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話 凱洛兒的家事

索利斯很饿。

时间是买了新眼镜的第二天，午休=吃饭时间。

因为花钱买眼镜，导致生活费拮据。在下个月的奖学金髮放之前，索利斯决定都不吃午餐。

所幸他所居住的公寓有附早晚餐，所以一餐不吃应该不会怎么样。他原来是这么想的——但是，他实在太天真了。

魔法的基本面除了魔力之外，还需要体力。

就算不是魔道士，一般人也有魔力，只是平常生活里没有使用罢了。

要将这些平常不用的东西想尽办法挤出来运用，当然会消耗很多的气力跟体力。

那种感觉——用个比较噁心的比喻来说明好了，就跟「便秘的时候蹲在马桶拚命碎碎念用力」挺类似的。

只要好好修鍊就可以施展得比较轻鬆，但消耗的体力并不会因此减少。

习惯了之后，对魔力释放时的痛楚就会渐渐地感到迟钝。

而且今天早上，主要都是体育跟魔法演习这种使用体力的课程。特别是为了洗脱昨天「眼镜操纵的人偶」的污名，索利斯比平常还要更卖力表现。学校食堂的饭菜虽然味道不怎么样，但至少现在他想吃一大碗的饭。

（卡路里……给我卡路里……）

教室里，其他学生的午餐正散发出超可口的香味。

不知道是不是拚命地吸收这种香味就能填饱肚子呢？索利斯心中想着这种愚蠢的事，而且还真的执行了，结果得到了反效果。

肚子越来越饿。

他喃喃自语着：

「啊，是喔……人类不吃饭是活不下去的……」

他还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强烈地感受到这种理所当然的事。

真白一副很担心的样子……

「振作点啊，索利斯！加果你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啃一下我的手臂呢？钙质很多喔！」

