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猪排寿司店的耀眼霓虹灯,把趴在地上的男子不健康的相貌照成蓝色和绿色。体格魁梧的猪排寿司店店长交叉双臂,怒目俯视着这名可怜的男子。「给我差不多一点,你这小流氓……」
「你……你死后会遭到报应!明天就是末日圣战了!快请我吃最后的圣餐!」男子意识不清的双眼发出光芒,一边颤抖一边用食指指着店长。「末日圣战—末日圣战!」「吵死了!」店长踹了男子的侧腹一脚。「哎呀——!」「喂,快来撒盐!撒盐!」
店长一边怒吼一边走回店内。负责善后的菜鸟店员战战兢兢地对满身疮痍的男子说:「你啊……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你的行为让我们很困扰。最好别再做这种事了。」「末日圣战……末日圣战……」男子哭了出来。
繁华街上的人群只冷冷地瞥了这个啜泣的丧家之犬一眼,或是把他当成空气视而不见,就从他的身旁走过。撕裂夜空的亮粉红色霓虹看板不断闪烁,显示着刺激的标语。「奴家」、「渡部先生」、「要打电话吗?」……
根本不会有人记得这种新埼玉街上每晚都会发生的家常便饭般的小事。因为街上多得是这种疯子。这种冷淡的人情也是末法之世社会的其中一面!
「真的不要再做这种事了。我们店长下次一定会用金属球棒打人的。」「哎呀……但我说的是实话。末日圣战就要……」「真是的……」菜鸟店员耸耸肩后便走进后门。男子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趴在地上不断哭泣。
菜鸟店员很快就回来了,然后还递出手上拿着的生化竹叶容器。「那个……拿了这个快走吧。这是过期不要的饭糰,里面当然没有猪排。还有,就算你下次再来,我也不会再给你了。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给你,明白了吗?不要再来这间店了喔。」
男子用颤抖的手接过容器。「圣……圣饼……是圣饼!」然后迅速后退几步。「听……听好,审判之日就在明天!末日圣战!末日圣战!」他强而有力地指着菜鸟店员说完这些话后,便转身跑走。他冲到从旁边小路冲出来的家纹计程车前方,差点就被车子辗过,然后一边被司机怒骂一边消失在人群之中。
※
用体重推开公寓套房的铁门后,男子——安藤·小太郎脱掉脚跟处破掉的靴子,摇摇晃晃地倒在榻榻米上。他打开拿到的竹叶容器,拿起饭糰大口咬下。「咕!呜!」他一边咀嚼一边哭泣,一边哭泣一边吃着饭糰。
室内的摆设非常怪异。天花板上弔挂着无数个木雕佛像,房间的鬼门方位上的墙边摆饰着像座小山一样的无数蜡烛。上面还挂着神龛和以毛笔字写着「制裁与被制裁」的挂轴……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走进这房间的人,肯定会被吓到说不出话吧。
在丸子工厂里操纵麻糟压制机赚钱养家的平凡人安藤,是在三个月前「受到天败」。而原因就在贴在与鬼门反方向的墙壁上的一张照片上。照片上有一名年约二十岁、五官里隐约有他的影子的女性……穿着新娘礼服和一名穿着和服的英俊年轻人站在一起。
