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轮日报」社会版报导〉
【诡异?应该死亡的人竟然还活着!】在年度自杀身亡人数已经达到危害国家安全等级的京都共和国内,再次发生了令人悲恸的事件。从某所升学学校的屋顶上跳楼自杀的XX,正好撞上在楼下扫地的YY。这是何等悲惨的意外啊!
两位高中生的头盖骨和脑干严重受创,医生已经判断无论使用什么样的活体机械化技术都无法让他们复活。但是,当和尚抵达医院时,两人却同时恢複意识,而且隔天还一起出院。真是奇蹟!不过,为了避免再次发生这样的事件,果然还是应该政权轮替才对。
在有如浸泡在河流里的奇妙时间流逝感中,她——矢本·小季以事不关己般的态度看着正在眼前发生的事。她背靠着墙壁瘫坐在地上。一名男子站在她面前,发出喀嚓喀嚓的声音準备解开皮带。
里面还有另外两名男子正把同班同学亚沙里压倒在地,并动手脱掉她的衣服。矢本想起左脸颊上的疼痛。她的左脸被揍,嘴里破皮流血。
仓库的出口还有一名男子负责把风。这里一共有四个男人,每个人都有高壮的体格,其中一人还留着落武者髮型。矢本的脑袋里一片混乱,记忆也暧昧不清。这里是哪里?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亚沙里拚命抵抗,跨坐在她身上的男子毫不留情地揍了她的脸。
我必须去救她。救她?怎么救?……俯视着矢本的男子蹲下来抓住她的头髮。他似乎说了什么,然后把舌头伸了过来。矢本把脸转向一旁,男子掐住她的脖子。矢本咳个不停。我应该会被杀掉吧。不过,不去救亚沙里不行。但如果自己死掉就没办法救她了……
当然救得了。怎么救?……咱能够办到任何事。我该怎么做?……使用咱的力量。和纸·忍者的力量。用吧。我的力量。尽量用吧。用吧。怎么用?……根本不需要烦恼这种事。来吧。该说再见了。从现在开始我就是咱。来吧。再见。
痛楚逐渐消失。矢本感觉到温暖的力量从下腹部流向全身。那是非常舒服,但同时也令人背脊发寒的感觉。矢本抓住男子掐住自己喉咙的手臂,然后轻轻一扭。真是简单。男人仰身惨叫。矢本没有放开手臂,她还可以继续扭下去。矢本完全没有犹豫。
「咿呀——!」「啊哇——!」
男子的手肘往反方向折断,骨头露了出来。矢本继续一扭。「咿呀——!」「啊哇——!」男子发狂般地大叫,一边失禁一边坐倒在地。矢本一脚踢向男子的下颚。「咿呀——!」「啊哇——!」男子被踢飞出去,身体撞进相反方向的墙壁里动也不动。
矢本看向亚沙里。一名男子跨坐在她身上,落武者髮型的男子正拿着摄影机拍摄。矢本跳了过去,然后踢向落武者髮型男子的脑袋。「咿呀——!」「啊哇哇哇哇——!」脑浆从脑袋的另一侧喷出,男子倒向地面。矢本一脚踩坏摄影机。
……这是?怎么回事?矢本对自己的力量感到害怕,压在亚沙里身上并脱下自己裤子的男人看向矢本。「……咦?」「咿呀——!」「啊哇——!」矢本的踢腿直接命中男子头部,从脖子上被扯断的脑袋飞了出去,发出啪的一声把墙壁染成血红色!「哎呀——!」亚沙里大声惨叫。
「宰了你喔混帐!」在门口把风的最后一位男子察觉到骚动并慢慢逼近。虽然他并没有完全搞懂情况,但还是为了威吓矢本而亮出蝴蝶刀刺了过来。「耍我啊混帐!」「咿呀——!」矢本用食指和中指夹住掠过鼻尖的刀刃。
「怎……怎么回事?这家伙是?」男人试着挣脱,但小刀不为所动。「咿呀——!」矢本踢向男子胯下并粉碎了里面的东西。「啊哇——!」矢本从男子手中夺走蝴蝶刀,然后朝着他的鼻子斜向砍下!「咿呀——!」「啊哇——!」再向上一划!「咿呀——!」「啊哇——!」
脸部被切开的男子翻着白眼向后倒下。矢本挥舞着手中的蝴蝶刀。喀嚓!喀嚓!喀嚓!喀嚓!简直像是她从以前就知道用法一样。大量分泌的肾上腺素令她浑身颤抖。到处都是剃鼻的血腥味。杀人了。人是咱杀的…
矢本因为从大脑深处涌起的愉悦感而感到惊讶,拚命忍住想吐的冲动。愉悦?那不是我的感情。那是我体内的另一个……不对……那一定已经是我的感情了。那感情现在已经完全融入自己心里。那是我自己的感情。
