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最後一關

灯子学姐拉住我的手走出餐馆后，就这样毫不停滞地在夜路上一直前行。

彷彿对这世上的一切都抱持着愤怒。

「那、那个，灯子学姐……」

即使我对她搭话，她依旧既不回应也不回头。

只是牵着我的手往前走。

我被那毫不符合灯子学姐作风的态度压得喘不过气，没办法再对她说出半句话。

……灯子学姐到底怎么了？真的要就这样跟我共度一夜……？

我心中的感情与其说是期待，还不如说是一种如同不安的情绪。

以前，灯子学姐确实说过「假如自己要劈腿，就要先拿对方劈腿的证据当面给对方难看」。

而她今晚在同好会的所有人面前，对鸭仓做出「交往结束的宣言」。

所以灯子学姐要在哪里，跟谁共度一晚都不成问题。

而我儘管心里想着，想成为「灯子学姐在那个时候会选择的对象」。

但这种不协调的感觉是什么呢？

这是我想过的「跟灯子学姐共度的一晚」吗？

虽说原本就是要「对劈腿行为报复」，或许没办法有多么浪漫的发展，但这样真的让人觉得有地方不太对劲。

然而灯子学姐彷彿根本没有那种迷惘，牵着我的手一直向前走。

与其说是这样，倒不如说她是在「斩断迷惘」？

「东京湾国际饭店」终于出现在我们眼前。

灯子学姐的脚步没有变化，就这样进入饭店明亮的大厅。

当我们来到柜檯前方后，她第一次放开我的手，独自处理入住手续。

这段时间，我毫无用处般地呆站在原地。

真要说起来，住宿券本来就是在灯子学姐手上，没什么我能做的事情就是了……

从柜檯拿到钥匙的灯子学姐再次默默地牵起我的手。我们搭上电梯。

总觉得有种自己完全就是被她带进来的感觉。

不晓得我们这样，看在周遭的人眼里是什么样的感觉呢？

我们在十二楼走出电梯。穿越豪华的走廊来到指定的房间前方，她便以卡片钥匙打开房门。

我的心脏噗通噗通地快速跳动。

……灯子学姐今晚真的要跟我……

来到这里之前，我依旧半信半疑。

然而都来到了这边，代表灯子学姐也是认真的吧。

既然如此，我怎么可以在这里怯场？

儘管心里这么想，进入房间时我的双脚依旧出现发抖似的感觉。

这很正常。我可是跟高中时期就一直思慕的那位灯子学姐一起进入饭店的房间耶。

即使到了现在，我依旧没办法相信这种状况。

这间房是双床双人房，从窗户可以看见海湾大桥和台场的夜景。

对于共度耶诞节的一对情侣，可说是最棒的房间吧。

灯子学姐把手上的包包和大衣丢到床上之后，直接坐到床上。

我也战战兢兢地坐到另一张床上。

眼下，我跟灯子学姐面对面坐着。

表情直到刚才都像害怕又像紧张的灯子学姐，看了我的脸之后皱起眉头。

「都流血了……」

听她这么一说，我慌张地用拳头擦拭嘴角。右手沾了一点点血。

八成是鸭仓揍我时造成的吧。

当时太亢奋所以没有发觉，不过我的嘴唇好像有点裂开。

「你先别动。」

灯子学姐打开自己的包包，从里头拿出了脱脂绵。

她像是要按住我嘴唇左侧，用那个脱脂绵来擦拭。

「其实我是想消毒的……」

她一边这么说着，一边仍从包包里掏出OK綳帮我贴好。

「没事的，不过是小伤。」

听到我这么说，灯子学姐担忧似的凝视我。

「对不起喔。没想到会变成你为了我被揍的状况……」

「别这么说，请不要道歉。这不是灯子学姐该愧疚的事。」

我也回望灯子学姐。

她用那彷彿泛着深蓝色的眼瞳凝视我。

长长的睫毛、儘管小巧却轮廓清晰的鼻樑，以及形状姣好的小小红唇。

灯子学姐的美貌，又一次让我产生了头昏脑胀般的感觉。

我和灯子学姐之间，流淌着难以言表的沉默时间。

就在我觉得这种沉默令人窒息之际，我忍不住开了口。

「那、那个，灯子学姐……」

「……怎么了？」

「……这样子真的就好吗？」

「什么意思？」

「呃，就是鸭仓学长的事情，以及像这样跟我待着的事情……」

站在我的角度，没办法毫不理会灯子学姐的心情，硬要跟她在这里度过一晚。

再怎么说，先决条件都得是她「有跟我待在这里的意思」。

倘若灯子学姐有那么一丝迷惘……我便会乖乖地回家去。