那是场不幸的意外。安藤的妻子在生产时过世。他独自一人将女儿扶养长大。然后他女儿与一位老实的青年结婚,在三个月前风光举办了婚礼。就在失控的拖车撞到走出婚礼会场的新郎和新娘,夺走他所拥有的一切的那一瞬间,安藤看到了耀眼光芒从天而降的幻觉。
「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吃完饭糰的安藤一边咏唱自己接受天启后发明的经文,一边用火柴逐一点燃蜡烛。「末日圣战……末日圣战……好可伯……」
安藤嘴里念念有词地咏唱经文一阵子后,突然空手抓住一根蜡烛,然后把它插到烛台上。接着他拿起烛台,门也不锁就再次跑到公寓外面。
这是安藤每天都要做的事。他要前往位于距离家里数个区块的地方的废寺庙,供奉「圣化」的蜡烛。受到天启的安藤带着比平时更加狂热的表情,小跑步前往仪式会场。
虽然巷子里非常昏暗,但这个地区的治安并不是很差。不会有人想对明显一无所有的贫穷男子下手……更不用说对方还是个眼神狂热的疯子。
安藤嘴里持续念念有词。内容是出现在他梦里的天启。「在老鹰和乌鸦互相啄食的夜晚,血之使徒将会现身,宣告末日的到来……重生的罪人吞噬现世……血之使徒刺出燃烧的剑,朝阳终将洗凈死亡,圣杯里满溢着光芒……末日圣战!」
安藤走进墓地。有如滑雪板般的卒塔婆装饰着以石头和合成大理石製成的墓碑。卒塔婆上写着现在已经没人明白正确意义的古事记时代的诅咒文字。即使是在新埼玉,墓地的样式也依循着日本习俗的规定……
安藤毫不犹豫地走向位于墓地深处、外观可怕的废寺庙。对他来说,到这间寺庙参拜已经是一种习惯了。安藤没多久就来到天花板上到处都是破洞的腐朽木造寺庙底下。
安藤站在寺庙玄关前方,在脚边的赛钱箱前面蹲下。以生鏽的铜片修补过的木箱上有个投币口。安藤从口袋里掏出骯髒的硬币,恭敬地投进赛钱箱。赛钱箱的内藏麦克风发出低沉的合成语音:「辛苦了!」
「堕落的人们……从地底苏醒……末日圣战……救赎世人……」安藤一边喃喃说着同样的话,一边抓住垂吊在寺庙玄关前方的骯髒绳索并开始拉扯。绑在绳索上的黄铜铃铛奏出阴郁的旋律。叮噹、叮噹。
安藤专心拉扯绳索好一阵子,然后突然沖向玄关的纸门并一口气拉开!寺庙内空无一物,但最里面有一片花窗玻璃。玻璃上的图案是让人觉得不祥的「血之使徒降临」的浮世绘。
安藤跪在地上,把手上拿着的烛台的火焰移到花窗玻璃正下方的火钵中。插在火钵里的无数支线香冒出具催眠效果的白烟。「末法末日圣战。燃烧的剑,救赎世人,末日圣战!」
※
「呀啊——!呀啊啊——!」有如毒窟般的诡异房间里发出疯狂惨叫声。乱喷口水且气到发疯的白衣男子正是李·荒木——随意运用总会屋的大量资金进行疯狂研究的恶魔医师。
不晓得充满在房里的淡绿色烟雾到底是什么物质?由于散射效果的影响,显示示波器画面的无数液晶萤幕,在充满烟雾的空气中投射出有如雷射光般的光带。天花板上挂着的区额上写着「向人求偿」、「不如意」这类充满魔力的文字。
「太糟糕了!太困扰了!那家伙可是杰作耶,纳哈塔小姐!这样不行啦!」李医师一边惨叫一边坐在椅子上快速旋转,顶着一头橘色鲍伯短髮的女性,用丰满的双峰夹住他的头让椅子停下。「这样不行,这样不行啦,医师。」