「矢…矢本小姐?」亚沙里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她的脸被打肿,衣服也破了。矢本用力抱住亚沙里。「您好,亚沙里小姐。已经没事了。回家吧。」「矢……矢本小姐……矢本小姐……」「没事了。话说回来,这里是那里?」
※
少女矢本·小季就这样在转学第二天的放学途中受到重伤,不得不住院两个星期。
少女们在被意图强暴杀人的恶棍袭击时,现场又出现另一名连续杀人魔,然后两人拚命逃了出来。以上就是条子对这次事件的解读。由新埼玉里末法之世等级的治安状况看来,她光是能够和班长亚沙里一起捡回一命就已经非常走运了。
矢本一个人默默地吃完早餐的羊栖菜吐司并换上制服后,就搭乘装甲巴士前往高中。巴士的装甲非常厚重。因为巴士会行经治安不好的区域,所以必须防备可能袭来的石块或汽油弹。
穿着同一所学校制服的男学生坐在车内最后一排椅子上。他留着爆炸头并戴着泪滴型墨镜。那身打扮实在奇特。为了避免和默默盯着自己看的那位男学生对上视线,矢本专心看着车外的景色。
「矢本小姐!」从候车处走入巴士的亚沙里过来搭话。虽然嘴角还留有瘀青,神情也略显憔悴,但她还是努力装出开朗的模样。「早安。矢本小姐,你已经没事了吗?」「您好,亚沙里小姐。」矢本对她露出笑容。「你没事了吗?」「我从今天开始回学校上课。」「咱也是。」
矢本很高兴能遇见亚沙里。因为这样她就不必在意爆炸头男学生的视线了。更不用说矢本原本就喜欢亚沙里。虽然一方面是受到身为班长的使命感驱使,但亚沙里还是非常努力地照顾刚转学过来的矢本。甚至还带她前往闹区……而那也是两周前发生的可怕事件的起因……
因为一起经历过那样的危急情况,所以矢本和亚沙里之间的羁绊一定也变得更为紧密了。朋友!在努力聊了一些日常小事后,「亚沙里小姐。」矢本悄悄地说。「怎么了?」「你知道坐在最后面座位上的人是谁吗……?」亚沙里看向爆炸头男学生并吓了一跳。「我不知道!」
「他一直瞪着咱对吧。」「嗯……」亚沙里怯生生地斜眼看向男学生后说道。「我从来不曾在我们学校里见过那么可怕的不良少年……也许他和你一样是转学生吧……」在两人压低音量交谈时,巴士已经停在高中大门前方了。
「亚达巴奇武士道高中」。巨大的校长雕像和升学标语旗帜在门口迎接学生。「不要迟到」、「考试重点」、「全勤奖」。黄铜不倒翁从校舍屋顶上睥睨校园。
上课时,矢本几乎都是处于心不在焉的状态下。那一天的可怕暴力冲动、和纸·忍者这个名称的意义,以及对着自己说话并留下一句再见就消失的声音。结果她还是不明白那些事物的真面目,即使过了两个星期也没有找到答案。
那一天发挥出来的超人运动能力并没有消失,在那之后也一直留在矢本身上。只要她想做,现在立刻就能用飞踢踢破窗户玻璃,然后一边前空翻一边降落在校庭上。那简直就和呼吸一样简单。
「那么这个段落就麻烦御席先生了。请朗读它。」「好的。『如果武士不吃饭,牙籤就会涨价,这样不好』。」「你念得很好。」老师的问题和学生的回答感觉起来离自己非常遥远。
「和纸·忍者」是在更早之前就已经附身在矢本身上。她在自己心里待了很久,就像是潜伏期很长的疾病一样。矢本现在之所以没有到处破坏各种人事物,是因为她并不想那么做。前些日子的那时候是因为她想要保护朋友。和纸·忍者只会在有必要时浮现到人格表层。
……和纸·忍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寄宿在自己身上呢?矢本心里已经有了答案。
在京都天空出奇晴朗的那一天。没错,不是在新琦玉,是在京都独立共和国。一道黑影背对着阳光缓缓坠下,那是从校舍屋顶上摔落的男学生。自己只能手足无措地仰望着那道黑影,意识突然陷入一片黑暗,难以言喻的恐惧。
有某种东西在那时进入矢本体内,而矢本正是因此才得以保住性命。跳楼自杀的那位男学生也是一样。跳楼自杀的男学生也……活了下来……?
