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覆寫睡眠

回到真幌中之后，同学们愉快地望着逐渐装满水的游泳池。游泳社的社员好像正在锅炉室，负责调整氯的浓度。确实这种大热天底下放满水后，光是维持原状放一整天，感觉就会长出孑孓的样子。

小鸟儿马上就去女子更衣室换泳装。在这个噂长不知何时会出现的异世界，儘管我希望尽量别让小鸟儿离开视线，但终究不可能进入更衣中的更衣室。我避开拥挤的男子更衣室，进入没有桌椅的空教室。虽然抱持的原因是应该不会有人过来，不过在毫无遮蔽的教室中换衣服，感觉还是怪怪的。除非在某些人用功的地方脱掉裤子，并不算是特别变态的行为，否则我当然会感到很不好意思。

四角裤模样的一条泳裤上，我再穿上一件没有打领带的衬衫，艾莉雅丝立刻从放在地上的背包跑出来。

「春男，你脱一下那件衬衫啦。」

我老实地听话照做，艾莉雅丝不断地丢出指令。我把衬衫摊在扁扁的背包上，然后对开始在衬衫上排列蛤蜊的艾莉雅丝说。

「艾莉雅丝，拜託你别只穿内衣裤，穿点什么东西在身上啦。」

「因为天气热得要命嘛！」

「艾莉雅丝你应该感受不到温度才对吧？」

「我不喜欢用看就觉得热的感觉。喂！春男，把我放到你肩膀上。」

我让排好蛤蜊的艾莉雅丝站上肩膀。回来真幌中之后，马上把蛤蜊丢入教职员办公室的电热水瓶，现在有十几个才刚刚打开的贝类。当中的双壳贝在衬衫上面，宛如排列在盘子上的饰品一般洋洋得意。

「形状和花纹很重要吧。胸部用两片，下面用一片。春男认为哪个好？」

哪有什么哪个好呀。蛤蜊壳的花纹和形状是好是坏，我不可能会知道。选择取捨好像难有进展。我随便捏起了一片贝壳。

「这个还不错吧？」

我的毫无干劲，似乎早就被艾莉雅丝看透了。艾莉雅丝踢飞我手指捏着的贝壳。

「春男你给我好好选！你要是不认真，我就画个身体彩绘进去泳池。我的身体上用水性颜料画的泳装，会迅速溶解在水中的喔。这样棒透了对吧？」

贝壳比基尼和身体彩绘。

儘管不是认真的二选一，我还是决定严肃地筛选蛤蜊。因为在真幌市并没有天体沙滩。

就在我想要弯下上半身捡起被踢飞的蛤蜊之时，传来啪哒啪哒湿湿的双脚从走廊走过来的脚步声。艾莉雅丝从我的肩膀纵身一跳，以及背后传来教室的拉门用力滑过轨道的声音，是同时发生的。

「奇怪了了了，居然我在这种地方找到阿春！看一下嘛，看一下嘛，小弟的泳装好看吗？」

是妃唯的声音。吓死我了。

背包还有我脱掉的衬衫，都和我有段距离。在没有遮蔽的教室内，只穿着一条泳裤的我。该把艾莉雅丝藏在哪里才好？我用单手抓住了纵身跳下的艾莉雅丝，那只手弯曲地放在我的腹部前方。我努力不让背后的妃唯瞧见拚命地隐藏。

地传解决小组中最机灵的艾莉雅丝，以几乎只剩下呼吸的气音说。

「把我放到裤子里面。」

背后是妃唯慢慢靠近的脚步声。

「阿春怎么啦？你不肯看一下小弟的泳装吗？哇哈，该不会是害臊了吧？」

果决能力艾莉雅丝也是出类拔萃。在我动弹不得的时候，她就开始行动了。

艾莉雅丝从的手掌中脱身，屈着身体跳到我的腹股沟，然后用双手竭尽所能地，拉开泳裤腰部的鬆紧带。

艾莉雅丝小小手掌的深处，看得到我的那个还有那边溶化在黑暗中的毛髮。艾莉雅丝打算头先进入裤子里面。流动般的金色头髮的发尾，碰到我那边的毛髮。像有人拿毛笔在描画，感觉痒痒的。

就在即将进入泳裤的时候，艾莉雅丝敏捷地再次回头看我。

「好丢脸喔。」

宛如擦过泳裤布料的沙哑低语。截至方才都穿着内衣裤，一脸无所谓说着刺耳黄色笑话的艾莉雅丝，很明显地脸上泛起微微的红晕。

我让艾莉雅丝进入泳裤，然后从半蹲的姿势起身。

笨拙地向右转两次，和妃唯正面相对。

「唷，由井妃唯。」

这是体力和精神和头脑的战争。

大概是担心抓住泳裤内里会让表面形成不自然的皱摺，艾莉雅丝为了不让自己从泳裤的下摆掉出来，正用双手双脚环抱住我的那个。简直就像是悬挂在圆木上头。不，我并不是说我的那个跟圆木一样啦。