「纳哈塔小姐,快打开萤幕!」橘色鲍伯短髮的巨乳白衣女助手——吹雪·纳哈塔用乳房夹着李医师的脑袋快速操纵遥控器,切换从樑柱垂吊下来的巨大萤幕的画面。画面上以哥德字体的绿色萤光文字显示出巨大的「消失」两字。
「怎么会这样!损失惨重!我承受不了!」李医师从吹雪·纳哈塔的乳沟拔出自己的脑袋,然后再次坐在椅子上快速旋转。快速旋转的李医师的脑袋不断撞到吹雪丰满的胸部,让她的乳房剧烈地摇晃。「啊——这样不行啦,医师。」「还没收到新报告吗?」「哎呀,我正好收到了,是从IRC传来的报告。」「快!快!快给我看看!」
吹雪·纳哈塔用爱抚般的猥亵手势操纵桌上的键盘。她看向小型萤幕上的IRC讯息并舔了舔嘴唇。「哎呀哎呀,呵呵呵呵,鸟田先生好像死掉了呢。」「真的吗!」李医师从椅子上跳起来并推开吹雪·纳哈塔。
「那家伙……那家伙出手当然会这样!」他不但不担心得力助手鸟田的安危,反而还难掩兴奋之情地加快说话的速度。「灭绝者!你真是太棒了!还有什么消息?快点告诉我!」利用IRC聊天功能下达指示的李医师加快输入的速度。「很好,绝对别让他逃掉了!」
吹雪·纳哈塔把丰满的胸部放到专心输入的李医师肩膀上,从后方探头看向萤幕。「棺材里下是还有另一只殭尸?他叫什么名字?」「你说什么?」「不用管他吗?」「他是谁啊!不管他不管他!抓住灭绝者才是最……最……最重要的事!」
「鸟田先生该怎么办?让他死掉还挺可惜的。虽然他讨厌我……」「这个嘛……如果他死掉了,那当然要把他回收!不过灭绝者优先!没错!没错!没错!」「那另一只……」「别管那种家伙了!反正他又不是什么重要角色!」
李医师用几乎要敲坏键盘的速度猛烈地输入文字。吹雪·纳哈塔像是想起某件事般把遥控器对準樑柱下方的萤幕。「选单」、「模式」、「资料库」、「危险」、「洲际」这样的电子文字接连出现后,萤幕上便显示出人体的线框模型。
吹雪·纳哈塔看了实验体的身高体重资料,以及其代号「冥火」一眼并轻轻歪头,然后就打了个哈欠并关掉萤幕。
一级研究员安日·二古寺因为背部的剧痛而苏醒。他挺起上半身。现在是晚上,但这里是哪里?他环视周围。这里是国道上。安日发现自己的右手正抓着某样东西。棍棒……?「哎呀——!」不对!那是尸块。是人的前臂。
他丢掉不知道主人是谁的前臂,但被丢弃的前臂又撞到地上其他尸块。「哎呀——!」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再次环视周围。「哎呀——!」地上到处都是尸块!「哎呀——!」
陷入恐慌状态的安日突然想起自己昏倒前发生的事。护送车里的棺材从内侧被打开,「那家伙」跳了出来。虽然他们带着许多负责护送的黑道複製人,但「那家伙」却……「那家伙」抢走手术用圆锯,像是洗衣机一样把试着冲过去制服他黑道複製人……「哎呀——!」
安日因为脑海中浮现的可怕景象而放声惨叫并跌坐在地上。他拖着屁股向后爬行,以受伤的背部撞到护送车。剧痛!「哎呀——!」他看向脚边,正好看到主任研究员鸟田·陈一的尸体。尸体没有脑袋!「哎呀——!」不,他的脑袋掉在那边的草丛里!「哎呀——!」
虽然安日快要发疯,但他立刻转念一想。我没被杀掉!我还活着啊!万岁!没错,我该为这件事感到高兴才对!因为现在这么安静!「那家伙」肯定已经离开了!我从那个夸张的圆锯之下幸运逃过一劫,话说回来,到底是谁把那样的圆锯放在车子里面……总之我得救了!
