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想到才刚入伍,就能配合日本的黄金周安排休假。尝试递出休假申请果然是正确的决定。
不过,我得从刚领到的第一份薪水中,抽出前往地球的太空梭票价,感觉有些心痛。
我已经颇为习惯舰队勤务。话说回来,在那场救援行动后,我就没有搭乘过新型星际宇宙战舰。我继续在月球表面基地研修,预定要到六月才会开始登舰勤务。
长峰和其他选拔队员一样,先从舰队除役了。
关于今后的计画,她说要回老家好好休息后再慢慢想。她也说,虽然有可能又会想要到舰队工作,但不想要再驾驶德雷萨。洛可莫夫司令给予长峰的技术很高的评价,觉得她就此退出太可惜,因此很努力想慰留她。
从她当时穿着护理人员的制服就知道,她说如果同样要在舰队工作,比较想担任护理人员。从阿加尔塔返回的途中,长峰为了打发时间,协助医疗人员与护理人员的工作。她当然没有相关资格,不过在这四年当中,已经完全习得实务工作。
她也提到,为了取得医疗相关资格去上学或许是个好点子。
毕竟长峰虽然在户籍上的年龄是二十四岁,主观年龄却是十九岁,要进行新的挑战绝对是够年轻的。
换个完全不相关的话题——第二次塔尔西斯探测队还没有开始招募队员。
整个计画似乎要重新检讨。
听说是在收到参与阿加尔塔战役的长峰报告后才变更的。
长峰在阿加尔塔看到的幻影及「託付给你们」的讯息要如何解释……如果说只发生在长峰一人身上,或许可以当成是作梦或幻听,但是在战斗开始前,有多名德雷萨驾驶员经历相同的体验,得到同样的讯息。
虽然在阿加尔塔确实展开了激烈的战斗,但他们是否真的想要和人类作战却依旧是个疑问。仔细解析从头记录到尾的战斗影像,会发现塔尔西斯人方面并没有彻底战斗。
塔尔西斯人或许是基于完全不同的理由与目的,试图要接触人类。
部分新闻工作者之间也有传言说,当初的起点或许就是错误的。
当年塔尔西斯遗迹之所以爆炸,会不会是因为人类触碰到遗迹中不可触碰的部分,因而引起不幸的意外?塔尔西斯人出现在现场,会不会是偶然或基于完全不同的目的?
遭遇塔尔西斯人攻击的言论,其实是想要利用这场意外遂行政治目的的势力捏造或是扭曲的事实……
当初当然也不是没有这样的传言和报导,但因为法律规定,採访受到限制,因此无法阐明真相。现在经历了与塔尔西斯人第二次的大规模接触后,有越来越多的意见主张,应该重新检视这十几年来因应塔尔西斯人的方式是否错误。
经过记者们绵密而积极的採访,渐渐取得当年相关人士支持「意外论」的证言。一切或许是主导设立营运联合国宇宙军、独佔塔尔西斯人科技的美国政府所安排的剧本……
如果从字面上解释「託付给你们」这则讯息,塔尔西斯人就是在邀请人类前往遥远的宇宙,并且接纳我们成为银河系宇宙的伙伴。可是,他们为什么不尝试进行友善的接触?不,也许他们其实是友善的,只是因为我们保持顽固的态度,超乎必要地畏惧他们,结果导致不幸的相逢?
「成为大人会伴随着痛苦……」
和塔尔西斯人接触的过程,是否就是人类成为大人的试炼?而接触后引发的混乱与牺牲,是否就是随之而来的痛苦?
通过他们给予的试炼后,人类是否能够获得承认为宇宙等级的大人呢?
重新检视塔尔西斯探测计画的方向后,第二次探测队比当初预定的规模缩小,主要目的也限定为阿加尔塔的环境调查与遗迹挖掘调查,名称则定为较低调的「第一次阿加尔塔遗迹调查队」。
真相还不清楚。
全世界的人类依旧生活在非常时期。
塔尔西斯人也依旧是一种威胁。
我跑上水泥阶梯,脑中闪过种种情景。
长峰告诉我,她被选为选拔队员的夏天傍晚时分。
怎么等都等不到长峰的信、只能持续枯等的日子。
竟然甩掉比我年幼而且是美少女的女朋友的那个秋雨之日。
封闭自己的心灵、决定要成为大人的誓言……
这一切都发生在这里,成为难忘的回忆。
经过九年的时间,我成长了九岁,长峰成长了四岁。
彼此在完全不同的环境,通过或勉强撑过不同的试炼,各自成为大人。
然后彼此的愿望实现,奇蹟似地在外太空重逢。
救援舰回到月球表面基地的十天当中,我们连睡觉时间都捨不得地交谈,像是要一口气填补九年的空白。
话说回来,我们是在实习工作的空閑时间、解决了老鸟队员提出的无理要求后,利用好不容易才获得自由的短暂时间在舰上约会,就连要找到两人独处的场所也相当困难。
依旧不变的是,长峰仍旧负责说话,我专门负责听。
一开始的两、三分钟,我们无法掌握和成长后的对方之间的距离,因此像外人般说些客套话,不过很快地,就自然恢複和从前一模一样的角色分配。
我彻底当个聆听者,像在听美妙的音乐般,陶醉地听着睽违九年的长峰声音。
我们在月球表面基地道别,长峰搭太空梭回到地球,我继续留在基地执行舰队勤务。在紧急徵召时,我已经用光了入伍前的休假。
睽违一个月重逢,而且是在两人出生成长的怀念故乡,不必担心被工作及好事者骚扰、完全自由的一天。
虽然事先指定了见面地点,不过我有些担心那个地方是否还在。住在宿舍的六年当中,我完全没有机会到这条街上閑晃。
不过当我爬上阶梯,就看到公车站的铁皮小屋仍旧在那里,彷彿只为了我们而抵抗时间流逝,顽固地保留下来。
虽然它又增添六年份的风霜,几乎已等同于废屋。
凉爽的风吹过无人的街道。
生长在路旁的蒲公英棉絮被风吹起,飞散到天空。
我在小屋前调整步伐,缓缓窥视里面,看到长峰坐在长椅上等我。
她穿着连身裙,戴着帽檐很宽的帽子,一身打扮令人联想到初夏,白皙的手臂显得很耀眼。
我是第一次看到长峰不是穿着剑道服、运动服或制服,而是便服打扮。她看起来很成熟,害我差点认不出来。
「要去哪里?」
「我想去便利商店吃冰。」
长峰故意用孩子气的口吻回答。
「要重温国中生活吗?」
「只有今天一整天。明天开始就走高中生路线……」
长峰站起来整理裙襬。
「我想要一些时间,追上二十四岁的阿升。」
她走出小屋往前走去。
想要更多时间的是我。
我为了追上十九岁的长峰,从后方追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