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诘草/「快活」
咦?咦?咦?现在是怎样?到底是怎么回事?文七莫名所以、一脸呆愣地被拉着走。
「请问我们是要去哪里啊?」突然被这个今天才初次见面的一年级学妹十分用力地强行拖着走。
女孩拉着文七的手,快步地向前走。
她的身形娇小。
纤细的脖子在摇曳的短髮中若隐若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对毕业之后就要继承家业的自己来说,这次的校庆是学生生活中的最后一次了。
因此,他早就打算要好好、痛快地玩一场。
无聊的小游戏、不怎么好喝的咖啡店、不太耐穿的角色扮演服装、设计怪异的班级T恤、一定有人演萝蔔的话剧、才成立几个月的摇滚卡拉乐团演唱会、同时举办的班际卡拉OK对抗赛——校庆就是这种集所有半吊子摊位与爆笑游戏于一堂的校内嘉年华。
说真的,自己每次都超级期待的。
不过,现在却被一个莫名其妙出现在教室门口的一年级女生拖着走。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青春吗?我的春天来了吗?想到刚才两人面对面时,对方表现出来的那种乖巧的模样,左边髮际夹着一个幸运草髮夹,特徵不太明显的清纯小脸上,大大的眼睛眨呀眨地,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好像自己一反问回去,就打算逃跑似的。
感觉不是个很显眼的女孩,真的没什么印象。
总之,一切都发生得太突然了。
没头没脑被个不认识的一年级学妹叫了出来。
对方一副很熟识般地对着自己说话,而在自己表现出疑惑的样子后,忽然又转变成哭丧的表情。
接着,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之后,竟然就这样把他给拖了出来——等等刚才我那同学说了什么?『文七,马子来找你啰——』马子?现在拖着我的手的女孩是我的马子?——这简直是见鬼了。
文七噗嗤笑出声来,我会忘了自己马子的存在吗?怎么可能。
清纯,这是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
文七对这个一年级学妹的感觉还不错,识途老马才懂得去挑清纯朴素型的。
不过话说回来,这女孩子的手还真是又小又软,摸起来好舒服,让人飘飘然地既然如此,他更加无法相信自己认识这个女孩了。
可是,班上的同学似乎都认识她。
也因此,才会理所当然地把他给叫了出来。
「——不会吧?」难道不认识她的人,只有我?我是唯一一个——忘了她的人?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简直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啊!」忽然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被拖住的手也变得异常沉重。
此时,一年级学妹刚好回过头来,那是张泪眼汪汪、带着不安情绪的面容,看来既清纯又朴素,果然是自己喜欢的类型。
尤其是那个幸运草髮夹,简直超可爱的。
可是,为什么呢?「学长?你、你没事吧?」为什么我竟然会想不起来这个女孩是谁呢?「妳是谁?」一年级学妹倒抽了一口气,表情僵住了。
「妳、到底是谁?」「学长为什么要开这么过分的玩笑呢?」这次换文七倒抽了一口气。
只见一年级学妹掉下眼泪,逼上前问道:「我做错了什么事吗?如果我做错了什么,那我跟你道歉!我真的会道歉!下跪道歉我都愿意,叫我脱光道歉也无所谓!所、所、所以,请你不要再开这种玩笑了,好吗——」呜呜呜,学妹说完便低着头啜泣,眼泪不断地滴落下来。
「『装作不认识』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笑不出来」学妹依旧不断哭着。
文七真的一头雾水。
为什么——她竟然哭了?事情已经变成这样了,却还是完全搞不清楚状况。
一个少女会在你面前哭成这样,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对方一定是和自己有着很深的关係。
虽然看起来不像是在骗人,但他还是毫无印象。
自己真的不认识这个少女。
不过,这并不是单纯地不认识而已——