哔——!哔——!护送车的货箱里发出警报声。八成是来自研究所的联络吧。救援的人迟早会赶到,必须先告诉他们自己没事才行。安日快速爬上阶梯并冲进货箱。里面有两具被打开的棺材,以及散落一地的尸块。仪器上沾满鲜血。「呜嗯!」安日用手捣住嘴巴。
哔——!哔——!安装在仪器上的IRC发信器发出声音。显示着「李医师」三个字的明朝萤光文字不断闪烁,催促安日回覆。安日慌张地拿起发信器。「……是……是……情况就和您说的一样……不,我很可耻地昏了过去,拜此所赐才勉强得救。是……是……」
只顾着回报状况的安日根本没想到「有两具被打开的棺材」这件事所代表的意义。不是一具,而是两具棺材被打开了。其中一具棺材里装的是「那家伙」。他已经杀死研究员并逃离这里了……那另一具呢?安日没注意到这件事,所以也没发现在他背后缓缓起身的家伙。
「好……好……是的……我会传送更详细的位置情报过去……」「啊哇。」「没错,他会使用武器,是圆锯!除了我之外的人都被杀掉了!」「啊哇。」「没错,啊哇。咦?」
刚才的声音是什么?安日拿着收信器缓缓回过头。「啊哇。」腐臭味扑向安日的脸。安日睁大双眼放声惨叫。「哎呀——!哎……哎呀——!哎呀呀——!啊哇——!啊哇哇哇哇!啊哇哇哇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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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哇,我是冥火先生。啊哇。」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缓缓移动脚步。以降落伞布製成的特殊布料像是忍者装束一样包覆住他早已死亡的躯体。似乎是某种忍者本能让他把身上的衣物弄得像是忍者装束。
他以摇摇晃晃但意外快速的脚步前进,身旁还跟着好几颗蓝白色的光球。好可怕!那是足以让看到的人发狂、有如鬼火般的可怕火焰。不,那不就是货真价实的鬼火吗?
「啊哇,我是冥火先生。啊哇,您好,啊哇。」冥火一边反覆说着同样的问候语句,一边走下国道旁边的斜坡,踏进深夜的商店街。现在是丑时三刻,街上完全没人。对于人们来说这是件幸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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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子!冬树!啊——!」安藤惨叫一声,然后因为自己的叫声而苏醒。花窗玻璃上的「血之使徒」俯瞰着安藤(这片花窗玻璃是安藤自己做的)。「是梦……救……救赎世人!南无阿弥陀佛!南无阿弥陀佛!」
安藤反射性地开始诵经。他每晚都会梦见死去的女儿和女婿。他拚命地祈祷。眼前是早已熄灭的蜡烛。从破裂的窗户外传来生化麻雀的叫声。他昨天直接在废寺庙里度过一晚。
今天对他来说是很重要的一天。因为今天是末日圣战来临的日子。他开始高呼自己所看见的天启。
「在老鹰和乌鸦互相啄食的夜晚,血之使徒将会现身,宣告末日的到来。重生的罪人吞噬现世……血之使徒刺出燃烧的剑,朝阳终将洗凈死亡,圣杯里满溢着光芒!末日圣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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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吾一边单手操控方向盘,一边默默地将手伸向自己的部下——田端。田端把脆煎饼递给他。「我们还真倒霉,不是吗?」真吾一边皱眉嚼着难吃的煎饼,一边向年轻的田端抱怨。「就是说嘛。」田端用忍着呵欠的声音表示同意。
「结果我只能小睡三十分钟啊。今天可是我家那笨儿子参加运动会的日子耶。」「就是说嘛。」「我搞不好会因此离婚。」「就是说嘛。」「而且案发现场还被政府特务抢走,我们连一点功劳都拿不到。」「就是说嘛。」