「要我啊混帐!」「宰了你喔混帐!」从窗外传来叫骂声。矢本回过神来。「你谁啊混帐!」「干嘛混帐!」「是吗混帐!」那是夹杂着黑道髒话和不良少年髒话的恐吓怒骂。好可怕!虽然还在上课,但学生们却争先恐后地从椅子上站起并跑到窗边围观。
「哎呀——!各位!现在还在上课喔!」「喂,快看!」「那家伙是谁……」「就是那位转学生啦……」「是抗争吗?」「那髮型……」「他没问题吗?」学生们叽叽喳喳地讨论不休。「各位!快回到你们的座位上!」「可是,老师……那些是其他学校的人喔,而且还有一大堆耶。」「哎呀——!」
矢本站到亚沙里身旁。亚沙里看向矢本。「你看,是早上那一位男学生。」她指向校庭。南无三!三十多位身穿其他学校制服的不良少年突破校门,和一位学生对峙。虽然只有看到背影,但是那爆炸头实在太好认了。
所谓的不良少年,就是将反社会的高中生以学校为单位组织起来的危险武装自卫队成员的统称。对于日本来说,他们是伴随着公共教育制度成立所诞生的产物。因为战后混乱期的学生们需要自卫的能力。而这组织到了现代就和各位所见到的一样,已经变成只会危害社会秩序的集团了……
「做掉他!」「怎样啦!」不良少年们分别穿着各种打上铆钉的制服,而且有一半的人都骑在非法改造过的速可达机车上。另一半的人则坐在那些速可达的后座上来到这里。这可是违法的双载行为啊!
速可达上插着许多有如武士般的巨大旗帜,上面用粉红色的可爱字体写着威猛的口号。「每天都很閑」,「不会输」,「恐怖」,「大丰收」,「与其读书不如打架」,「全垒打」。看起来像是头目的相扑力士级巨汉挥舞钉棒。「打啦!」
不晓得他们有没有互相问候?「赶快开始吧。吃饭时间要到了。」爆炸头男子双手叉腰主动挑衅对方。「耍我啊混帐!」头目毫不犹豫地朝着爆炸头男子挥下钉棒。南无三!但是……喔喔……快看!虽然所有人都以为他的脑袋会变成烂掉的番茄,但事情却没有变成这样!
「咿呀——!」爆炸头男子用一只手抓住钉棒挡下攻击。战慄感窜上矢本的颈子。「怎样啦?」「宰了你喔混帐?」不良少年们面面相观,即使搞不清楚情况也随便叫嚣两声威吓敌人。头目拿着钉棒不断发抖。
矢本想起自己接住蝴蝶刀时的感触。头目就连想要抽回钉棒也办不到。「你们会死喔。」爆炸头男子握住钉棒无所畏惧地说。为什么在校庭里的对话会传到矢本耳中呢?当然是因为矢本拥有忍者听力的缘故。
「那家伙……!」「怎么了?」亚沙里不安地望着矢本。那家伙想在这里做什么?矢本心里的不安逐渐膨胀。那名爆炸头男子是自己的同类,矢本一点都不怀疑这来路不明的直觉想法。事实上她的直觉确实没错。因为矢本感应到男子身上的忍者灵魂了。
「宰了你喔混帐!」头目手下的不良少年军团因为兴奋而猛催速可达的油门。有如雷声般的噪音撼动了教室的窗户玻璃!「嘿——嘿——!嘿——嘿——!」其中几台速克达开始在互瞪的头目和爆炸头男子的周围绕圈。学校的管理者似乎打定主意装作什么都没看到,竟然对这一切毫无反应!
