来，斐希那斯王国的公主，您这完全是盲目的判断啊！」

「我不是说过完全相反了吗。现在怪物们已经找到新的魔王了——而且实际和它们战斗过之后，我确定它们变​​得更加残忍与凶暴，可以说是与过去魔王讨伐战时完全不同……现在人类正面临重大危机。」

卡露瑟看着卡普露娜，然后继续说：

「为了对抗这个攸关世界存亡的危机，我们需要更强力、更值得信赖的领导人——也就是说我们必须要有一位足以与怪物之王对抗的『人类之王』才行。 」

「而那个人就是阿提斯王吗……？」

卡露瑟这时候摇了摇头：

「他还没有当『人类之王』的资格。我还没有完全信赖他。而他也还不适合。所以我才希望，他能够靠自己的力量来完成这场依照他指示与判断来进行的战争。 」

剑国人卡普露娜原本已经快要说不出话来，但她最后还是挤出一句「太傲慢了——」并且瞪着卡露瑟。

「……也就是说为了在这场战役里产生一个真正的领导者，就把在这里接近两千名士兵的生命当成赌注吗？」

面对她的问题，卡露瑟竟然露出理所当然的微笑来回应：

「这就是王族啊。」

巨人·黑夜眼前的地面上有许多热气上下起伏着。

地面上随即出现几道锐利的裂缝，交杂着夜空下冷热空气的风吹拂而过。

这时有一个小女孩现身在这样的景色当中。

那是一名有着一头红色长髮的少女，穿着烧焦的斗篷，并且把帽子直盖到下颚。

名为刻耳柏洛斯的三根卫星杖全被握在她抬起来的左手上。

对黑夜来说，这个女孩很令人怀念​​。

虽然头髮与肌肤的颜色不同，但他还是不会认错。

这是魔王密特拉斯·阿格帝斯提斯真正的姿态——也就是精灵法乌娜的模样。

『不惜解放最后力量也要解救人类的魔王密特拉斯……』

魔王重新戴好变得太大而滑落的眼镜。然后开始瞪着黑夜。

「你对人类有很深的误解！」

『误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