「可是……那副光景会让我早餐想吃牛排呢。那里到底死了多少人啊?下手还真够夸张。」「就是说嘛。」「那辆车子也很奇怪。护送车里竟然有DZ-X和棺材。而且那些家伙还不准我们调查。我们可不是交通警察耶。」「就是说嘛……啊,请在前面右转。」
伪装警车灵活地在拥挤的巷子里前进。「啊,就是这里。我们走吧,真吾先生。」田端指向旁边小路的封锁线。「竟然给我死在这种不好停车的地方。」真吾咒骂一声。
真吾和田端是这个床嶋地区的刑警。在昨天深夜沿着国道发生的大量杀人事件,让兇杀案件就像是家常便饭一样稀鬆平常的新埼玉都为之震撼,而他们也几乎整晚都在进行这起事件的相关调查工作。
疑似被圆锯像是伐木一样锯断的无数尸块,散落一地的光景令人惨不忍睹。但现在的真吾等人却连被害者的详细资料都无从得知。因为政府特工出现在案发现场,禁止管辖这个地区的刑警收集情报。
刑警充其量也不过是个上班族。就算违抗上头的命令也只是自找麻烦,一点好处都没有。真吾和田端都明白这一点。但是在连小睡一番的时间都没有的情况下再次发生其他的杀人事件,实在是让他们再也忍不住了……
「您好,维护现场辛苦了。我是床嶋地区的刑警。现场的情况如何?」真吾跨越写着「保持在外(注:Keep out)」的黄色胶带并且行礼。制服条子回礼。「您好。往这边走。两位对吧?麻烦戴上手套。」「好的……好的……」
湿黏小巷里的垃圾堆旁边躺着两具动也不动的烧焦尸体。散落在附近的垃圾袋也同样被烧焦了。「真惨!这光景会让我午餐想吃烧烤寿司呢。」「就是说嘛。」田端在遗体旁边蹲下。「啊,这名被害者好像是上班族。他应该是喝醉正要回家时遇害的吧。」
田端在遗体口袋里找到放着ID卡的记事本。「看来非得用机器分析才行。因为它完全烧焦了。」「哼。」真吾用鼻子冷哼一声。「难不成犯人用了火焰放射器吗?」他嗅了两下。「没有油的味道啊。」「就是说嘛。」「监识人员呢?」「正赶过来。」现场条子如此回答。
「算了。这里就交给他们吧。」真吾打了个哈欠。「就是说嘛。」田端说道。兇猛的生化乌鸦可能是敏锐地发现了这些遗体,在上空盘旋并寻找啄食遗体的机会。「真让人不爽。」「就是说嘛。」「……真是不爽……」
令人遗憾的是,让真吾「不爽」的事件在这之后依然接连不断地发生。
※
「哎呀——!」KRAASH!外送寿司连锁店「音速醋饭」的外送机车之所以滚倒在地上并狠狠撞上护栏,是为了闪避呆站在马路正中央的男子。外送箱翻倒在地上,里面的寿司也散落一地。
「好……好痛……该死……」戴着全罩式安全帽的外送员伸手按住破掉的面罩并呻吟。「你没事吧!」在电线杆上修理配电盘的维修员赶紧爬下来并沖向外送员。「你是不是骑太快了?」「有……有人站在马路中间……」
「人?」维修员回头一看,马路正中央确实站着一道人影。「那是什么?」维修员感到不解。因为人影的周围漂浮着蓝白色的光球,而且即使在日光底下也能浦楚看见那些诡异的光芒。「喂——你没事吧?」「啊哇。」
人影缓缓回头看向维修员和外送员,然后用僵硬的动作行礼。「啊哇,您好。我是冥火。啊哇。」维修员感到无以名状的恐惧。因为那道人影看起来像是穿着忍者装束,而且那些蓝白色的火焰似乎也不是眼睛的错觉……
「咦?」维修员又吓了一跳。因为有一颗蓝白色的火球正朝向维修员飞了过来。「咦?」火焰在下一瞬间就点燃了维修员!人体火炬!「哎呀——!」外送员惨叫失禁。维修员沉默不语。他连叫都来不及就死了!
「救……救命啊!哎呀——!」外送员挣扎着想要逃跑,但骨折的左脚却没办法随意行动!「啊哇,您好,我是冥火。啊哇。」身穿忍者装束的男子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来到外送员面前。蓝白色火焰在他身边盘旋!
「啊哇。」「哎呀——!」外送员惨叫一声。因为忍者装束底下的男子双眼像是烤鱼一样白浊!下一瞬间,外送员也和维修员一样化为蓝白色的火柱,变成人体火炬了结他的一生。南无阿弥陀佛!
「啊哇,您好。」自称冥火的忍者装束男子趴在地上,开始吃起散落在地上的寿司。「啊哇。」他的身边发出有如线香烟火般的亮光,然后……快看!