矢本有一种想要踢破窗户跳到校庭上的冲动。可是她还是忍下了。就在这个时候!「那是什么!」「怎么了?」「魔术?」「好可怕!」学生们开始骚动。这时一切都已经结束了……那是发生在一瞬间的事情。
那是白色的胶体光线。从所有不良少年的头部、鼻子或耳朵发出白色光线,然后笔直地延伸并彙集到爆炸头男子高举的左手掌中。那种蜘蛛丝般的白色光线出现的时间还不到一秒钟。然后,正在绕圈的机车失去控制倒下,一边旋转一边在地面上滑行。
啪当、啪当、啪当啪当啪当!不良少年们像是失去主人的凈琉璃人偶一样无力地倒下,从速可达上滚落到地面上!就连头目也不例外!三十位不良少年倒地不动,就只有爆炸头男子一个人站着。「嘿嘿!」矢本听见他发出污衊对手的笑声。
数辆装甲车鸣着警笛在校门外面甩尾停下。接到学校管理者报案的条子抵达了。「喂……你!站着别动!别动!乱动的话我们可能会开枪打你喔!就那样子别动!」从攘音器响起这样的警告。拿着十手和镇暴枪的条子接连下车。
矢本冲出教室。「矢本小姐?」「咱有点不太舒服。」简单地回答亚沙里后,她冲下楼梯并在走廊上奔跑。直接穿着室内鞋跑出玄关后,在校庭里安分地被条子包围的爆炸头男子才正要被带走。地面上满是倒地不动的不良少年…
「你杀了他们吗!」爆炸头男子看向矢本。他那有如虚无主义者般的笑容突然从嘴角消失,恢複成认真的表情。「快走!」拿着提灯的条子用力推他背部。「好痛。我可是受害者耶。」他泰然自若地回答。条子扳起脸孔。「啐,回到署里再听你解释!快走!」「遵命、遵命。」
※
「喂!章刚·间口!」钢铁拉门的窥视孔突然打开,魄力十足的声音叫了他的名字。章陬在只有一组的榻榻米上弯着膝盖睡觉。旁边还有茅厕式的马桶。「章刚!你听不见吗!有人来接你了喔!你想要一辈子待在里面吗!」
「我才刚到这里而已耶……」章刚一边搔搔爆炸头一边起身。「算了。我不是说过我是无辜的吗?那些家伙们都是自己心脏病发作死掉的。」「住口!」「来接我的人是谁啊?」「……」拉门另一边的人沉默不语。
打开的钢铁拉门取代了回答,照明的灯光射入拘留室。走出室外后,便见到了在走廊里等他的看守员和另一位穿着西装的男子。「您好,章刚先生。」西装男子向章刚行礼。「我的名字是不磨户二。我花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你。很高兴见到你。」
「你谁啊?」章刚没有回礼,搔弄着爆炸头并用恶劣的态度问道。而且完全没有看着对方的眼睛说话。这就是现代版颓废高中生的态度!虽然尴尬地沉默了一下,但不磨户二依然笑着说道:「我是你的担保人。不过,如果你希望的话,也可以选择让自己直接变成大量杀人事件的嫌犯。」
章刚一边搔着爆炸头一边说道:「我总觉得你这人看起来不太顺眼。我看,我还是就这样在这里当个大量杀人事件的嫌犯吧。」「等…等等!请等一下!」不磨户二面带笑容慌张地说:「我真的没有恶意,只是这里不太方便说话罢了。」然后用有些在意的眼神看向看守员。
「有话就直说啊。」章刚朝着看守员高举右手。「啊……啊哇哇!」白光从看守员的嘴里吐出,然后被吸进章刚的掌心!看守员立刻翻着白眼倒在地上!南无阿弥陀佛!「如何?这样就没有碍事的人了吧。」章刚对着不磨户二露出奸笑。
不磨户二的反应完全超乎章刚的预料之外。他原先的笑容突然消失,露出残忍无情的眼神。「啐!这只疯狗!」精美的十字双刀金色徽章发出危险的光芒。「需要我好好管教你一下吗?别瞧不起大人啊。」「你说什么?」「咿呀——!」
「咦……咕哇——!」虽然章刚出于反射动作而準备对不磨户二使用「力量」,但却慢了一步。就在他正要举起手时,义大利皮鞋的前端已经踢中他的下巴,让他的脑袋撞上天花板又整个人摔了下来!虽然爆炸头吸收了冲击力,但下巴却被踢歪,让他完全无法发出声音!「喀啊……喀啊喀啊!」