我明白了。
出问题的不是这个女孩。
而是我自己。
「先别哭,让我问清楚好吗?」学妹仍旧低着头,猛掉眼泪,呜哇,文七吓了一跳,不过还是继续问道:「我是真的不认识妳,不是在开妳玩笑。」「。」「所以、我在想虽然听起来很扯、妳或许也很难相信。
可能只有五成吧不,四成还是三成左右的可能性。」文七顿了一下,吞口口水之后,继续说道:「我说不定是失去记忆了。」呃,学妹停止了哭泣,仰起脸来。
「咦?」「虽然我自己也搞不太清楚,不过说不定就是这个样子。
我可能不是『不认识妳』,而是『想不起来』。」「想不起来?」文七有点犹豫地点点头。
「嗯虽然这种想法真的很夸张,或许没人会相信。」果然不行,才说出口,他马上就后悔了。
谁会相信这种鬼话呢?就连自己都不相信了,突然说出「对不起,我失去记忆了,所以才会忘了妳」这种理由,还要人家相信,简直太扯了嘛。
能不被认为是在推卸责任,就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就连平常爱开玩笑的自己都开不出这种无聊的玩笑。
说错话了,糟糕,她一定又要哭了——「我相信你。」「咦?」只见学妹吸了吸鼻子,用制服的袖口擦擦眼角。
「仔细想想,学长的确不可能突然间就装作不认识我。」「」「我知道学长不是那种人。
你是个很温柔、很帅气的男生,绝对不会这样子对我。
所以——我相信你。」学妹点点头后,仰起了脸。
好像正面对着什么似的。
「我相信你失去了记忆。」啊啊去死吧我!文七忽然有种想要痛宰自己的感觉。
为什么我竟然会『想不起来』这么乖巧的女孩呢?为什么偏偏『忘记』她了呢?突然恨起这个叫作藤森文七的人来了。
虽然一直以来,都知道自己是个痞子,却没想到竟然会差劲到这种地步。
去死吧!现在就去死!去死去死去死!「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文七忽然涌起一股想要拚命道歉的冲动。
他抓住一年级学妹的肩膀,低下了头猛道歉。
「要我道歉几次都可以。
我真的会道歉!就算下跪道歉我都愿意!叫我脱光道歉也无所谓,我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要妳肯接受我的道歉——所、所、所以请告诉我,告诉我妳叫什么名字?妳就读的班级?还有妳和我的关係?请妳将一切全部都告诉我!然后再狠狠地揍我一拳吧!」可能是道歉的气势太过惊人,一年级学妹的眼泪硬是缩了回去,圆睁着双眼。
「天啊。
我真是太差劲了!什么叫作丧失记忆?蠢毙了!我简直蠢毙了!真的很对不起!一定是因为我太蠢了!我会努力想起来的!我绝对会想起来的!所以,请妳给我一点时间和情报好吗!我、我先脱一件了!」「咦、等——不、不要一开始就脱裤子啦!啊、我不是这个意思!学长你不用脱啦,」一年级学妹惊慌失措地制止了文七正在鬆开皮带、扣子解到一半的手,说道:「我会告诉你!我会尽量协助你的!所以,请不要随便脱裤子好吗!」「真的很对不起!我会努力想起来的!」「啊、啊啊啊啊!不要放开手啦!」学妹慌慌张张地拉住那条失去皮带支撑、在地心引力的作用下逐渐往下滑的裤子。
文七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一定要想起来才行。
就算把自己痛揍一顿也绝对要想起这个女孩的事非得想起关于这个正在自己下半身前手足无措的女孩的事不可。
文七用力点了点头。
「呵呵呵。」身旁忽然传来一阵咯咯笑声。
文七系好皮带,回头一看。
前方站着一个穿着深蓝色套装的女性,她有着一头色彩明亮的蓬鬆大波浪褐发,发梢轻快地随风摇曳着,鹅蛋脸勾勒出漂亮的轮廓。
顺带一提,她的胸部和臀部的弧线也十分紧緻好看,文七是绝对不会错过这个部分的。
他认识这个女性。
而且还和她交谈过好几次。
「五寸钉老师。」对方是一个月前才到校赴任的新老师,她刚来学校的时候,曾经掀起一阵热烈讨论的话题。
除了深受男学生的欢迎之外,可能是因为个性不错的关係,也十分受到女学生的喜爱。
文七因为每次和她擦身而过时,总不忘搭讪几句,因此很荣幸地被记住了。
只见那名穿着套装的女性——五寸钉笑呵呵地说道:「这样不行喔,藤森同学。
怎么在走廊上把女孩子弄哭了呢?」这句话让他惊觉到,自己此刻正站在走廊中央接受着往来学生的注目礼。
不过,大家的眼神却意外地十分温和,这种温暖的视线是怎么回事?「啊、喔,这是有原因的。
不、不过一切都是我不好啦!」文七忽然不好意思了起来。
