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話 猜謎

趴哩叽叽叽叽叽叽。

被撞飞的噂长狠狠撞上附近饰品店的展示柜，人也被埋在玻璃碎片里。

前面凹了一大块的车子，发出宛如要划开空间的极乐鸟尖叫的剎车声急停。

「大家快上车！」

滑开车门的另一边是草一。怎么回事？

趴在地上的噂长，一边挥掉沾黏在披散头髮上的碎玻璃，一边用因为疯狂而湿润的双眼盯着我。

「春男同学，救我。我出车祸了呀。我都想像自己怀了春男同学的孩子，这样就要流产了。我们一起给这些家伙死刑吧！」

这种时候要装出喜欢噂长的样子，已经逼近我的极限了。

就算继续演下去，得救的也只有我自己，牺牲大家是无法避免的。就算我得救了，反正也是在殉情之前多活一整天，保持四肢健全地延续寿命而已。

「少女大神，快上车！」

小鸟儿、阿船与中村同学都在车上。我对草一说。

「草一，我不能这样丢下香奈子不管。」

「咦！少女大神，你在说什么？」

从厢型车好几扇窗户看出来的脸，很明显是因为绝望而脸色发白。我背对着他们，往噂长身边走去。

「不愧是春男同学，真的好善良。呵呵呵，我真是爱死你了。来吧，扶我起来，我马上就可以恢複了。不过呢，我心爱的丝袜有点破洞。本来我是打算调情的时候再要春男同学帮忙撕裂的。这群小鬼，我一定要宰掉他们——！」

我弯身，发出意料之外的温柔声音。

「香奈子，我马上扶你起来，等一下喔。」

我演戏的最后一句台词说完了。噂长露出幸福的微笑，等待我把她抱起来。我将距离她有一点距离、饰品店内附轮子的玻璃展示柜，朝向依然倒在地上的噂长狠狠地踢飞过去。轮子应该是锁住了吧，展示柜翻转，玻璃面朝下压在噂长的身上。

展示柜上半部的玻璃面，化成玻璃之雨洒落在噂长的上半身。哗啦啦。然后，展示柜的下半部木製的部分，就像是把本来就掉在噂长下半身上的碎玻璃敲进身体的槌子。倒下的展示柜一翻落到噂长身体旁边，噂长的大腿到小腿下方，看起来像是插了很多碎玻璃。丝袜底下的皮肤裂开，鲜血直流。也许我已经变得残酷了。我毫不留情地说道：