「得到一个劣等的忍者灵魂就自以为是世界之王吗?天真,太天真了!稍微运用一下自己的想像力吧。明白吗?」不磨户二用义大利皮鞋踩在章刚的背上。「五十步笑百步。你在我们的世界里不过是只菜鸟罢了。然后……」不磨户二用打火机点燃晒衣桿牌香烟,然后抖下烟灰。
「咕哇——!」烟灰落在爆炸头上,章刚痛苦地挣扎。不磨户二无情地说:「因为你害得计画全被打乱,所以选择的时间到了。听好,你是个忍者,对我们有价值。选择的权利在你手上。你要和我一起去集团,还是就这样死在这里。现在立刻给我决定。」
趴倒在地上的章刚好不容易才接回下巴。「开…开什么玩笑啊混帐!」「我没听见喔!」不磨户二一边使劲踩在他背上一边无情地说:「让我重新做个自我介绍吧。您好,章刚先生。我是总会六门的忍者,名叫音爆。」「你是忍者?」
「正是如此,小鬼!」音爆以威吓的语气说道:「我和你都是忍者!你打了场无聊的架这件事传入集团耳里,真是遗憾啊!游戏的时间结束了!」「咕哇——!」继续践踏!「……你是在什么时候成为忍者?应该是不久之前的事吧。你还真是不够小心啊!」「咕哇——!」
音爆继续往脚底下使劲!「咕吨——!咕哇——!」在痛苦的章刚逐渐稀薄的意识中,「当时」的景象又再次浮现。在屋顶上仰望的耀眼太阳,生化蝉的吵杂叫声。
飞翔……
※
……双亲和妹妹突然失蹤,留下自己一个人面对不分昼夜地前来公寓讨债的地下钱庄保镳。章刚那时候的日常生活里没有一丝乐趣,既没有朋友,也无心读书,更不想运动,就连喜欢的动画都没有,完全没有他能做的事。只有一件事例外。
那一天的京都是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而且非常地炎热。配置在四方的银白色鱿鱼雕像反射着阳光。站在校舍屋顶上后,生化蝉的叫声便伴随着令人不快的湿气从四面八方袭来。章刚没有写遗书。因为他没有必须交代后事的对象。
章刚面不改色地翻过铁网,然后毫无感慨地往下一跳。坠落的时候就像是在冥想一样,直到一位抱着垃圾箱的女学生从视野死角走到坠落地点为止。「危险!」他根本不可能来得及喊出这句话。更可怕的事情发生了,那就是即使自己撞上女学生也没有失去意识。
天地颠倒过来,有如置身地狱般的激烈疼痛折磨着身负致命伤的章刚。双腿已经折断,用逐渐失去感觉的手摸向自己留着推剪髮型的脑袋后,只摸到有如温暖豆腐般的感触。黑色长髮的少女趴倒在一旁动也不动。血泊愈来愈广。他发不出声音,无以言状的恐惧袭上心头。竟然没死成!
哎呀……哎呀……发不出声音的章刚在喉咙深处发出惨叫。哎呀……哎呀……哎呀……庞克……哎呀……哎呀……忍者……庞克……忍者……您好……您好……「……咦?」章刚因为与自己意志无关的话语混进内心而康到讶异。庞克?忍者?
您好,章刚先生。我是庞克……忍者……狗娘养的……该死忍者……死掉的话就玩完了……狗娘养的该死狗娘养的……(谁啊?)
本大爷是庞克·忍者……出生于伦敦,在一九七九年死去……那种死法实在无趣……不过我现在要救你……你死不了的……怎么可以那么简单……就让你死呢……(快住手!)
该死狗娘养的狗娘养的该死忍者……(求你住手!我想死啊!我好痛苦!)……痛苦?你说那该死的痛苦?那本大爷就帮你停止痛苦吧……停止痛苦……你就是本大爷……从现在开始你就是忍者……(快住手!救救我!)(哈!哈!哈!哈!)
他从地上跳起。他没有死。他就是在那时候成为忍者。
※
矢本·小季背对着体育馆的墙壁,被将近十位的型男(擅长流镝马、蹴鞠或美式足球等运动的人生赢家运动系男高中生)包围着!