「哲也的事情已经无法挽回。毕竟我也坚决要『分手』了。」

灯子学姐静静地如此回答。

听见她这句话的我倒抽了一口气，问她最后一个问题：

「那么……跟我来这里的事情……呃，跟我共度一晚……」

灯子学姐忽然别开视线。

她就这样低着头，让上半身转向一边，在贴紧的膝盖上用力握紧双手。

她的侧脸，那彷彿带着透明感的白色肌肤染上了粉红色。

「……你就……先去沖个澡吧……」

灯子学姐声音微弱，娇羞似的这么说。

「啊……好……」

我顺着她说的话彆扭地站起身子后，前往了浴室。

浴室里头的装潢也很豪华。从这里同样可以看见湾岸区的夜景。

沖好澡之后，我站着不动好一阵子。

……我接下来真的要跟灯子学姐……？

……要跟人称「正版城都大学小姐」、「真正的校园女王」，同时也是城都大学所有男生都思慕的她一起……？

……要跟自己从高中时期就一直单恋的思慕对象一起……？

这甚至让我觉得呼吸困难。这种情形就连我的第一次，跟果怜开房间时都没发生过。

可是……都到这一步了，只能上了吧。

我应该也期望着这种事情才对。

真要说起来，最先对她说「跟我劈腿吧」的人也是我。

我成功地按照一开始的目的，从睡走我女朋友的那个王八学长身边，睡走了他的女朋友。根本没什么需要迟疑的事。

……你想抱持那种心绪，跟灯子学姐就此交合吗……？

某个人在我的脑袋里头，对我如此发问。

把淋浴后的水份完全擦掉的我，怀着清爽的心情走出浴室。

服装有好好地全部穿上身。

灯子学姐跟我进入浴室前一样，依旧保持着完全相同的姿势坐在床上。

而她一发觉我从浴室里头出来，便突然低下头去。

「对不起！我……今天果然还是要回家！」

她看都没看我一眼，吶喊似的这么说：

「我在派对上实在太过生气……不禁说出了那种话。虽然直接顺势来到这里……但我真的做不到。我在结婚前，都不会跟任何人做那种事！」

「咦？」

我不禁惊讶地出声。

「结婚前都不会跟任何人做那种事」？意思是说……

「那个，灯子学姐说『今晚要回家』我不会介意……但学姐还说『不会跟任何人做那种事』？」

依旧红着一张脸的灯子学姐点了点头。

「代表学姐也从来没有跟鸭仓学长做过那种事。是这个意思吗？」

她再次点头。

「可是灯子学姐曾经说过吧？说『鸭仓学长是妳的第一次』。」

她还是红着一张脸，眼神上瞟地看向我。

「那指的是『我第一次交往的对象』。我可没说是『第一次发生肉体关係的对象』喔！直到现在，那种事情我一次也没做过！」

她以像是害羞，也像是有点闹彆扭的语气如此回答。

唔咦～～

这个时候，不只是脑袋里，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变成了一片空白。

「今天以前，我一直都对哲也说『到了平安夜，就要把我的第一次给他』。哲也也相当期待那一刻……我以那个约定为条件，之前一直让他顺从我无理的要求……」

我仍然维持呆愣的状态，只是听着灯子学姐所说的话。

而且……与此同时，我也安心了许多。

我在浴室里头决定好的事情，也就是「今晚不会跟灯子学姐发生任何事」。

我跟灯子学姐的关係并没有那么浅薄，也不是真心想要以这种形式跟她结合。

对我来说，灯子学姐已经成为更加重要、十分宝贵的存在。

所以……她跟鸭仓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这点，是让我十分开心的惊喜。

「对不起，一色，我做出了好像在玩弄你感情的行为。可是我真的……」

「没关係，灯子学姐。」

我静静地，温柔地这么说。

「妳救起了落入绝望深渊的我。在这种束手无策的痛苦当中，给予我『对那两人报仇』这样的目标。我之所以没有自暴自弃，还能够走到这一步，都是多亏有灯子学姐。我真的很感谢妳。」

灯子学姐抬起脸来看我。她的眼睛泛起水光。

「我才是……一色愿意在我身边，真的拯救了我。你撑住了我差点就要崩溃的心灵。该道谢的是我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