瞬间变成焦尸的两人身上竟然浮现出蓝白色的火焰并缓缓漂到空中,然后加入到其他火球的队伍之中!好可怕!
沿着马路行驶过来的轻型汽车注意到路上的异状并紧急剎车。「发生什么事了?你身体不舒服吗?」司机从窗户探出头询问冥火。「啊哇,您好,我是冥火。啊哇。」白浊的双眼紧盯着新的牺牲者……
※
穿过大奴贺小道上的便宜旅馆街并横越车流量极大的马路后,就能抵达高架桥底下的百圆居酒屋摊贩村。在分秒必争的堉京线铁路特快车毫不间断地行驶的噪音与震动之中,上班族和蓝领劳工在这个摊贩村里默默地喝着酒。
高架桥有多长,躲在底下的摊贩的长龙就有多长。因为高架桥勉强能挡住从天而降的重金属酸雨。「炭烤」、「豆子」、「柏饼」、「人情味」、「木头的温暖」……每间摊贩上都挂着不同的暖帘,看起来就像是褪色坐锈后的巫毒教曼茶罗一样。
立食居酒屋摊贩「祖传」。那名男子混在像是生化麻雀一样紧紧靠在一起的上班族背影之中,和其他人一样默默喝着烧酒。
仔细一看就能发现那名男子的打扮十分怪异。破破烂烂的黑色披风让他看起来像是名牧师。如果那真是牧师的披风,而且还是他抢来的东西的话,那可就是货真价实的渎神行为了。广边帽让他的打扮看起来更加怪异。
帽子底下的脸孔就像是重病患一样,被骯髒的绷带胡乱缠绕遮住。虽然他的外表看起来像是流浪汉,但男子却像是要以行动洗清这样的疑惑一样,在烧酒杯旁边摆着堆成一叠的五百圆硬币。
「老闆……老闆,再来一杯。」可疑男子用嘶哑的声音如此低语,然后递出一枚硬币塔上的硬币。强烈的酒臭味变成有如温泉蒸气般的白色气体,从男子一口乱牙的嘴里喷出。虽然两旁的上班族对此感到不悦,却因为不想失礼而没有吭声。
「好的。」身穿祭典法被(注:日本的一种传统服装)的店长用活体机械化义手操纵烧酒製造机,在杯子里倒满透明的高浓度酒精。「要来点好吃的半片(注:一种鱼肉食物)吗?」「不需要。」接过酒杯的手指上也缠着骯髒的绷带。
就在这个时候,「老闆,还钱吧。」「哎呀——!」在男子右侧喝酒的上班族往后方飞了出去。因为突然出现的巨汉从后方抓住他的后颈将他扔了出去。一看就知道是退役相扑力士的巨汉弯下身体将脑袋仲进暖帘之中。「还钱!」
「哎呀——!板田先生?」店长惨叫一声。「为什么!距离还款日不是还有十天吗!」退役相扑力士伸出有如圆木般的手臂,越过柜檯揪住店长的领口。「那是你家的事吧!现在有钱就立刻拿出来啊!」「哎呀——!我没办法啦!」
退役相扑力士的手臂上缠绕着金属管线。他不但是相扑力士,而且还接受过活体机械化手术!好可怕!「耍我啊混帐!那你还要我等多久,现在就立刻告诉我!」「哎呀——!」
「我……我还有一笔生意要谈……」在流浪汉风貌的男子左侧喝酒的上班族把硬币摆在柜檯上,然后一边看着手錶一边慌张地离开摊贩。流浪汉风貌的男子以同样的速度继续喝着烧酒。退役相扑力士把脸贴到流浪汉风貌的男子面前。「装硬汉啊?」
男子从绷带的隙缝中瞪视退役相扑力士。「不……不用付钱也没关係,你快回家吧。这里很危险。」被揪住脖子的店长用颤抖的声音说道。「耍我啊混帐!宰了你喔混帐!」「哎呀——!」被相扑力士怒喝一声的店长失禁了。「喔?有钱耶。」相扑力士一把抓住堆成一叠的硬币。
「还不少嘛混帐!」退役相扑力士把硬币全数放进自己的钱包。「那我给你三十分钟,你去把肾脏卖了吧。这样就能还我一百五十万圆了。」「哎呀——!」「……」「怎么?硬汉老兄,有意见吗混帐?」退役相扑力士一脸奸笑地再次把脸贴近男子。