「那我们该做到什么程度才好呢?秋奈小姐。」肩膀宽得像是墙壁的蹴鞠社主将对着艺妓啦啦队社的秋奈露出卑贱的笑容。化着厚重花魁妆的秋奈露出牙齿,不屑地哼了一声。「就让她再也没办法嚣张吧。让她不敢再来学校最好!」
「非常乐意!我最喜欢像这家伙这样胸部平坦的女孩子了!」流镝马社的男子羞红着脸指向矢本。矢本几乎面无表情地瞪了流镝马社的男子一眼。「……」
秋奈破口大骂:「那眼神!你看不起人吗?明明不是啦啦队员却长着一张可爱脸蛋,这一点实在让人不爽……等会儿记得给我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说『请原谅我』喔。我会把过程全部拍下来!」这是何等不讲道理的敌意啊!虽然秋奈也是位美丽的少女,但却因为憎恨而扬起嘴角,变得像是恶鬼一样可怕!
包围着矢本的型男们踏出一步。矢本感到杀意在自己心里不断膨胀。但是上星期才被条子带走的爆炸头转学生章刚的身影,却在这时浮现于脑海中。不晓得那家伙之后变得如何?总之咱不想重蹈他的覆辙。矢本想起亚沙里不安的表情。
话说回来,咱到底为什么会惹到这些人呢?矢本稍微回想了一下。自从邂逅了和纸·忍者的那个凄惨夜晚之后,矢本就不再拥有名为恐惧的感情。当然,她也不会去顾虑金髮的啦啦队艺妓女王蜂们的感受。一定是因为许多小事在不知不觉间累积成怨恨了吧。
章刚被三十位不良少年包围的原因肯定和现在的矢本一样。『那家伙也和咱一样。』不是因为道理,而是直觉让她如此确信。那家伙也和咱一样……和咱一样……?一样……难道说……「耍我啊混帐!」
「唔!」矢本因为一个不注意而差点来不及反应。美式足球社的男子压低身体沖了过来。矢本反射性地用右膝踢向美式足球社的另子。「咿呀——!」「啊哇!」一击便粉碎了那家伙的下巴,门牙像是散弹般地向外飞喷。
「咿呀——!」「啊哇咕哇——!」对矢本说出失礼的话的流镝马社男子,被矢本的迴旋踢踢中头部侧面,一边从鼻子和双眼喷出鲜血一边水平旋转后倒地。「这女人是怎么回事啊!喂!」「空手道?」「秋奈小姐!你没告诉我们这件事啊!」「我…我也不知道啊!」动摇在集团成员之间蔓延。
矢本一边牵制着型男们,一边看向昏倒的两位男子。没问题,还有呼吸。她的控制能力已经比在闹区那天来得更好了。「……咱打算到此打住,不晓得各位意下如何?」矢本说道。蹴鞠社主将以紧张的表情看了秋奈一眼后,主动往前踏出一步。那是拳击的架式。「开…开什么玩笑啊混帐!」
主将以闪电型的步法逼近,然后朝向矢本挥出拳头。「咻咻!」原来是因为在恋人面前不能丢脸吗?矢本有些同情这名男子。轻鬆躲过拳头的矢本钻进主将怀里,用手下留情的钩拳打在他的侧腹上。「咿呀——!」「啊哇哇哇!」
主将因为内脏受到强烈的冲击而一边呕吐一边失禁!然后就这样趴倒在地上。南无阿弥陀佛!矢本迅速避开呕吐物并再次冷冷地瞪向集团。「咱打算到此打住了,你们还想打吗?」「哎…哎呀——!」失禁的秋奈迅速转身后,便全速逃跑消失无蹤了。
「还想打吗?」矢本再次问道。「不想!」「不想!」「不想!」「不想!」,「不想!」剩下的型男们同时举手投降。方才昏倒的流镝马社男子一边颤抖一边爬起,做出有如下跪般的行礼。「真对不起。可以拜託你不要对外张扬这件事吗?拜託。」
如果他们一群人围住一位女高中生却毫无抵抗能力地被击败一事泄漏出去,这些家伙身为型男的权威就会扫地。而那就和要他们切腹没有两样。「……咱答应你。」矢本面无表情地说:「别再做这种事了。」「非…非常乐意……」流镝马社的男子把额头贴在地上,矢本无视他的举动回到校舍。
「矢本小姐!」亚沙里上气不接下气地从正面玄开跑过来,她一见到矢本便红了眼眶。「矢本小姐,你没事吧?听说你被人叫去外面……大家都说看到你被体育社团的人带走……」矢本轻轻微笑,把手放到亚沙里肩上。「他们没对咱做什么。咱没事。」