「不要，我又不是狗——开什么玩笑啊，居然要我去咬人骨……啊……一吐槽就觉得肚子更饿了……」

索利斯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啊？我不是开玩笑的啊。」

「那就更糟糕了……唔唔……」

就在这时候……

「真、真稀奇耶，你午休居然会在教室里。」

直捲髮的红髮少女——凯洛儿.卡里欧斯托罗。

「……什么啊，是凯洛儿啊……啊，对了，昨天真是谢谢你。多谢你帮我做学生会的工作……」

凯洛儿脸红红地看向别处。

「那、那又没什么。而且你之前不是也有帮我做我的工作吗？彼此彼此嘛。」

「啊……有这么一回事喔……」

索利斯看来没什么精神，凯洛儿一脸担心。

「呃呃，索利斯大人，你是身体不太舒服吗？」

「…………」

「索利斯的肚子饿了，但因为他买了新的眼镜所以没有钱，没钱就不能吃饭了。」

「啊，还真是辛苦啊。」

「不、不要说啦，真白……很丢脸耶……」

好面子的索利斯，其实不太希望让人家知道他过着穷日子。

「索利斯大人，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分你吃一些我的午餐吧。」

「真的吗？」

索利斯赶紧爬起来，却又觉得丢脸而降低声音。

「……啊，这……呃呃……可以吗？」

「没关係啊，反正我每次大概都会剩下一半左右。」

索利斯看向凯洛儿的桌上。

比刚刚更高一等的香味飘了过来，强烈地引起他的食慾。

凯洛儿的午餐每天都是特别从学院附近的高级料理店送来的。

自己居然可以吃得到这种料理。

「谢谢你凯洛儿……你最近很温柔耶。」

最近一个礼拜，凯洛儿突然没有再来和他顶嘴，也没提到什么劲敌之类的事情。昨天还借索利斯看笔记，并且帮他处理了学生会的工作。

很明显地，凯洛儿的态度比以前软化许多。

「才、才没有那回事呢。对同学好是理所当然的，并不是对你才比较特别。」

「是吗？算了啦，都没关係。」

索利斯站起身，坐在凯洛儿的对面。

「跟索利斯大人一起吃饭跟索利斯大人一起吃饭跟索利斯大人一起吃饭……啊啊，今天实在是太幸运了……」

凯洛儿的喃喃自语并没有传进索利斯耳中。

因为索利斯被眼前的豪华料理给吓到了。

超过十种以上的菜色。有白饭、虾子、肉、汤、沙拉、鱼——

「哇，好像已经不能说是『料理』。这算是『料理大人』了吧。」

真白好像很佩服的样子，索利斯深表同意。

「我、我真的可以吃吗？我如果吃了这个料理，会不会遭到天谴呢？不，说不定我打算拿起叉子叉下去的时候，肉大人就拒绝我了呢……」

索利斯的穷酸样显露无遗。

「唉呀，你真会说笑耶。呵呵呵呵。」

凯洛儿笑得十分高雅，然后很自然地喝起汤来。

索利斯学她一开始也先喝汤。

蛋花汤里除了蛋花之外，还有很多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材料。

很美味的香味渗进了全身。

索利斯戒慎恐惧地将汤匙送到口中。

喝了这位伟大的汤大人，自己贫穷的舌头该不会像硫酸流过一样被烧灼得惨兮兮吧？

终于，汤匙抵达了他口中，汤缓缓地流到了舌头上。

嘴巴里都是汤的味道。

令人难以置信地好喝。

（这到底是什么啊？好奇怪，这到底是什么呢？我的脑袋里——看见了宇宙，无数的星星包围着我。莫非，我已经死了吗？这种安详的感觉到底是什么啊？啊啊，对了，这就是所谓的活着吗——……）

他支离破碎地思考着，回过神来才发现……

「啊，咦……因为汤的热气导致眼镜都雾了，看不到前面了呢……」

索利斯——居然因为一碗汤就哭了。

「你、你那么高兴，我真的觉得很荣幸呢。」

没想到索利斯居然就这样哭了，凯洛儿也觉得有点却步。

「凯洛儿……我……能认识你真的是太好了……」

「～～～～～～～～～～～～！！」

凯洛儿的脸烧起来了。

正如烧起来这个字眼所描述的，她的脸一瞬间通红。

凯洛儿整个人僵住。

索利斯没注意到自己的话带给她多大的影响，继续喝下第二口汤。

然后很快地把汤喝完了。

吃了沙拉之后再吃肉，这是主菜。

上次吃到这种主菜跟其他菜色分开的料理，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牛排——半熟还滴着肉汁。

上次吃到肉是什么时候了呢？公寓的大婶原则上都是做些像是寺庙里的素菜一样的东西。

肉十分柔软、容易切开，令人难以相信。索利斯切下一块肉，放入口中。

一瞬间，世界都变了。

这是——肉吗？

那我之前吃的那些肉都是什么东西呢？

脑海里出现开阔的大草原／悠閑散布的牛群。

压倒性的画面充满心里，这莫非是魔法吗？

这实在是人类製造出来的奇蹟啊！

做这些料理的人啊，你才是真正的魔法师。

我的魔法跟你相比，简直就像是儿戏一般——

「你没事吧，索利斯。你的……脑袋。」

真白仔细一看，索利斯的脸看起来已经到了一个很糟糕的境界。

「呜哇……我、我没事，只是因为太好吃了，所以很感动而已。我现在就算死也无所谓了……我的人生已经满足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啊……」

「凯洛儿，请你转告做这些料理的人……跟他说『谢谢』……」

「我、我知道了。我会传达给厨师知道的。」

「厨师……是吗……这些都是厨师做的啊……厨师真的好厉害唷……我，将来也去当厨师吧……」

「有那么夸张吗？你的梦想不是成为一个伟大的魔法师吗？」

「……嗯。『梅尔迪司』的厨师的确手艺不错，今天的味道也有一般的水準。」

索利斯吓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只是『不错』跟『一般』吗……」

「是啊……如果十分满分的话，我们家的厨师手艺大概是九分吧。这个厨师就差不多是七点五分啦。」

凯洛儿讲得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这、这就是天生的胜利组吗…………请叫我小狗吧，大小姐。」

「呜哇！索利斯为了金钱的力量而屈服了！振作点啊，索利斯，世界上有比金钱更重要的东西啊！」

「……是、是啊！」

看到真白写的话，索利斯恍然大悟。

「呼，太危险了……我差一点就要失去自我了……不过，钱这种东西，有还是比没有来得好啊。最起码不用饿肚子呀……我连明天要吃麵包都有问题，到底还有没有精神上的余力去追求『钱买不到的重要事物』呢？」

「索利斯大人，没有麵包的话，吃蛋糕不就好了吗？」

「噫！这么直接！这个人居然这么直接就冒出这种话？」

「凯洛儿……你这孩子实在是太恐怖了……」

看到索利斯跟真白的反应，凯洛儿的脸都红了。

「那、那当然是开玩笑的啊！蛋糕那种东西，马上就吃腻了嘛！」

「……啊，糟了，我好像真的有点杀意了耶。」

「……真是难得啊，索利斯，我也有同感。」

「啊？咦？」

凯洛儿居然好像真的一副很困惑的表情，太可怕了。

索利斯惊讶得说不出话来。要是真白有脸的话，应该也是一样的表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