五寸钉见状又笑道:「你有认真的跟人家道歉了吧?」「喔、当、当然!呃?」此时,他才注意到五寸钉背后的物体。
在走廊一角的阴暗角落里,有个被深色布幕围住的空间,挂在天花板的布幕尾端垂在地上。
从入口处望去,隐约可见昏暗灯光映照出来的桌椅,两张椅子中央摆着一张桌子,桌上放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水晶球以及几迭纸.灰暗的空间中,还放着一个颇大的广告牌。
「。
『五寸钉老师的占卜屋』?」「没错,那就是我今天的摊位。」五寸钉笑嘻嘻地点点头。
「老师妳会占卜啊?」「是啊。」「是水晶占卜吗?」「那只是装饰,用来製造气氛罢了。」「那妳是用什么占卜的呢?」「凭感觉啊。」一阵沉默降临,除了沉默,实在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
「啊可、可是真的很少见耶!」文七勉强转变话题。
「很少看到有老师摆摊位的。」「因为我也想和大家一起参加校庆活动啊。
看到大家那么开心地玩在一起,让我很羡幕呢。
藤森同学待会也来玩玩吧?」「喔、当然!」文七笑着点头、挥手答应后,将身体转回一年级学妹的方向。
然后又吓了一跳。
学妹眼中再度充满了泪水,双眸儘是不解与愤怒。
「怎、怎么了吗?」「为什么?」少女发出不平的声音。
「记忆丧失的学长,为什么会记得比我晚认识的人——!?」对、对不起!等、等等我啊啊啊啊啊!五寸钉笑着目送少年慌忙追着少女离去的身影,回到了自己的摊位里。
她从刚打造好、放在摊位桌上的那迭纸里随手取出了几张,那是穿着制服的少年少女脸部特写的相片,里面有几张还被打上了的记号。
有的在藤森文七的脸上。
也有的在五十岚铁平的脸上。
「今天能完成几个人呢?」她瞄了一眼左手腕上的手錶,嘴角已经看不见刚才那亲切的笑容。
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表情的面容。
「校庆——马上就要开始了。」***广播社的校内广播响了起来:『现在时刻是十点整。
第二十二届县立羽原羽高中校庆《肋骨祭》正式展开,各位同学们,请用你们最诚挚的戚情与知性,竭诚欢迎莅临本校参观的宾客们,』如雷般的掌声与欢呼自教室外面响起。
开始啰!沖啊!学生们的吶喊与脚步声撼动着教室的窗格。
「妳、是谁?」铁平从位子上缓缓站起。
对着杵在教室门口的女人问道。
真是奇怪的家伙,这是她给自己的第一印象。
而且——感觉好像某个人。
是谁呢?在这个二十一世纪,却还留着复古的中分娃娃头,深蓝色的套装打理得十分利落整齐。
虽然脚上穿着学校的室内鞋,不过不知为何,并不是宾客专用的绿色,而是红色的。
眼睛藏在如玻璃瓶底般厚的镜片后面,让人看不清她的视线究竟是看往哪个方向。
此外,她交叉着双臂自信满满的样子也令人感到很在意。
不过,最重要的是——「好、好小」虽然表情充满了自信,不过,身材却宛如刚升上中学的少女般娇小。
身上那套套装,与其说是被她穿着,倒不是说是她被套装埋住更来得贴切。
不算女人的女孩,那样的一名女性此刻正站在门口看着自己。
「不愧是传说中的五十岚铁平。
才初次见面就说得出这般失礼的话。」女人点点头,继续说道:「对了,先声明一下,我比你年长。」比我年长!这句话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口:「妳有好好地吃饭吗?」「少管閑事。
况且,对长辈应该使用敬语才对吧,小子。」女人叹了一口气,随即啪嚏啪嚏地穿着拖鞋往这里走来。
「干、干嘛啦。
妳走过来要干什么?」「首先自我介绍。
我叫越后屋。
是OTV的新任主持人。」心脏突然间剧跳了一下。
自己好像知道对方说出口的这个单字,从心跳的反应就可以证明这点——可是,对于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反应?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身体好像被绑住了一般动弹不得。
铁平只能茫然地看着那个女人接近自己。
「再补充一点。」女人——越后屋来到了铁平的面前,抬起头说道:「阿枪姊枪之岳正是我的前辈。」铿锵,后脑勺好像被铁棒敲到一样,这次他知道了,知道自己的脑中为什么会有这样子的反应了。
枪之岳。
他知道这个名字。
知道这个名字所代表的意思。