「喂！阿春！不要用由井妃唯这种全名叫小弟！这种称呼太奇怪了！」

现在不是介意怎么称呼妃唯的时候。

我为了隐藏二十公分高的艾莉雅丝，努力别让膨起来的下腹部太引人注目，所以把双手放在胯下的前方。之所以从泳裤上方用力往下压，是因为不想让艾莉雅丝掉下去。就是足球踢自由球的时候，后卫在球门面前形成一堵墙的站法。

「阿春、阿春！你根本就没有在看小弟穿泳装的样子嘛！讨厌，认真看啦！气死人了气死人了！」

比我八岁妹妹奈奈子还要更幼稚的情绪话语。说的话很孩子气，外表却很让人兴奋。妃唯身穿布料宛如浮在太平洋上的马克萨斯群岛(Marquesas　Islands)一般面积狭小，显然是充分忽视泳装该有的机能之类的超迷你比基尼。

光是视觉资讯就让人快要失去冷静。即使如此，我从裤子上方，还是感觉到艾莉雅丝正用力挤压我的那个。艾莉雅丝纤细的手指和乾爽的头髮，柔软而且弹性十足的胸部，再加上具备弹力的光滑大腿。艾莉雅丝的一切触感，我都用那个感觉到了。艾莉雅丝的整个身体的温热正包围着那个。抱歉我从刚才开始就那个那个讲不停。最重要的是为了不让艾莉雅丝掉出来，我简直是拚了老命。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一直讲那个那个是因为我的各种极限在互相争斗。虽然到底是什么和什么在互相争斗，我早就搞不清楚了。

「这泳装妃唯穿起来很好看。不好意思，我还没换好衣服，可以请你出去吗？」

只要妃唯离开教室，我就可以拯救那正在泳裤底下进行悬挂耐力战的伙伴。紧抓不放的艾莉雅丝应该很辛苦吧。不知道是汗水还是什么的影响，湿湿的小小手掌重新使劲抓住我那个的皮肤，手指用力地嵌进去。被艾莉雅丝温热柔软的触感包裹着的那个，只有忍受不了的剧痛在流窜。想要体验这种疼痛的人，请把Wii的控制器用晒衣夹夹在那个下方悬空吊着。

「哎呀呀呀，这样赶小弟走好吗？本来小弟心想机会难得，要告诉阿春噂长的事情呢，阿春不是一心想要打倒噂长吗？还是说呀，还是说呀，阿春会这么说是因为开始在乎我了？」

有种情况突然发展的预感。在同学们和小鸟儿不在的地方，和妃唯两人独处，我想问的问题堆积如山。但是现在我担心艾莉雅丝。不论是能得到多么有用的情报的机会，我也千万不能让艾莉雅丝的存在曝光。我一定要避开艾莉雅丝遭逢险境的可能。

「是呀，我是在乎没错，不过还是下次再请教你吧。唔。」

突然一阵剧痛。悬挂在我那个的艾莉雅丝，恐怕是狠咬了一口。我知道她的意思，就是要我听妃唯想说什么。

「阿春怎么了？是不是哪里痛？啊，你流了好多汗！」

四捨五入等于是穿着跟全裸一样的比基尼的妃唯，伸手过来想要碰触我的额头。我转过身背对她。随即，听见了混杂着不安和眼泪的声音传来。

「呜，这是什么意思……呜呜。阿春，你讨厌小弟吗？阿春，阿春，小弟呀，是被噂长关入这个世界的！呜咻，小弟一直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这个世界。在阿春你们到来之前的三天，虽然有八个男生和女生进来，可是在小弟跟他们说到话之前，他们好像转眼间马上就回去了。小弟过了长达一年半以上的孤独生活！呜呜……明明好不容易终于不再一个人了！呜，阿春是在拒绝小弟吗？」

得问清楚的事情多如牛毛。我心想要让艾莉雅丝的姿势可以轻鬆一点，正打算坐下的时候妃唯却从背后环抱住我。持久战还要下去。

「人类的温暖真是美好呀！小弟感觉到阿春的温度了喔。」

赤裸的背部感受到妃唯的肌肤，泪湿的脸颊用力贴着我的背。

「妃唯对不起，请你放开我。」

我的背感受到妃唯不愿意地左右摇头。要对着哭泣的少女说出比她的泪水还冷酷许多的话语，让我很过意不去，但是我有事非得确认清楚不可。因为艾莉雅丝在妃唯身上感受到明确的地传气息。

「就算你说你是被噂长关进来的，可是你应该是普通的人类吧？为什么你会认识我？为什么大家会认为我和你是情侣？为什么大家的记忆中都有妃唯这个人？」

「呜呜呜，阿春这个笨蛋！不要这样，不要对小弟说这么残酷的话！是的，小弟是地传元兇没错。阿春，阿春，可是小弟是个普通的女孩子，就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而已！是噂长那个家伙，把小弟变成地传元兇的！然后，因为小弟想拯救人们远离噂长的存在，所以就被关在这个世界里了！阿春，请相信小弟说的！」