「我就如你所愿，撕裂你的丝袜。」

「不要呀呀呀呀呀呀！春男同学好狠——！」

面对噂长千万不能犹豫。

要是不敢狠下心动手，就换成众人遭到狠心对待！

我用力踩下插在噂长脚踝上的碎玻璃，面向车子。

「唔，手段真激烈。」

脚底留有碎玻璃将噂长脚踝的肌肉和肌腱四分五裂的感觉，我冲上其他人在等待的车子。

「快开车！」

「遵命！大家抓牢了！」

驾驶座的引擎吼叫般地说完，车子立刻急驶过购物中心的商品架之间。

坐在第三列座椅的草一说。

「我听东舟道同学说了。新藤老师就是引起地传的噂长对吧？总之我先让各位精锐去避难了。我们讲好去真幌中碰头。」

「哎呀哎呀，少女大神抱歉，我自作主张告诉他了。」

「不要紧，这没关係。剐刚在场的所有人，能够事先了解情况是最好的。现在发生什么事了？」

坐在驾驶座的是引擎，副驾驶座的是吉斯。第二列座位是我和小鸟儿，第三列则是草一、阿船和中村同学。

小鸟儿不顾忌别人的眼光，紧紧抱住我的腰。

我要黏着春男同学，我要黏着春男同学。我好开心。

没有人会夸张吹口哨挖苦我们。草一说。

「小鸟游同学身上发生的事，我也知道了。小鸟游同学失去了声音对吧。而且还喜欢少女大神喜欢到几乎失去自我。」

我一面抚摸着变成极端醋罈子的小鸟儿的背部，一面点点头。

我环顾车内，确定同学们彼此都没事。遭受噂长锁定的中村同学，似乎无法隐瞒自己受到的打击，肩膀还在颤抖。

「我真不敢相信，那个温柔的新藤老师竟然会袭击我。她抓住我肩膀时的触感，到现在还没消失。」

阿船的大腿上，阿船的厚手掌重叠在中村同学的手上。车子从刚刚破掉的先咪自动门开到外面。

天空满是乌云，气温好像下降到三十度以下。

车内的窗户全都打开。副驾驶座传来悠閑的声音：

「哎呀，最重要的是大家都没有受到重伤，真是万幸。」

我因此想起有个最需要确认是否平安无事的人。

「是呀，吉斯还好吧？他肚子不是流血了吗？」

吉斯的脸靠在副驾驶座的头枕上回头看我。除了哭过的泪痕之外，看起来没什么大碍。引擎说。

「少女大神，你听我说啦。吉斯那个家伙．一脸快死的样子，我还担心他是不是受了重伤。结果他只是因为刚哪在玩的那个美少女游戏的商品被破坏，被打击到脸色发白了。我根本就是杞人忧天，吉斯这个大白痴。」

吉斯从连帽T恤前面的口袋，拿出正中间裂开来的塑胶软管，怜惜地说。

「少女大神应该能懂我的心情吧。那个美少女游戏中，和绝症对抗的少女真代，画图时使用的是软管装颜料。这条是初回限定版赠送的『真代的恋情是湿润的赤红』，还有另一个赠品是『真代的性命因此得救』的输血包。都是噂长害的，这个都破掉了啦！」

「那么，吉斯你的肚子没有受伤罗？」

「是的。虽然到处有擦伤，不过贴贴OK綳就没事了。还有就是连帽T恤的手肘以下部分没了。请看这里，袖子被扯掉，变成五分袖了。这应该是走在流行尖端吧，不过我还是不原谅噂长。因为她是个丢掷美少女游戏光碟攻击人的最恶劣家伙。」

噂长最恶劣的结论，车内的每个人都点头赞同。车子穿过停车场后，来到大马路上。

紧抱着我的小鸟儿，不知不觉中变成躺在我的大腿上。

三更半夜，在我的身边，对总是早睡的小鸟儿来说，似乎已是就寝的时间。眼皮重複地开开阖阖。小鸟儿的头竟然躺在我的大腿上，让我受不了的心跳加速起来。

为了排遣这种苦闷，我对看来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坐在驾驶座的引擎说道：

「引擎，我问你，这辆车哪来的？」

「先咪后面有间中古车卖场，我去那边找来的。我们先暂时回真幌中去，应该没问题吧？」

「嗯，那就拜託你遵守交通规则罗。还有，开车方面你应该没问题吧？」

引擎透过后视镜对我点头。车子以时速七十公里安稳地行驶着。草一回答我的疑问：

「没问题的。因为他是引擎呀！」

怎么回事？拥有《电击Pgine》就会开车吗？引擎说。

「少女大神，其实我家是修车厂，开车就包在我身上，因为我时常在私有土地内开车。所以，大家不要因为我没有驾照就骂我。要解救大家离开先咪，我只想得到这个办法。现在是紧急情况对吧。这是无计可施的选择。」

吉斯像是要报刚刚的一箭之仇般地说。

「少女大神，你听我说啦。引擎是个白痴啦。国小六年级的暑假作业要我们研究东西，他竟然调查了各种引擎的构造和性能，还有装设的车种写成作业。就是因为这样，这家伙的绰号才会变成引擎。」

「我还以为一定是因为他收藏了《电击Pgine》，所以绰号才是引擎。」

这次引擎回答：

「少女大神，要说绰号来自收藏杂誌的人，就是在这里的吉斯了吧。还有，在收藏已经停刊的《Delue　Beppin》的人当中，有人的绰号就是『迪拉』。」

「喂，你们这些臭男生！现在车上也有女生好吗？不要谈论这种杂誌！」（注19）

中村同学的声音像支箭，从第三列座位射过来。小鸟儿好像并不知道这是哪种杂誌，用半睡的眼睛看着我。她躺在我大腿上仰望我的眼神，让我小鹿乱撞。小鸟儿呀，拜託你不要往我肚子靠近。她的后脑杓抵着我的下腹部。

「哎呀哎呀，少女大神维持着少女大神这个绰号不变真是万幸呀。要不然的话，就会从订阅的《清纯月刊》被别人取绰号了吧，哈哈。」

注19　《Delue　Beppin》为日本一九八五午至一九九六年出版的情色杂誌，据说曾是销量最好的色情书刊。名称中的Beppin为日文辞彙的罗马拼音，意思是美女。