亚沙里压低音量哭泣。矢本轻轻抚摸亚沙里的背部安慰她,面带苦笑地想:这样的话,两人的立场不就颠倒了吗?「亚沙里小姐,话说回来,你好像有事找咱对吧。对不起,没能前去赴约。」「还…还来得及喔。」亚沙里拭去泪水露出笑容。
「我有事要拜託你。」两人一起在走廊里漫步,亚沙里怯生生地开口。「矢本小姐,我今天碰巧听见老师说你在以前的高中里参加过摺纸社……其实我也一样。」「摺纸?」矢本惊讶地反问。
摺纸。过去的日常生活回忆从记忆沼泽里不经意地浮起的感觉,让矢本觉得有些头晕。没错,正如亚沙里所说,矢本在以前的高中里确实参加了摺纸社,而且还曾经在全国高中大会上出场。
但是矢本的这种日常生活却因为那起事件而完全破灭改变……就在那男学生从屋顶上掉下来的那一刻。不对。那只不过是个契机罢了。矢本的家庭早在那时就已经面目全非。摺纸刚好给予矢本一个精神上的避风港。因此矢本才会投入大量心力到摺纸之中……
「矢本小姐?」「啊……嗯,没问题,当然没问题。」矢本毫不考虑地回答。亚沙里说她参加了摺纸社,社员一共只有四个人,而必须要有五个人才能参加大会。矢本非常乾脆地答应邀请。虽然亚沙里发出欢呼并忙着道谢,但其实想要道谢的人反而是矢本。
自己一定还必须取回更多日常生活里的事物才行。矢本在心里如此低语。刚转学过来的矢本一无所有,而她完全没有必要继续让自己保持空虚。亚沙里就是让她意识到这一点的无可取代的朋友。谢谢你。她在心里轻声道谢。
※
「然后在这里对摺,从这个切口中吹入空气就完成了。」矢本用因为紧张而略微颤抖的声音结束说明后,便把完成的章鱼摺纸放到桌上。桌上已经摆着做好的龙、大猩猩和老鹰的摺纸。这样一来四圣兽就到齐了。
在放学后的摺纸教室里,亚沙里和其他社员——舟子、小盯、冈世看着矢本做好的四个精緻摺纸陷入沉默,然后过没多久便同时大叫:「「「「哇!好厉害!」」」」
「为什么你的速度可以这么快?」「该不会矢本小姐一个人就能得到优胜了吧?」「好美!」「好厉害!」被人围成一圈大肆夸奖让矢本有些困惑。
但那是令人开心的困惑。矢本以前的摺纸是孤独的。因为那只是她拚命逃避现实的手段。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如此开心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真的好吗?适甚至让她的心里涌起类似罪恶感的心情。自己真的拥有这样的权利吗?
……隔天,这样的罪恶感非常轻易地便化为现实朝向矢本袭来。那实在是太过突然了。
※
「咿呀——!」章刚保持着坐禅的姿势垂直跳起,使出跳跃飞拳正确无误地击中黑道複製人的脸部。「咕哇——!」黑道複製人像是被钢索拖走般一边旋转一边飞向后方,然后像是推倒骨牌般地顺便击倒排成一列的十位黑道複製人!
「咿呀——!」章刚接着转身使出迴旋踢,正确无误地击中另一侧的黑道複製人的脸部。「咕哇——!」黑道複製人像是被钢索拖走般一边旋转一边飞向后方,然后像是推倒骨牌般地顺便击倒排成一列的十位黑道複製人!
「咿呀——!」章刚接着朝向抱膝坐在墙边的二十五位黑道複製人高举双手。「咕哇——!」白色胶体光线从二十五位黑道複製人的口中吐出,然后全被吸进章刚的手掌。有如注射ZBR后充满力量的感觉流通全身!二十五位黑道複製人当场毙命!
这里是所泽大厦的训练场楼层。为了章刚所準备的训练用黑道複製人已经全灭,可是从章刚体内不断涌出的力量和暴力冲动却还没发散完毕。「我想起讨厌的事了!」
章刚搔了搔他的爆炸头。总会六门所準备的坐禅训练课程,已经把他在无意识中封印起来的那一天的记忆完全拉了出来。「庞克·忍者吗?」章刚喃喃自语,不断地重複握紧并放开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