我想起小鸟儿的事。被迫成为地传元兇的少女。妃唯也是这样的受害者吗？

「我问你，是谁告诉你噂长的存在的？」

「是一个看起来很善良的老婆婆。她叫做宝梅院婆婆，很像是解决地传的大英雄一般的人物！」

妃唯那宛如梅雨般始终潮湿的声音说出的宝梅院，在我脑海中转换成了宝明院。竟然会听到真魅奶奶的名字，让我大吃一惊。

「阿春，阿春，小弟认识国小六年级的阿春喔！哇啊，那完全是一见锺情呀！所以，小弟来到这个世界之后，一个人孤零零地一直茌想像喔。想像如果跟阿春一起过国中生活，会是什么样的情况。小弟一定会跟阿春念同一班，入学典礼之后马上就向阿春表白之类的。然后成为能和阿春交往的人，永远都和阿春很要好之类的。小弟的地传，就是能够操纵人类的梦境。所谓的『覆写睡眠』，就是靠自己进入梦境。如果有人在小弟旁边睡觉，小弟可以把自己的想像灌输成那个人作的梦。等到那个人醒来，记忆就会跟着改变。所以，大家会认定阿春跟妃唯是一对，原因在于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作了很长的一场梦。从国中入学典礼到国二的十一月十七日，也就是今天，一场很长很长的梦。」

妃唯离开了我的背。回过头去的我，看见的是一个挂着鼻水，哭得唏哩哗啦有如婴儿的少女。

「呜呜，对不起，阿春。擅自想像我们是情侣，阿春一定觉得很恶醒吧。对不起小弟是个让人恶醒的女生！对不起小弟明明是个恶醒的女生还喜欢阿春。唔哇哇哇！非常抱歉。如果小弟没有被噂长关入这个世界，呜，就算在真实世界能够向阿春表白，小弟也不敢付诸行动。小弟只能够想像呀！可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品尝到当阿春的女朋友是什么滋味，小弟已经很高兴了。阿蠢，阿蠢，小弟希望阿蠢可以变得喜欢小弟呀。呜呜呜……」

一哭起来发音就会改变的妃唯，往走廊冲去。称呼从阿春变成阿蠢的我被丢在教室里。妃唯的心情彷佛还残留在这间教室，我一步也跨不出去。泳裤中传来模糊的声音。

「……春男，妃唯她也是因为噂长的影响，所以才被迫成为地传元兇的受害者呀。」

移开放在腹股沟前的双手，拉开泳裤腰际的鬆紧带。我捧起艾莉雅丝的身体，把她放到外面。

「妃唯应该是痛苦到哭到『心』的发音变成『醒』，甚至是阿春变阿蠢吧。我们打倒噂长的理由又增加了。」

「是呀，必须要快点找到小花。」

我已经无法继续使用「小花同学」这个称呼了。虽然我想要冷静下来硬逼自己加上同学，但面对着敌人的大头目，还加上称谓也太奇怪了。我再也无法忍受有人因为噂长而哭泣。

「春男听我说。呃，就是呀，昨天晚上忙着去小花家，所以你没空洗澡对吧。春男的，那、那个，有味道啦。味道大概沾到我的头髮上面了啦。嗯，感觉好像跨越了某一条界限了。」

艾莉雅丝在我的手中扭捏着低下头去。没有看着我的脸说话，艾莉雅丝这副模样很罕见。

「真的很抱歉。你一直悬挂着，双手应该很酸吧？有没有哪里觉得痛？」

我希望尽量不要碰触到艾莉雅丝紧抱住我的那个的话题。因为我不晓得我该用怎样的表情怎样的声音说话才对。

「我没事。手酸只有一开始的时候，等到妃唯有点哭出来的时候，我就完全没感觉了。因、因为，我根本没有必要用力悬挂着了，因为呀，春男的那个呀，已经变成不是下垂的状态了。幸好我被夹在那个跟下腹部之间。」

我的那个，变成了艾莉雅丝所言的那个状态。

「呃，艾莉雅丝，我很抱歉，事情变成那样。」

道歉也显得愚蠢。妃唯哭着诉说孤单度日的时候，变成那个状态的我实在是可耻。你应该会想对我说没关係吧，不过别用不可抗力这种藉口替我找台阶下了。

「用不着道歉啦。呃，对不起我也咬了你的那个。因为我无论如何都想听妃唯的故事。听我说，春男，我们现在去泳池吧。小鸟儿一定也换好衣服了。」

手中的艾莉雅丝抬起了头。我这才发现我正用拇指按着艾莉雅丝的胸部，同时我也发现了另一件，非常出乎意料的事。

「嗯？怎么了春男？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

轻抚着身穿内衣裤的艾莉雅丝的流泄金髮中，有一根捲曲的黑色毛髮。

「艾莉雅丝的头髮今天也像是滑水道一样，笔直得美丽动人呢。哈哈，我忍不住想摸一把呢。」

「春男你是怎样啦？那么想要摸我吗？我会很高兴你以后再摸的。因为现在发生太多事了，我没那个心情让你摸。现在让你摸，我会小鹿乱撞。」

如果有人之道能够若无其事挑出缠绕在女生头髮内的那个地方的毛髮，请务必通知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