锵!金属弹跳的声音响起。退役相扑力士的脸部中央曾经是鼻子的地方变成一个浅桃色的圆形平面。「……咦?」圆形平面的表面上迅速冒出大量的红色水滴。那是鲜血。圆形平面其实是鲜红色的人体切断面。「啊哇……?」
锵!锵!金属声又响起两次。「啊哇……」退役相扑力士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消失了。手掌消失了。只留下断面。
锵!锵!「啊哇……」金属声在退役相扑力士的注视之下再次响起。这次消失的是双手手肘前端的部分。鲜血和油从断面上滴落。「哎呀——!」店长瘫坐在地上再次失禁。流浪汉风貌的男子瞪视直立不动的退役相扑力士。退役相扑力士害怕地倒退走到大雨之中。
「令人不爽的家伙……」男子朝向退役相扑力士踏出一步。「你真让人不爽……你以为你是谁啊……说啊……」某种东西从有如修道服般的黑色披风里掉了出来。那是圆锯。两个沾满鲜血的旋转圆锯。圆锯上系着锁链,锁链的另一端藏在披风里面。
「我对你做了什么吗……我静静地喝酒,你倒是嚣张了起来……」「啊哇……啊哇呜哇……啊哇……」脸上和双手都喷着鲜血的退役相扑力士试着说些什么。他八成是要道歉吧。虽然他想要翻找钱包,但手肘前端的部分早巳消失,所以只能在原地挣扎乱动。
「我——!」锵!锵!男子挥舞双手,锁链跟着甩动,被系在前端的圆锯割出有如溜溜球般的轨迹飞向退役相扑力士!瞬间切断巨汉的双肩!「我是灭绝者!」「啊哇呜哇——!」「我就是灭绝者!」「啊哇哇哇——!」「我——!」「啊哇哇哇哇哇哇——!」
圆锯以溜溜球般的轨迹切断退役相扑力士的双膝!「我是灭绝者!」「啊哇哇哇——!啊哇哇哇哇哇——!」「死吧!我是灭绝者!死吧!我就是灭绝者!」圆锯砍飞了失去四肢的相扑力士的脑袋!「啊哇哇哇哇哇哇——!」
完成任务的圆锯停止旋转,捲起锁链回到披风里面。无情地踩过化为凄惨尸块的退役相扑力士并捡起钱包后,名为灭绝者的男子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倾泻而下的重金属酸雨之中。
「哎呀……」店长,以及隔壁摊贩里的上班族……惨剧的目击者们同时出声惨叫,并同时失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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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鹰和乌鸦互相啄食的夜晚,血之使徒将会现身,宣告末日的到来……重生的罪人吞噬现巨……血之使徒刺出燃烧的剑,朝阳终将洗凈死亡,圣杯里满溢着光芒。末日圣战!南无阿弥陀佛!」
安藤一边喃喃自语,一边漫无目的地走在床嶋地区的昏暗小巷里。黑夜将近。他的心里充满了无处宣洩的焦躁感。
安藤一边漫步一边忍着泪水。虽然他的精神处于疯狂的信仰之中,但他的心里还同时存在着客观分析自己的另一个自我。光是悲伤还不足以让他彻底疯狂。这是件不幸的事。
安藤努力否认自己一手拉拔长大的女儿的幸福在瞬间就被毫无道理地夺走的事实。他拚命地想让自己变得疯狂。他创造出自己胡扯的宗教和经文,随手写出灵光一现的预言,并试着让自己相信这些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