绰号话题看来还没结束。阿船说了没必要的话。

绰号叫清纯。典故烂透了。

车内因为脱离紧张的情况，气氛缓和了下来。因为话题转向情色方面而陷入沉默的草一，虽然没说话但似乎也乐在其中。

吉斯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忘了说而「啊」了一声。

「少女大神就是解决地传的英雄对吧？好厉害喔！接住了往在下飞过来的喇叭，真的非常感谢你！」

虽然很难为情，但听到别人的感谢，我还是很高兴。

气氛变成大家想要谈论我的事。同学中有个英雄，这对不明白来龙去脉的人来说，应该是出乎意料的发展吧。说「少女大神那德行，真是没想到」的是中村同学；说「少女大神那个样子」的是草一。

少女大神那德行，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我觉得不好意思。引擎这时却发出惊呼：

「那、那是什么？」

引擎看着后视镜。我们各自看着车子后窗的外面。

两线道的马路上，距离我们五十公尺的地方，有什么正在追赶。

我们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彼此之间的距离缩减到三十公尺左右。

间隔相等的路灯照在那个物体上，像是一闪一闪的。

是动物吗？不对，是巨大的虫子？

趴在地上忙碌地蠕动着，快速活动的两只物体不知是短手还是短脚。有的区块上面还覆盖着黑毛。

到底是什么？

然后，我们从阅着的车窗听到了那个声音。

「春男同学的游戏实在好刺激！丝袜都破破烂烂了，我的脚也破破烂烂了呀——超级虐待狂的春男同学棒透了！可是不要丢下我让我自己玩呀——！」

从后方逼近的是噂长。

我看了看车子的速度表，时远大概七十公里。

「噂长在后面。」

传来不知道是谁充满绝望的声音。

因为碎玻璃而双腿受伤的噂长，看样子匍匐前进也能追上时速七十公里的车辆。

我像是在喊叫地说。

「引擎！快加速！还有不要去真幌中，改成去虚幻树海！只要解决那里在发生的线四地传，噂长的力量应当就会稍微减弱了！」

几乎所有的同学都聚集在真幌中，我们不能带个怪物回去。已经不能犹豫了。要是接下来被噂长抓到，那就全完了。我要解决虚幻树海的线四。

总之就算只有一点都好，必须减弱噂长的力量！

如果解决了线四，我就再也不能和真魅奶奶交谈。我要停止思考这回事，现在确保众人安全就是一切。

「啊，好的。虚幻树海，就是真幌市郊外的那片杂树林吧！了解！」

引擎把排档打到最高速，驾驶座上的引擎和车子的引擎都在吼叫。

车内流入紧张的空气。

只有我腿上的小鸟儿，彷佛不清楚状况，脸上浮现作着美梦的微笑。

春男同学的大腿躺起来好舒服。春男同学的大腿躺起来好舒服。

我抱着小鸟儿肩膀的手，也在发抖。

我在没有出声的嘴里，说着「我要打倒噂长」。我要让小鸟儿恢複正常。

窗外听得到宛如暴风的声音：

「春男同学都坦白了那我也要！要我选一个的话，我不是受虐狂，而是超级虐待狂喔——！」

速度表显示着一百二十公里。

「唔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唔呵呵呵呵呵唔呵呵呵呵呵！」

不知道在高兴什么，噂长边笑边匍匐前进，紧跟着车子。

加热过的三更半夜，月亮在孤零零的天空中变得模糊。温热的风灌入车内。安稳的热带夜晚。我想起了这种天气正在传递噂长的心境。

尽笛被碎玻璃刺伤，然后我直接逃走，噂长的心却似乎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看样子她认为我还爱她，甚至没有怀疑我的爱。

噂长恐怕是真的很想跟我大玩性虐待游戏吧。

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永远不管她，让她自己去玩。

「少女大神，好可怕！该怎么办？」

受不了压力，声音混杂着泪水说话的是草一。回答的人是阿船。

「喂喂喂，草野同学，你冷静一点啦。再怎么说，在这里的少女大神可是真幌市的英雄MB呀。所谓的MB，就是我一直在跟随的英雄，晒衣竿男孩的简称。嗯，等一下我拿有特刊的报导给你看。」

即便处在这种情况，阿船似乎也不忘报导。

「阿船说的没错，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让大家平安无事回到原来的世界。」

我说出逞强的话语。阿船的表情，也首度出现些微的不安。

驾驶座传来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